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多天的混亂,雄城終於恢複平靜,日常生活依舊,新辦法暫時解決了困境,隻是失去的東西已不回來。繁華的街道不見昔日的熱鬧,傷口要完全複原需要時間,離去的人還未歸來,令商業區的人流減少。一個平靜的早晨,一間樓上大屋,緊閉的大門,微開的窗戶,輕垂的紗簾,陽光穿透到幹淨的屋子裏,朦朧的光線籠罩著瀕臨死亡的少女臉龐上。少女正在熟睡,金色的長發被剪短,散落在枕墊上,猶如一池水波。她臉龐發青,呼吸時斷時續,時緩時促,雙手微微動著。歐陽玲如今能如此安詳地沉睡並非是她的意願,霧舅舅用藥物讓她的心緒停頓,才有著這樣的寧靜。

黑鶴坐在窗邊床邊,一聲不吭地看著歐陽玲的睡,柔和平靜中帶著一點憂鬱,沒有悲傷,淡淡的笑容幾乎看不見,又是真實的。霧舅舅從外麵的房間闖入,看見黑鶴迷惘無神的眼睛,嚴肅地說道:“高勝如和龍牙他們來了。”黑鶴沒有任何反應,依然盯著主人的臉。霧舅舅見此,便對歐陽玲進行一番檢查,覺得沒有問題,又再次說話:“黑鶴,你在這裏看護也沒有用,阿玲她暫時不會醒來,而且你剛從海上回來應該感覺疲倦,不宜過度勞累。”

黑鶴這才有所活動:“我沒事,霧少爺,時間已經不多了,做什麽也沒關係。”說罷,她站起來,轉身麵向窗外,看看對麵連成一片的房屋,看看那行人稀疏的街道,看看布滿雲絲的天空,透過建築物之間的縫隙,看著那漂浮在海麵上的樊貝菲爾,身心感慨:“霧少爺,我應該很久沒有這麽稱呼你了,上次是你們在離開陰間的時候。霧少爺,請別稱呼我為黑鶴,黑鶴有她的準備,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是我——寧亞穗。”

“亞穗。”霧舅舅知道寧亞穗不會在自己麵前說這種謊言,也樂意轉換稱呼,“黑鶴準備什麽?你使用黑鶴的身體又有什麽打算?”

寧亞穗笑道:“高勝如回來了的話,也該把‘艾克斯芮’交給他了。”竟是這種不回答的話語,霧舅舅早已習慣寧亞穗這種說話方式,沒有怨言,看著她靜靜地走出門外,回頭瞧瞧沉睡的少女,歎息著跟隨而去。寧亞穗以黑鶴的模樣走過狹小的長廊,穿過博物架式圓拱門,走入大廳,一進去就道:“歡迎回來,龍牙、圖叔革殿下、高勝如;也歡迎各位客人,秦心河先生、格林先生,以及關思源先生。”

在寧亞穗麵前的是一張圓桌子,從左往右分別坐著隆明、龍牙、歐陽旺、高勝如、關思源、秦心河、格林和羅傑,在格林和羅傑之間有一張空椅子,在羅傑和隆明之間也有一張空椅子,前者是霧舅舅的位置,後者是黑鶴的位置。黑色透紅的漆木桌子上擺放著從東方龍王森印手中奪回來的羽針蓑衣,大家正仔細端詳,遠遠地,不敢動。見黑鶴過來,高勝如抬頭說道:“阿玲小姐,任務完成了。”

寧亞穗沒有駁斥高勝如的錯誤,伸手把蓑衣取來,查看一下,遞給高勝如,道:“羽針蓑衣是守護之盾,對我已經毫無用處,你拿去,順便也拿去這個。”“這個”指的是“艾克斯芮”,寧亞穗合十雙手,輕輕打開,掌心中出現一顆小球,晶瑩通透,中心殘留著一點黑色,顯得格格不入。“‘神石’交給你,離開藍色星球的時候把它帶上,帶它回到故鄉。”

“神石?”歐陽旺很驚訝地看著黑鶴把透明的“艾克斯芮”遞予高勝如,定了神,“怎麽可能,這就是當年被我父王沒收的‘神石’,當時……當時應該是全部黑色,現在竟然變成這樣,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寧亞穗一邊坐下,一邊說道:“這就是我為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所付出的代價。黑色‘艾克斯芮’掌握的是時空,卻非隨心所欲地操縱,像連接時空環鏈這樣的工作必須通過另一顆‘艾克斯芮’來完成。白色‘艾克斯芮’,趙百珍所擁有的‘神石’,為了實現願望而存在之物,當願望完成之際,也就是付出代價之刻。在所有‘神石’之中,惟有我擁有的‘艾克斯芮’會付出失去一切代價,其反映出來的征兆就是失去顏色,在我死亡之時,最後的一點黑色就會完全消失,等一切穩定後才會恢複原本的模樣。”

歐陽旺聽著對方的話,覺得不大對勁:“這語氣不像是黑鶴說出來的,像阿玲?寧亞穗?”聽出問題的不僅是歐陽旺,高勝如根本不能想象黑鶴擁有如此溫柔的一麵,一下子呆然不知所措。關思源覺得這並不像平常的符照華,正感到困惑,卻聽見有人說話:“寧亞穗小姐,請你別這麽客氣。”說話人是秦心河,因為有羅傑的提示。

到此,歐陽旺亦了解:“和穗姬,沒想到你居然能夠借用黑鶴的身體,那麽的話,應該是你本人有話對我們說吧。”看到霧舅舅從走廊裏出現,歐陽旺突然停止說話,再度開腔時已改變了說話對象:“對了,關於吉榮村和東方龍王的事,很抱歉,我們把事情鬧大了。”

“本來就不指望能夠和平解決,森印是什麽樣的人,殿下很清楚吧。高勝如能夠在減少傷亡的同時完成任務,我隻能對他表示稱讚,沒有別的。”寧亞穗粗略觀察每個人各異的神色,輕輕一笑,倒沒有對森印的事補充說明,“悲傷啊,那麽我就讓你們連為我悲傷的時間也不及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