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打開了大室的一邊牆壁,內牆壁是透明的,白色是因為內外牆壁之間掛著一幅垂地的白窗簾,厚重的窗簾擋住了外麵的光線,隻反射著大室裏柔和的燈光。羅傑嫻熟地拉開大簾,外牆一塊完整的落地玻璃展露眼前,剛露出小小半臉的太陽把自己溫暖的光與熱贈給每一個活著的人,在潔淨的地板上開辟了一片方形的淺灰色土地。大家看見了久違的陽光,都湊到玻璃前看外麵的風景,他們都是為了找到自己的家而來看外麵的,卻失望而回。

“看啊,哥哥,外麵好多房子。”漣漪跑到窗台前,衝著隆明興高采烈地喊著。其實她昨天明明緊張得要命,今天大早就站到門口等羅傑,直到看見隆明沒事又開始笑了。

隆明還不能站起來,唯唯地應諾著,看著大家都湊過去。漣漪趴在玻璃上,觀察著這個陌生的世界:玻璃外麵隻有一條細長的邊,屋簷下是懸崖絕壁,數棵蒼綠的植物從峭壁下冒出頭來,或細或寬的葉子還有錯綜複雜的根蔓沿著建築物攀爬。當視線從樹葉的縫隙裏穿出去,卻是空蕩蕩的一片。大室所在的房子與對麵的奇怪建築有著相當的距離。說那是奇怪的建築,因為它像蛇一般彎曲地坐落在綠色的草木中,不規則的形狀看起來什麽也不像,漣漪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詞匯。在那蛇形建築物後麵,浮出了光亮的龍頭,旁邊有座高聳的黑色尖塔似的東西,再遠一點卻是個圓頂,後麵已經不是陸地,是一望無際的藍色世界。漣漪看到藍色的水麵上飄蕩著幾隻小黑點,像是在動,又像是靜止般。

漣漪回頭問羅傑:“那邊的湖泊叫什麽名字?”在漣漪的記憶裏對海幾乎沒有認識,湖可以很大,看不到邊,所以她就這麽問了。

羅傑笑道:“那不是湖,是海。”

“海?”

“唔,很大很深的湖就叫海。”羅傑如是回答。

不過有人反駁了:“你別教壞她了,海就是海,湖就是湖,不是一回事。”黑鶴不知道什麽時候進入大室的,手中抱著一個身穿白色暗花長袍的金發女孩。

“黑鶴。”大家不約而同地張望過去,羅傑馬上整理皮墊。黑鶴輕步走向窗前,慢慢地把女孩放在皮墊上,才說道:“這位就是我和龍牙的主人——歐陽玲小姐。”歐陽玲這次入院,身體沒有完全恢複,呼吸比較急促,但臉色還算不錯,白裏透紅的臉蛋略帶一點黑斑,尖尖的下巴、薄薄的嘴唇、灰色的瞳孔,讓這個衰弱的女孩顯現著柔弱卻又平靜的美,誰也不曾想過就是這麽個女孩居然弄出許多大事來。歐陽玲一身白色長袍和房間溶成一體,完全是分不清輪廓。在金色的柔軟頭發的襯托下,她溫暖的笑容顯得那麽特別,如同陽光那般明媚。

“主人。”龍牙向歐陽玲點頭行禮。

歐陽玲露出不屑的笑容:“你怎麽還是那樣子,笑一笑嗎。”

隆明見此情形就覺得龍牙剛才說的話並不滲假,至少從歐陽玲的笑容上看來,根本看不出她的過去,也看不出疾病給她帶來什麽痛苦,愉快的笑臉真讓人舒服,刹那間隆明覺得自己相當難受。

黑鶴向歐陽玲介紹在場的每個人,又向大家介紹自己的主人,歐陽玲笑著向他們揮手,在這種奇怪的場合裏,大家都不大想接近歐陽玲,除了漣漪。漣漪這幾天是由黑鶴陪著,睡在歐陽玲的房間裏,打從一開始她喜歡上眼前的姐姐,湊到她身邊,問:“你還是感到不舒服嗎?是不是跟哥哥一樣?”

“當然不是。”黑鶴不等歐陽玲答話就搶著回答。

歐陽玲伸手撫摸漣漪的臉,正要說話,德明卻出來了。大室裏的人其實還沒有對歐陽玲產生什麽印象,雖然如此想到她隔著時空在那時候幹大事,不得不小心謹慎地觀察這位體弱的十來歲姑娘。德明卻不是這麽想,他對自己無辜被帶到異地已經感到不滿,當知道被隔離禁錮後更是無法按捺心頭怒火。這兩三天時間父親寶錠在身旁,德明無法宣泄這股怒火,此時終於可以大聲說話了:“你是黑鶴和龍牙的主人吧,你要把我們關到什麽時候?你什麽時候才把我們送回去?”說著,他又向歐陽玲靠近一步。

黑鶴擺著架勢準備迎接德明的利爪,漣漪害怕地看了看,想逃離德明凶惡的視線,歐陽玲卻平靜地笑道:“不要走,漣漪,坐著就好。黑鶴,你照顧著漣漪,德明要找我的麻煩,如果我逃避就沒法解決以後的事情。”黑鶴順從了,歐陽玲又道:“德明,關於你的問題,等趙梨來了就一切真相大白,何必焦急。”

德明根本不理會歐陽玲的話,高聲喊道:“送我們回去!”歐陽玲斷然拒絕,德明怒氣正盛,張著利爪撲向歐陽玲。隆明知道德明要幹什麽,連忙喊道:“快避開。”可是他身體還未恢複過來,喊出來的聲音縹緲得像從天涯海角外麵傳來般,其他人根本聽不到。最接近隆明的是寶錠,它想跑去教訓兒子,歐陽玲遞了個眼色,它隻好站住了。

德明沒有看見歐陽玲的微小動作,一爪子伸過去。龍牙沒有接到主人指示,在沒有黑鶴羅傑出手的情況下迅速地擋住德明的去路,說道:“主人,我把他送到別的地方可以嗎?”

“你究竟把我們帶到這種地方來做什麽?我可告訴你,我是不會聽你的。”德明抓著龍牙的肩膀衝著歐陽玲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