第一百二十章 失去意義的殉葬

不遠處的天空中猛地閃爍起了耀目的光芒。

燃燒著灰白色火焰的浪潮咆哮著，火焰的巨人和純白色的巨樹的死鬥卷起百米高的滔天巨浪，發出海嘯般震耳欲聾的聲音。

羅蘭距離財富之城還有五六千米，便已然感到了灼熱而潮濕的空氣撲在了自己臉上。一旁的莉莉婭已然出現了不適的表情，加哈拉德卻是一臉淡然。

眼前的這一幕放在他生活的那個年代，著實稱不上出奇。

意誌力足夠的神術職業者都可以在自己身後召喚巨大的人形，那是他們心中的信仰純粹到極限的證明。就如同劍術卓越的戰士可以輕鬆斬出遠超他們的武器長度的傷痕，甚至一劍斬斷山崗這種事情也不是是做不到。

那是起源，以凡人之身引發奇跡的力量。

在加哈拉德活躍的那個年代，正處於戰爭的高發期。凡人與凡人間的戰爭、怪物對凡人的屠殺、凡人對怪物的抵抗——諸如此類，每天都在發生著。

盡管人類的願望被曲解、意誌被歪曲、信仰被竊取，但那著實是人類的精神最璀璨的那幾年。

那是眾神的狂信徒和真理的追隨者的戰爭，是忠於王國的衛士和追求自由的鬥士之劍的戰爭。信仰和信仰的衝突就像是兩枚不同尺寸的齒輪高速旋轉著碰撞在了一起，綻放出了美麗而絢爛的火花。

但如今，恐怕這樣的一幕已經很難見到了吧。

和平催生軟弱。這樣的道理無論在哪裏都不會改變。

僅僅是八十年沒有大規模的戰爭，新一代的人們便已經忘記了戰爭的模樣。如今，一些狂熱的年輕人如此渴求著它的降臨，愚妄的詩人高聲歌頌劊子手的豐功偉績，但他們卻不知道，戰爭究竟代表了什麽，自己又究竟該頌揚些什麽。

那是地獄。沒有經曆過地獄的靈魂，始終隻是愚懦的凡人。

加哈拉德側目，掃了一眼一旁的莉莉婭。

她的眼神中仿佛閃爍著光芒。如今已經染成了銀色的瞳孔中似乎期待著什麽。

……就算是這樣溫和純良的小姑娘。也期待著力量嗎？

但隨後，加哈拉德便意識到了不對。

那並非是憧憬著某物的眼神，也不是畏懼著怪物的凡人的目光。要形容的話，那更接近於研究者特有的那種專注。

加哈拉德看著她的眼神。突然沒由來的感到了一陣不適。費了好半天的力氣，加哈拉德才將這種不適感壓了下去。

那種眼神令人心悸。就像是看穿了一切的人那樣，令人厭惡的眼神。

“羅蘭哥哥，他是誰？”

突然，莉莉婭止住了自己的步伐。輕輕拉了拉羅蘭的袖子。

她望著的人，是全身燃燒著熊熊火焰的巨大人形。

“他啊……”

羅蘭微微一頓，連頭也沒回，卻仿佛知道莉莉婭指的是誰一般，開口輕聲答道：“他叫約瑟，是導師的牧師。一個虔誠的信徒。

“他很虔誠嗎，羅蘭哥哥？”

“很虔誠。”

羅蘭依舊沒有回頭：“在如今的時代，他算的上是個聖人。”

“如果……我是說如果，”莉莉婭有些猶豫，“如果他被人蒙蔽。發動叛亂的話……”

“莉莉婭，還有加哈拉德，”羅蘭打亂了她的話，“約瑟也許有許多的缺點……但是，他是一個很虔誠的人。他的虔誠值得尊敬。”

羅蘭話音未落，越發強烈的銀白色光芒在巨大的火焰人形中開始閃爍起來，變得越來越強、越來越亮。它的動作也變得緩慢。

令人窒息的可怖感幾乎讓羅蘭等人窒息。

“小心！”

莉莉婭突然尖叫道，她突然抓住了羅蘭的衣角，用力的將他向身後扯去。

羅蘭沒有反抗，隻是順從著莉莉婭的動作。慢慢向後退去。

加哈拉德似乎終於得到了某種肯定。他毫不猶豫的上前，左臂上的小圓盾突然閃爍起了耀目的光芒。一道弧形的光盾從上麵浮現出來，迅速變大，尖端斜斜的插入地麵。上麵雨棚般的圓弧將羅蘭和莉莉婭遮在其內。

毫無預兆的，極為耀目的熾白色光華突然從約瑟身上刺出——不，用耀目來形容也過於輕浮了。在那一瞬間，似乎新的世界誕生了一樣。

整個世界瞬間被約瑟身上刺出的光所淹沒。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聲音。

羅蘭能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用沉默禱言的領域將三人遮蔽。

在無聲的純白色的世界中，巨大的火焰人形向內開始塌陷。灰白色的人形先是變成了銀白色。然後又被更加熾烈的熾白色光芒浸染。隨後在塌陷點顯露出了橙色的、讓人聯想到岩漿的質感的內部組織。那些灰白色和金色的**在一瞬間被熾白色淹沒，整個城市瞬間變成了純白色。

下一刻，所有的熾白色同時爆炸。停止的時間重新開始運轉，難以想象的咆哮聲翻滾著將一切淹沒。

肉眼可見的衝擊波以約瑟為中心爆裂開來。地麵一層層的爆裂開來，水麵已然完全消失不見，地麵的部分一層層的向外掀飛，在暴風中化為粉末。

緊接著席卷而來的是可怕的暴風。已然被染成了白色的暴風將世界中的一切全部覆蓋然後撕碎，飛舞的碎渣在巨大的動力之下化成了能夠將人輕鬆打成篩子的炮彈。然後當當的打在加哈拉德的光盾上。

與此同時，巨大的蘑菇雲從約瑟原本的位置緩緩升起。灰黑色的濃煙滾動著，裏麵有熔岩般的銀灰色的什麽東西一閃一閃，在高空中以極慢的速度擴散著。

毀滅般的爆炸讓莉莉婭小臉發白。羅蘭逼不得已的在沉默禱言外麵加了一層霜覆禱言的冰牆，才讓自己三人沒有光盾遮蔽的身後不會因為回流的碎石而打的血肉模糊。

等到爆炸的威力稍微平息，羅蘭才抬頭望去。此時財富之城已然被完全消失。

比起羅蘭的那一次要嚴重得多——這次不禁地麵上的一切完全被泯滅，就連下水道也被掀飛，財富之城就連周圍的三百米內都化成了可怕的深坑。

這絕對不是白銀階的殉教者能發揮的力量。黃金階頂層還差不多。

約瑟肯定已經死了。那麽……受難之樹……

但當羅蘭看向中心的時候，他幾乎感到了窒息。

隻見灰白色的灰燼一般的物質在受難之樹全身浮現出來，將爆炸的威力擋下。盡管接近月色的那一麵已然被燒滅了三分之一，根也露了出來，但受難之樹卻是還有三分之二的部分是完整的。

那是來自希格斯的庇護。

——和約瑟想象的有些不同。

他以生命換來的絢爛爆.炸，最終卻沒有任何價值。

就算是對於約瑟來說……這也有些過分了。

羅蘭沉默了許久，然後從加哈拉德的光盾庇護之下繞了出來，迎著灼熱的毀滅氣息邁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