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不明事理的耀明發脾氣,隆明沒有反駁。德明和高勝如久久沒聽見隆明說話,而耀明仍舊在吵鬧,他們靜靜地走到亭閣裏,高勝如笑道:“大家族規矩多,你從小就不是在這種地方長大,當然難以適應。你哥哥現在不能離開,他也不會讓你一人走,忍著點吧。”說罷叫人去廚房弄點點心來,回頭隆明道:“金善二哥叫你去管事,無論如何這次你是走不了了,能否行行好看看那些折子?”

耀明被高勝如笑罵了還不知道,卻見他隻顧著和哥哥說話,扔下毛筆靠在小亭的長椅上生悶氣。德明見耀明這模樣,不屑地道:“瞧你幹的好事,耀明都快成了什麽樣子,你這個做哥哥的還真不配。”

“那麽就別把我留在這裏,也別把耀明留著,我不會幫大龍王的,這些折子你們都拿回去。”隆明收起了耀明丟下的毛筆,自己取了另一支沾墨寫字,“耀明留在這裏不合適,我也從不想讓他留著,可是他在這裏一天就不能不學習這裏的規矩,鬧出了事情誰幫他呢。”

高勝如和德明被隆明堵住了嘴巴,許久才有人道:“隆明,你究竟是想著漣漪,我現在說清楚了,長坡下遊也找不到漣漪的屍骸,沒希望了。”德明見隆明不寫了,繼續道:“我說你啊,什麽都好,就是逃避事情這點擺脫不了。你能一生都躲著大龍王陛下嗎?不能,所以你必須去麵對,可是你做不到,就是死你也沒有勇氣去麵對,你這跛子。”

隆明沒有回答,臉色凝重,低頭不語。耀明從未見過有人如此責罵哥哥,驚恐地看著三人。一陣沉默被幾聲咳嗽打斷了,牛頭怪青鼎走入將要變成雕塑展的亭閣裏,見氣氛不對頭,奇怪地道:“你們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黑,是不是因為出兵的事情鬧僵了?我剛剛到兵庫裏檢查過,裏麵一切良好,可以放心使用。還有聽說金善少爺明天就要起行了,你們是不是要去送行啊?”

高勝如看了看青鼎,又見仆人們收拾了文房四寶然後放上幾碟青菜烤肉,拿起一件吞進肚子才道:“與出兵的事情無關,這你也不要問,反正是隆明的事情。算了,他不要講我們也別說,今天是事到此為止。”

※※※

臻城,被大火洗禮過後,滿目瘡痍。在臻城東麵有座小山,綠綠蔥蔥的山坡上危立著一間又破又漏的舊廟宇,褪色的佛像鋪了厚厚的一層灰泥,香爐已經很久沒有人用,大殿裏冷清清的,幾隻小鳥見人來了急急忙忙地飛離大殿,角落處蛇獸們無聲地躲起來,或者逃掉:不管怎麽說這荒廢了的廟宇早已被人遺忘了。僧人惠慈領著龍牙等人獸進入破廟裏,輕聲道:“不好意思,此處是貧僧以前修行的地方,今晚要住在這裏,得請各位施主多多包涵。本來是有很多人來上香的,可惜幾年前賊黨攻擊臻城時被他們占據了不少時間。後來官兵們擊退了賊黨,留下了這破廟,如今就隻剩下貧僧了:想想也可憐啊。”說著,惠慈就地盤腿而坐,不打掃也不上香,而是拿出龍牙送予的幾個饅頭,要分給眾人。

龍牙搖頭道:“不用了,她們有幹糧,這些就留給少主你吧。還有請別再提貧僧貧僧的,我不願意聽見您這麽虐待自己啊。”龍牙抖落背上的黑獾,給了它一個凶惡的神色,對季夢等道:“過來吧,雖然這裏比百清道人的草堂還糟,可是住一兩天沒問題。趙梨,你把幹糧拿出來,分了吧。”

趙梨依照龍牙的話做了,惠慈見這個消瘦的女孩穿著一身肮髒的衣服,戴著一條一塵不染的透明絲巾,零亂的頭發下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如果好好梳洗一番,絕對不會像眼前這野孩子般的模樣。漣漪跟在趙梨後麵,看見惠慈向自己看過來,興高采烈地摟著道:“好久不見,惠慈叔叔。”

“你是漣漪?”惠慈終於認出了染了黑發的漣漪,一陣安撫後,看了看毫無動靜的黑棗馬,對龍牙道:“沒想到幾十年過後能以這種形態見到你啊,真讓我意外,恐怕父王也想不到吧。”

趙梨邊吃邊插嘴:“大師,原來你認識龍牙和漣漪的。”

“是啊。”惠慈也吃起來,“可是貧……我平常不住這裏,都在城裏活動,今天運氣還好,遇到你們了。”

小菲好奇地問:“龍牙是龍嗎?我能看見他能發出龍光,可又跟我們不一樣。”

“龍牙是大龍王的鱗片和骨頭鑄造的大刀,最初父王用來指揮大軍,到後來賜給寶錠將軍作武器。大概在五六十年前,寶錠將軍被封印在冥界時,龍牙也被帶到冥界,從此在世界裏消失。”惠慈慢慢地說著。

“寶錠將軍?他是誰?”漣漪掰著嘴唇問。

龍牙一個凶狠的眼神瞪著漣漪,略帶生氣地道:“別直接稱呼父親的名諱,漣漪。”

“我的父親?”漣漪一下子呆了。

季夢化成龍牙的模樣,插入趙梨和龍牙之間的空隙,道:“沒想到你真的是那把赫赫有名的大刀。”

龍牙叼著縮成一團的獾丟給季夢,凶巴巴地道:“無論是大龍王還是寶錠將軍,就算活著也已經不再是我的主人。”

“龍牙,你……”

惠慈正要說下去,龍牙打斷道:“隆明似乎沒有把某些事情告訴漣漪他們,還有我也想知道隆明和趙家莊發生什麽事,趙家莊的人似乎相當憎恨他的樣子。”

“這等你們休息後再說吧,天黑了,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