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事情不斷重複嗎?”黑鶴聽到主人輕聲細語,從那哀傷的語氣中嗅到一點不安的味道,不由得問道:“這樣好嗎?”安特列芙沒有回答,甚至連呼吸的微弱聲音也沒有傳來,仿佛被阻隔到千裏之外。“主人?”沒有回答。黑鶴本想追問,卻見另外三人盯著自己看,臉一紅,連忙擺手:“沒事沒事,我在想如果藍色星球正經曆著你們過去發生的事情,那麽他們不就能夠跨出那個星球了嗎?”這些話是黑鶴衝口而出,並沒有很好地思考過。

比恩沃夫聽罷,放下鑲嵌著花卉蟲鳥的白瓷杯,低著頭,神色略顯憂鬱:“未必,重複著相同的事情也就代表著沒有從錯誤中吸取教訓,一直如此發展到頭隻會重複相同的結果。城市有盛的時候也有衰的時候,衰退到極點就會滅亡;古代城市樊貝菲爾的覆滅並非隻發生一次,在我們的曆史上亦無數次重複發生,換了個地方,換了個時間,換了個方式,一個又一個的城市消失在我們的視野,我們還未意識到可怕。納布爾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並非是因為重複著相同的事情,而是我們終於從這些重複的事情中找到問題的根源。我們經曆了無數痛苦,失去了無數生命,走過了無數歧途,才真正乘搭納布爾踏足宇宙。而現在的藍色星球不過是重複著錯誤,根本沒有認識到錯誤的源頭,又談何去改變,更談不上踏足宇宙。”

黑鶴已經大致明白:“那錯誤的源頭究竟是什麽?”比恩沃夫正要說話解釋,一滴豆點大的雨水落在他的帽子上,另一滴雨水落在了杯子裏:下雨了。四人抬頭張望天空,卻見蔚藍色的天幕上飄來一塊烏黑的雲朵,水就是雲朵上方的噴水口噴出來的人造雨。黑鶴問道:“真是不巧,我們正要談到重要的地方,偏偏這種時候下雨了?我們可以到附近高樓大廈裏繼續討論嗎?”

科舍艾利看了看手中的圓表,見比恩沃夫抹去衣袖上的雨滴,張口準備答應,立即湊到他耳邊低語道:“根據日程表記錄,今天不應該有雨,看來是樊貝菲爾不想我們說下去。”

“為何?”

“不知道,可能是納布爾的意思。”科舍艾利一時半刻想不出來,隻好如實回答。

古費立思本想說話,但見晴朗的天空越來越陰沉,也閉口不說。黑鶴正納悶著納布爾在想什麽,聽見比恩沃夫道:“看來我們說得太多了。黑鶴,你能了解剛才的話麽?”黑鶴一時語塞。“是懂一些,卻不能完全理解,對不對?”是有這種感覺,黑鶴點頭同意。“你見過曆史的進程,卻不曾留心注意,因為你覺得這些與自己無關。”黑鶴搖頭,可沒有說話駁斥。“既然不是,那就是你從未關注城市的活動,也從未了解人的活動。我的話到此為止,是納布爾阻止我們講下去。”

“為什麽?”這次發問的是黑鶴。

比恩沃夫站起來,背著手道:“因為我們對世界的理解與藍色星球上的不一樣,我們超越了他們許多,因此如果以藍色星球上的認識來判斷我們的話語,那將無法理解。想知道問題的根源就必須自己去找出來,不經曆一定過程,你們將不會珍惜這難得的果實。”

黑鶴還想問,安特列芙打斷道:“不要再問了,納布爾將向我說明這個問題。黑鶴,時間到了,樊貝菲爾要進行一項任務,你先退下。”黑鶴未及反應,時間之鏈已經飛過來了,旁邊三人的輪廓變得模糊,四周的景物變得渾濁,各種顏色交雜一起,如同調色板的水,時而白時而黑,又黃又綠又紅,還漂來一點藍色,很奇怪的視覺體會。

“黑鶴,你怎麽了?”古費立思上前試圖抓住黑鶴的絲巾,卻撲個空。“黑鶴”,他再度呼喚。黑鶴想說話,但發不出聲音。

科舍艾利低頭看看懷表,看著一係列數據不穩定地快速移動,說道:“碑柱的活動非常不穩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比恩沃夫平靜地道:“是不是打算對安特列芙采取行動?”科舍艾利覺得有這種可能,正想著,天空因濃厚的陰雲而暗下來,傾盤大雨瞬間澆透樊貝菲爾的大地。“我們還是快走吧。”比恩沃夫也覺得不對勁,想趁事情惡化前改變納布爾的舉動,於是催促科舍艾利和古費立思離開。可惜的是,比恩沃夫發現太遲晚,三人還未走出三步,天已經全黑,原本應該點亮的燈火也不見出現,四周漆黑一團,誰也見不到身邊人。

“樊貝菲爾!”比恩沃夫徒勞地大喊,四周一片寂靜。三人以燈互相照亮,並嚐試讓四周亮起來。他們不知道的是納布爾和樊貝菲爾合作,讓比恩沃夫三人看見幻影,並令其意識困在裏麵,而真正的身體卻被“棺材”藏起來。

※※※

“終於把礙事的人關起來了。”納布爾長歎一聲,“安特列芙,快點覺醒,快點領悟我所有的話語,快一點。”光球停止旋轉,數不清的光點減慢了速度,露出了原本麵目,而後逐漸散去。安特列芙仍平靜地躺著,又像是站著,睡在心柱中央,依舊展露著她柔和的麵容。心柱和樊貝菲爾是用同樣的物質構成,樊貝菲爾是長型的碑狀物,而心柱則是圓形的球狀體,外麵包裹著一層熔岩圈,再外麵才是納布爾居民的住所——莫古因那。熔岩層與曼恩曼夫相通,其通道也是樊貝菲爾碑柱必經之路。

“安特列芙,你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