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選擇自己的路。”歐陽玲心底的長歎。

“主人……”不管黑鶴多麽地不甘心,主人選擇放棄,任由殷州自行發展,那還能說句駁斥的話嗎?黑鶴轉而說道:“自己的選擇,對長期被人類排斥的原族殷州趙家來說真的那麽容易嗎?妖族不用說,單是趙敬保、趙敬恒、趙梨就已經給殷州帶來一定程度的衝擊,再來就是趙敬保的女朋友瑪嘉烈,對現在的殷州確實存在很大的變數。”

黑鶴再度感受到皮膚傳來的歎息聲:“黑鶴啊,殷州是要繼續生存在封閉的世界裏還是要走向世界或者進入妖族的世界,那要看趙敬保、趙同威和趙同慶的做法,還有殷州趙家的選擇。殷州趙家的孩子終究要迎接不可預見的衝擊,是外來文化對單一風俗的衝擊,日後的巨變是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的。”歐陽玲閉上眼睛,睡著繼續以心思來說話,“黑鶴,比起單一的大同世界,我更喜歡多元文化共存的世界:大同世界或許是人們對生活安定的一種願望,尋求安穩,維持現有的,是每個生命體的願望,可惜的這違背了大自然的願望,也缺少了活力,單一文化的枯燥正如過去的殷州,總是走不出陰影。”

歐陽玲忽然停歇,聲音嘎然而止。黑鶴以為主人疲倦得不能說話,正想鬆手,卻被緊緊握住:“今天的殷州正麵臨多元文化的衝擊,可能會帶來許多痛苦的經曆,或許是分崩離析,或許是戰爭,不管怎樣,殷州的人必須麵對外來者,如此一來就能擴展視野。趙敬保、趙敬恒這些到外麵讀書的孩子將把外麵的文化帶到殷州,對殷州來說這是一種衝擊,是好是壞,那就要看殷州人的選擇:這不是我能做的。過去的殷州是封閉的,今天的殷州必須開放;過去的世界因各種原因分隔發展,今天的世界相互交流,令一直平穩的世界迅速發展起來,改變了生活方式的同時也改變了文化的模式,這你不能不明白啊,黑鶴。”

黑鶴無法駁斥歐陽玲的話,樊貝菲爾突然插口:“許多人認為大同能阻止戰爭,其實不然:納布爾已經發展到無法分割文化的程度,實現了所謂的大同,但其實每個生活在納布爾上麵的生命體都有各自的想法和做法,經常由各種原因造成紛爭和衝突,如果不及時阻止就可能爆發大規模戰鬥。我的記憶中見過六次遍及整個納布爾的大型戰爭,好不容易才終止,卻受損不淺。納布爾也曾經想透過這個藍色星球的新文化來衝擊迷惘的心,隻不過這裏基礎不足,根本就不能給我們多大的衝擊;現在,無論我們多麽地想讓文化變得多樣化,也是做不到的。”這次倒是歐陽玲沒有反駁。“你們不用顧及我的話,我不過是說納布爾的事,與殷州無關。”

黑鶴道:“我知道,納布爾的許多事情也不是我可以理解的,就像……”

歐陽玲打斷道:“納布爾的文明超越了這個世界,僅是樊貝菲爾一個就足以匹敵這個世界的創造,絕對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能夠承受的強大能力,所以我才不要讓樊貝菲爾留下,而是要人類自己去探索,然後學會珍惜。殷州將會走得更遠,對人類也好,對妖族也好,他們必須重新審視世界,未來就會屬於他們。”歐陽玲突然換了一種輕鬆的語氣“說話”,“殷州已不需要我去擔憂,阿提隆泰龍王也是,金善回去以後,大龍王的事也就結束,其他妖族的事情由你們完成,學校的事也是,我沒什麽留戀,等樊貝菲爾的撤離工作辦好,我的生命到此為止。”歐陽玲露出誠心的笑容,是夕陽的笑,一種看不見悲哀的笑。

黑鶴痛苦地哭泣著:“一切都在你的料想之中,可是你也不需要如此犧牲自己,你已經做得夠多的了。連接斷裂的時空環鏈,彌補自己的過錯;原諒趙暉,讓殷州走向未來;建立泛舟學校,給人類一個好的學習地方;建立大範圍校區,給妖族一個生存空間。主人,你已經做得夠多,你已經挽救了許多被封印妖族的生命,即使如此,你還是不能原諒自己,一定要犧牲到底嗎?”

歐陽玲笑著:“黑鶴,自由是需要犧牲,納布爾也是。尊長老說得對:‘我的未來不屬於我’。我不過是讓未來的齒輪轉動的一個棋子。”

“為了金善嗎?”黑鶴追問,然而沒有獲得對方的回複,連樊貝菲爾也沉默不語,“我所說的犧牲並不是指你替妖族,替金善替阿提隆泰替泰彭坦他們所做的一切;我說的是你故意……故意令手術失敗,讓自己的身體變得如此衰弱,難道就不能善待自己,多看看這個你千辛萬苦才達到目標的世界嗎?”

過了好一會兒,歐陽玲的聲音才透過皮膚傳到黑鶴耳朵裏:“是啊,我為什麽要如此犧牲自己呢?我也不明白,不過黑鶴,現在不管你做什麽也不可能改變我的身體現狀,樊貝菲爾也一樣。”

“你是故意的?”對於黑鶴確認性的提問,歐陽玲沒有回答,緩緩地放開對方的手,握緊拳頭,默然而寐。

黑鶴見歐陽玲不回答,隻得悻悻然離開她身邊,抬頭發現夕陽的紅光射到遠處山頭,遠遠眺望隻知道吉榮村此刻十分平靜。她走到門外,發現寧道淳已不在,知道霧舅舅來過。是什麽時候呢?黑鶴沒有這份記憶,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事情,霧舅舅絕不會在小細節中犯嚴重錯誤,寧道淳不會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