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安特列芙閉目盤膝而坐,這回終於可以冷靜思考納布爾的話。“萬物皆以基本元素構成,物理化學活動形成的‘簡單的線’,生物活動的複雜和特殊,由簡單到複雜,由單一的線到多線匯集,是多元嗎?”即使想到了一點東西,安特列芙仍舊覺得不滿足,“許多‘簡單的線’匯集以後會變成什麽?”

“時空環鏈。”這是納布爾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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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特列芙表麵沉睡,精神上卻異常活躍;對於這想不到的意外,契普裏隻能通知少女的親生父親科舍艾利來商量。結果科舍艾利沒到,卻是康麗在聽聞後匆忙而至,讓契普裏吃驚不小。康麗穿上便裝,外披一件長便袍,垂肩的長發沒有很好地梳理,本用於代表身份的首飾也未能及時戴上,一副不整潔的樣子。這副模樣絕對不能接待外人,契普裏明白卻理解到康麗對女兒的關心而不作斥責,反而安慰道:“康麗夫人,請放心,你的女兒安特列芙很安全。”

“那你剛才說的是……”康麗還有些喘氣,話說到一半就不能說下去。她注意到房間裏還有另一個人,忍不住瞧瞧自己的模樣,尷尬一笑,轉身退出去換上正式一點的衣服歸來。

古費立思是個身材高大、胖腰瘦腿的中年人,裏麵穿著一件綠色的襯衫,外套一件白褂,頭戴一頂圓蓋帽。他是被契普裏特別請來的大醫生,他第一步踏入房間就盯著光合壁,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對剛到的康麗、契普裏道:“這孩子,竟然將自己與時空環鏈連接起來,一旦死亡,她的精神就會成為時空環鏈的一部分。不過你們放心,此刻安特列芙和孩子很安全,身體也沒有特別的地方。如果說數據有問題,那是因為她一直保持清醒,但身體活動受到營養液裏的鎮定劑壓抑,令她把精神轉移到神經活動。這就是安特列芙小姐目前大致情形,而且我們還對那隻鳥的事弄明白,恐怕它對數據的真確性會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這話已不容爭議,但古費立思再道,“但有一點非常清楚,如果安特列芙小姐繼續以這種狀態下與納布爾交流的話,那很可能永遠無法清醒。”

“那我們就得喚醒安特列芙小姐。”

“不,契普裏沒有這種能力,康麗夫人沒有,我也一樣,我們隻能等。安特列芙小姐擁有唯一的黑色‘艾克斯芮’。”古費立思解釋道,“‘艾克斯芮’本意為連接者,擁有它的人能夠利用‘艾克斯芮’和世界上的一切物體連接起來,能夠運用‘艾克斯芮’去看屬於同種力量的所有事物。而當中掌握時間和空間的黑色‘艾克斯芮’是最尊貴的,也就是物質的活動方式:時間和空間都是物質流動的反映,能夠掌握兩者之間的關係就能掌握存在的延續,最頂端的模式就是納布爾,因此安特列芙小姐能與納布爾對話一點也不奇怪。但是她剛剛來到這裏就已能與納布爾說話,看來她已能完全掌握自己的能力。”

康麗正要說話,契普裏表示還有話補充,於是指著光合壁上那些流動的字符,緩緩說道:“安特列芙小姐拒絕把孩子交給樊貝菲爾或者納布爾,這麽一來她隻能在樊貝菲爾的協助下生養孩子。另一件事,納布爾拒絕公開兩人交談的內容,恐怕是納布爾有求於安特列芙。怎麽辦,我們要把安特列芙送到莫古因那嗎?”

“你是說讓一個外來者進入心柱?”康麗瞪大眼睛看著契普裏,喊道,“這是不可以的,納布爾有相關規定,一個外來者一生隻能生活在他最初接觸的樊貝菲爾內,不管是誰都絕對不能破壞這一條規定。”康麗指著放置在房間角落的兩個“棺材”,繼續道:“那是霍和霍融兩兄弟的屍體,他們馬上就要送到曼恩曼夫,這也是規定。就算他們活著,他們也絕不能離開這裏半步。”康麗固守著納布爾的規定是有理由的,曾經經曆過外來者某種打擊的納布爾人為了保護脆弱的身體,最終選擇了軟禁一途,這對未來的安特列芙來說是一種悲哀。

契普裏明白康麗的固執,也不想讓對方難以向委員會交代,於是轉移了話題:“科舍艾利先生怎麽不來?”

康麗一臉不滿地道:“納布爾的防禦網出現裂紋,他正在處理,保護納布爾的外層希思哥利是首要任務,安特列芙的事就等等吧。”

契普裏和古費立思滿臉苦笑,前者心裏想到:“原來如此,對科舍艾利來說,工作比家庭重要,所以康麗夫人才選擇離婚。不過……康麗夫人也並非真心關心家人的那種女性。”想法歸想法,契普裏嘴巴可不能這麽說:“就是等也要看時候,如果納布爾比我們先動手,那末我們更難以向委員會解釋。”

“也對。”康麗走到安特列芙麵前,靜靜地看著這個“沒有醒來”的少女,道:“古費立思,轉移安特列芙的事交給你了,契普裏也把霍融霍和兄弟的屍體處理掉。我已經跟他們的族長登卡努斯說清楚了,霍融是‘艾克斯芮’的擁有者,霍和是土之使者,兩人都不能留在藍色星球上,否則我們就不能離開這個太陽係。”

“要去曼恩曼夫需要經過樊貝菲爾的碑柱,我們得一起去。”契普裏說罷,命令幾個機械人把一旁的“棺材”放上傳輸帶,然後轉身就走。

契普裏剛踏出大門,康麗就道:“謝謝你給我納布爾的情報,我們必須割斷一切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