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強大的壓力似乎正凝聚在小巧的潛艇“飛魚”號上,船艙裏的空氣一直壓縮,溫度微微上升。此刻船艙裏的空氣密度比陸地稍為高不少,按理說身處這種環境的人應該在胸肺附近的不適,但現在艙裏的三人都沒有絲毫痛楚;適應過程是時間上的問題,而且身為河口龍王的何麥和對此毫無難度,黑鶴本來就是武器,也不存在什麽適應上的問題。下潛過程個沉悶和靜寂得令人發慌的時段,“飛魚”號緩慢下潛,黑鶴趁此機會去查看一下歐陽玲的情況:“很好。”她們倆正處在相同的深度,是在兩層水的界麵上,“白鯨”號仍靜默無聲,黑暗的水域也阻礙了兩艘潛艇的視線,如果沒有通訊,那根本就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何麥和難得聽見黑鶴說話,問道:“符小姐,我是本著好奇心才過來瞧瞧,沒想到你的船比我們自己下潛慢許多。”

黑鶴聽罷,心底裏哭笑不得:“那當然,普通的潛水艇,和人類製造的那些所差無幾,不過如果是‘白鯨’號那就不一樣了。”

“有何不同?”

“‘白鯨’號和當初我們的黑色小轎車‘羚牛’一樣是模仿生物而製造的機械體,擁有自己的循環係統,在最艱難的時候能夠像一顆行星一樣獨立生存,可以說是泛舟本校區的縮小版。‘白鯨’號能夠自由穿梭在江河湖海,如果對它做出某些改變的話,就能夠在地底來回穿行,暢通無阻,像這種深度的水域對‘白鯨’號不過是小菜一碟。”黑鶴說話的語氣變得活躍清晰,興奮?與其說是興奮,不如說是把憋悶在心裏的話說出來時的那種抒發;是的,這是泛舟的秘密,“白鯨”號與“羚牛”是隻有羅傑、龍牙、安德魯、霧舅舅才知曉的秘密,“關於‘白鯨’和‘羚牛’的事,何龍王陛下,你能否不說出去?至少也要等主人的事結束以後才說出去,可以嗎?”

何麥和見黑鶴盯住跟隨自己的卓爾穆,大笑道:“這是哪裏的話,卓爾穆是我的心腹,已經跟隨我多年了,時刻不離;放心,他任何事都不會說,任何秘密都會埋在地下。”卓爾穆麵對著黑鶴默默點頭,然後保持著一直以來的表情:木雕似的身體沒有一丁點動作,眼睛一直平視前方的熒光屏,這裏沒有足以威脅何麥和龍王生命的東西,謹慎的觀察也就可以避免。黑鶴當然知道何麥和的意思,沉默著,對方卻忍不住歎息:“符小姐,你知道嗎,我難得找到一個棋藝上的同好,卻是那麽短暫。”何麥和湊到黑鶴耳邊低語,“你知道嗎,在所有知道我身份的人當中就隻有和穗姬一人能夠贏我,其他人都是假裝輸棋的。”

黑鶴撲哧一笑:“也難怪他們的,他們可不想因為得罪你而被排斥。”正說著,船艙的喇叭響起了“嘟嘟”聲:“宋德參有話跟我們說。”話是對何麥和說的,“請停步,這裏下麵是一片‘深海湖’,要是潛下去,你們的‘潛艇’是出不來的。”黑鶴急忙刹住,正想說話,宋德參又傳來一段話:“在你們正前方有座體積不小的熱液泉,稍微右轉,再轉一點,對,就這個方向,前麵是一小片平地,再過去就是一條深不見底的海溝,鴻緹大王的宮殿就住在那裏。你們的船能承受水壓嗎?”

黑鶴道:“別擔心我們。”

“那就貼在我背上,在這種深海裏,陸地上的妖族是無法生存,更不用說找到宮殿的入口,而且比起讓你們自行進入,不如由我直接帶你們過去的好。宮殿出入口的岔道極多,一不小心就會被困在裏麵,永遠出不來。自古以來犧牲不少同伴來才取得的正確之路,正是現在走的路,流傳下來的活路也隻有少數幾條,這些全在我們的記憶裏,你們這些外來客人一定要小心。”宋德參禮貌性的解釋和警告完畢,靜等著潛艇“飛魚”號伏於寬闊的脊背上。

黑鶴明明是看得見海底宮殿的入口處,但她什麽也不說,穩妥地安置好“飛魚”號,由巨鯨領著,不費吹灰之力就穿過入口。就連何麥和也瞧不見丁點的出入口是個散發著藍色熒光的圓圈,“空間之環”。黑鶴耳邊傳來歐陽玲虛弱縹緲的聲音,似乎無法聽清楚,可那名字絕對不會聽錯;黑鶴本身也知道那環代表著什麽,卻對宋德參道:“已經放好,請帶路。”

巨大的鯨魚稍稍搖動尾巴,一下子穿過空間之環,進入海底平地上方的“洞穴”。洞穴裏漆黑一團,看不見任何物體,黑鶴依照指示沒有亮燈,因此一切都隻能靠抹香鯨的帶路。剛過一個交叉路口,前方漂來一群粉色的雪點,開始是幾顆,而後越來越多,到後來“飛魚”號窗前積滿了活生生的“雪”。然後,“雪”漂散了,來了一群大小不等的發光生物,它們通體透明,身體的神經係統不知透過什麽方式發出奇妙的如同霓虹燈一般的光彩。“黑鶴,記得嗎,這個情景,和納布爾見到的‘元’非常相似。”黑鶴點頭以回答歐陽玲的話,她自己倒沒有說話。“飛魚”號所遇到的是深海水母群,別小瞧水母那透明的帽子不如潛艇大,不過他們的毒性或許比蝮蛇廉呈複的毒液要猛烈,他們的年齡可能比北方龍王阿提隆泰還要年長,是陸地上妖族們難以想象的長壽。洞穴裏確實複雜,許多時候巨鯨宋德參總是在搖尾巴改變方向,但終於平安到達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