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漆黑,形容時空環鏈消失後的泛舟學校中央廣場是再適合不過的,歐陽玲勉強地把黑色“神石”放進布袋裏,側身躺在碑柱旁的青石台上,喃喃耳語,迷迷糊糊的意識仿佛飛向了天際,飛到宇宙,在虛弱的少女的眼裏,一座宏偉的建築物浮現在蒼茫的夜空中。一道燈光出現在樹叢後麵,隱隱地透過枝葉射入歐陽玲的瞳孔裏,她沒有伸手也沒有回話,靜靜地閉上眼睛。急促的腳步聲,有幾個人來了,白色的狗兒寶錠帶著霧舅舅、露娜、安德魯和護誌衝向碑柱,但是他們一到尖石地台就止步了,這個障礙讓他們睜著眼、跺著腳,卻無法靠近歐陽玲。不知道是歐陽玲的意思還是泛舟的控製係統在起作用,伴隨著低鳴單調的機械聲,一條平坦的石路從碑柱和水池之間的空間裏伸出,停在眾人麵前。

露娜最焦急,石路一停就以極快的速度衝到歐陽玲身邊,雙手托著她的頭,用枕頭墊子支撐著;護誌也來幫忙扶正歐陽玲屈著的身體,又替她擦去臉龐的灰塵。霧舅舅俯身察看,回頭對安德魯道:“先生,快,快去叫車來,通知醫院,準備急救。”安德魯飛跑去了,霧舅舅接著道:“就算是為了時空環鏈,這樣做也太亂來了。”歐陽玲隻聽到“時空環鏈”一個詞匯就再也聽不進去,接著一支細小的針頭插入自己的手臂,戴上呼吸器後意識就開始模糊不清,昏迷前隻記得上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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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鴟鳳也被黑鶴抱上大客車,留在下麵的李翰思道:“總算完成了,除了那家夥其他人好像沒有大礙。”

顏醫生一邊整理熟睡者的東西,一邊回答道:“是的,不過審慎起見,除了發燒的那個,我都注射了麻醉劑,在回到學校前他們都不會醒來。”

“好,大小姐吩咐過一旦他們的情況穩定下來就馬上回泛舟去,不得拖延。”羅傑補充道,“是從北門的醫院入口處進去,因為不想引人注意,所以我們盡量扮演旅行回來就可以了。”

“你這話很有問題,如果不想引人注意,那麽我們直接到最下層的停車場去不就行了?那裏隻有主人所允許的人才能進入,他們去的話應該沒有問題。”這可是龍牙的話,不過黑鶴證實了,歐陽玲確實是這麽打算的。

伊休普頓聽著這些對話,久久沒說一句,他靠近生病的隆明,看著貼在他額頭上的散熱帖,看看裹著他手腳的冰袋,伸手整理他零亂的黑發。隆明似乎有反應,輕哼了一聲,躲開了伊休普頓的手。校長抽回了手,看看黑鶴。

黑鶴也察覺了這點,於是回答:“隆明被大龍王所傷害,他害怕接觸別人,你最好和他保持距離為佳,不然的話寶錠或許會生氣的。”她放下懷抱裏的鴟鳳,用白毛巾替它擦拭羽毛的泥塵,露出漂亮的色彩,又對伊休普頓問道:“主人她沒事吧?”

“你不在的期間她到過殷州一趟,之後又和趙敬恒發生爭執,雖然那是件小事,我們還是謹慎地送她回醫院了。”羅傑見校長不說,隻好自己回答,“連接時空環鏈的事隻能由大小姐一人來辦,別人都幹不成,如果從這方麵想她今晚……”羅傑說不下去,然而在場的人除了高勝如都懂得他要講什麽。

靜默了許久,終於被伊休普頓打破了:“麥兆聰,歐陽玲叫你來的目的恐怕不隻是為了把我們帶來接人這麽簡單吧,她還吩咐了什麽?”

麥兆聰此刻正在車下走動著,聽見校長叫他於是答道:“阿玲囑咐我要和李翰思一同把趙梨帶回殷州,去和她父親趙暉說明這次失蹤事件。至於趙梨今後的去向,就由她自己選擇,這是她的本話。”

“這麽說來阿玲是知道趙暉會有什麽反應了。”校長低沉的話語似乎來自深不可測的山洞底處,然而此刻大家都聽見了。素色的扇子在他手中一張一合,表露著它主人的思緒。“我還是輸了。”無奈,伊休普頓此刻的心情。

為了緩和凝固般的氣氛,黑鶴衝著麥兆聰道:“那麽你們快點把趙梨帶走,事情結束後就回來;我離開泛舟這麽久,校裏的事情一定不少,我要補回來,你們快點回來幫忙。”黑鶴心裏一震,又道,“她出事了。”

一瞬間眾人都看著黑鶴,高勝如明白了:“連接時空環鏈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如果身患疾病,那麽身體會承受不了反衝的力量。”此話一結束,麥兆聰毫不猶豫地把趙梨抱出去。

李翰思問:“趙梨什麽時候會醒來?”

“她沒有注射過麻醉劑,天明後就會醒來。”

“明白了。”李翰思跳下大客車,跟著麥老師上了小轎車,匆匆離去。

小轎車、大客車先後離開了樹林邊的停車場;忙碌了一晚,月末的白牙才剛出現在東方,天與地之間的狹小空間顏色稍稍淡了一點。黑暗中,西邊的烏雲正發出隆隆的雷鳴,一條彎曲的電流從天而降,另一條則在天空向遠方延伸,在極短的時間內自然界的光隱沒了;東方有點雲絲,在雄城璀燦燈光的照耀下紅通通的,灰灰的,黑黑的,是變幻的。大客車緩緩駛入高速公路,黑鶴撩開窗簾的一角,眺望熟悉的雄城,高高低低的樓房、曲折的馬路、明亮的路燈、閃爍的霓虹燈、川流不息的車輛、稀稀落落的行人、忙碌的工人,一個極其平常的清晨,這夜的夢還沒完結。“回來了。”黑鶴淡淡地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