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北的田陌上,一隻白色的大狗在前麵帶路,後麵是一匹背著兩個女孩的黑棗馬。龍牙一上岸就立威,躺在龍牙背上的獾當然不敢說話,其餘的也盡量沉默。不知打了多長時間冷戰,季夢終於忍不住開口:“真是霸道的家夥,跟著這樣的人行動多少命都不夠。”龍牙漫不經心地前後轉動耳朵,以示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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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艱難地走在布滿泥漿的大地上,幾棵傾斜的樹在厚厚的泥漿上露出綠色的樹冠,沒有其他人來過的痕跡。遠遠的山坡上留下了人和馬的腳印,看得出他們在這裏徘徊很久才不舍地離去。更遠處隱隱約約地看見一道黑色的城牆,城裏有沒有人,誰也不知道,走在泥漿上的人也不願靠近,遠遠地觀察了一陣就轉身沿著原來的路回去。

朦朧的晨光下,一盞忽明忽暗的小燈在簷廊下劃過,匆匆忙忙的仆人直往園林的圓拱門走去。穿過小門,數條彎彎曲曲的石板路遊走在園林中各個小亭小閣間,小橋小池互相穿梭,假山盆栽各自精彩,夏天的炎熱在此處全然不覺,這裏是避暑勝地。走過一段小路,眼前豁然開朗,一池平靜的荷花塘展現眼前,綠色的大荷葉連成一片,包裹著一座方型的小亭,六條圓柱各掛著一盞小燈,中央放著幾盞明亮的大燈,在晨曦中透出別樣情趣。一高一矮的兩人坐在一張長方型大桌子旁邊,高個子正拿著竹筷指導矮個子如何做。滿桌的食物有魚有肉,幾顆小紅果散發誘人的香味,一碟精致的駝肉讓矮的吃個不停。

高個子沒有吃多少東西,看著頭發全白的矮個子,臉上露出恰意的神情,他沒有笑,臉上浮著一種沉悶而且痛苦的表情。高個子正專注地看著對方,卻被外麵的腳步聲打斷了思路,隻見一位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匆匆走來,於是急切地問:“漣漪呢?漣漪是不是找到了?”

“沒有,長坡一帶已經沒有人,河道也被切斷了,要在那裏找她是不可能了。我已經派人到下遊去找,可是隆明你要知道希望渺茫啊。”略略發胖的年輕人一到小亭就擺手讓仆人們都退下,然後繼續對隆明道:“小亭裏的這些士兵是怎麽回事,誰派來的?”

“李峰派來監視我的。我睡在裏麵很不舒服,早就出來了;耀明好像也不習慣這裏的生活,在房間裏鬧了半天,所以我叫人把他帶來這邊。不巧李峰看見了以為我要走,所以派了這些人來。高勝如,你來了的話就讓他們離開吧,我暫時是不走了。”

高勝如冷冷地示意士兵們離開,拿起竹筷挑著肉吃,含糊地說道:“父王在西方和嗬圖泰龍王戰鬥,昨天晚上傳來的消息說他失利了,我們這邊要召集救援兵去,隆明,你看誰可以帶兵?”

隆明放下竹筷,淡淡地說:“我從來不管戰鬥的事情,你要問就去問德明。”

“也對。”高勝如很快地吃完了一碟冷菜,繼續道:“昨晚的消息還說父王打算繼續在那裏指揮軍隊,暫時是回不來了。怎麽樣,這消息對你來說算是好消息吧?”

“是的。”隆明臉上露出一絲幾乎不能察覺的笑容,卻轉瞬即逝。漣漪的事讓他很不放心,高勝如看得出來,卻沒有說破,直到耀明打破沉默“沒有肉了”,隆明才醒過來,狠狠地給高勝如遞個眼色道:“你的胃口還真不是一般的大,這點東西不夠你的,快回到你屋裏,別在這裏與耀明爭奪食物。”

高勝如抹著油嘴道:“啊,隆明你變多了,居然叫我滾回去,做了‘父親’感情都不一樣了?”這話氣得隆明反駁不能,高勝如得意地繼續著:“你也別擔心,我這就回去。漣漪的事我來辦,生的見不到也要找到屍體,放心好了,不會讓你失望的。”說罷,他背著雙手走掉了。屋簷下的仆人馬上提著燈過來,領著路走了。

隆明瞧著高勝如胖胖的身體消失在門廊後麵,回頭眺望荷塘對麵高牆外麵的天空,低語道:“漣漪,你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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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涼爽的清晨,淡淡的風拂過霧水籠罩的大地,一滴水珠緩緩落下,在薄薄的葉片上留下一條淺淺的痕跡。小魔龍菲帕圖伸手把水珠捧起來,放在口裏喝下去,然後有捧著一手遞給趙梨,興奮地道:“這水涼,喝下去舒服。”

趙梨接過喝下去了,笑著道:“對,謝謝你,小菲。”看著小菲笑了笑又緊張地趴在自己的膝蓋旁,目不轉睛地看著正在整理長毛的龍牙,於是安慰道:“雖然龍牙先生看起來好像很可怕的樣子,但他不是壞人,沒事的。”

“龍,我怕。”小菲緊緊地抱住趙梨的肚子,喃喃地說著。如今這條受傷的小龍也不願意靠近漣漪,害怕她的利爪再度向自己伸來,正因為那東西,身體上翅膀上的傷還隱隱作痛。

趙梨一邊安慰小菲,一邊從龍牙給的幹糧裏掰出一小塊吃下去,不經意地抬頭看見漣漪失去了往日的笑臉,於是關切地問:“漣漪,你還擔心隆明嗎?”漣漪點頭同意,但一句話也沒有。趙梨連忙安慰道:“隆明很強,沒事的。”

季夢豎起耳朵傾聽四周的動靜,這任務是龍牙給的,一個管上半夜,一個管下半夜。此刻他聽見趙梨說到了隆明於是插嘴道:“你叫趙梨吧,似乎跟隨隆明不久的樣子,不清楚也不足為奇:隆明是文官,不會打鬥;雖然他父親是鼎鼎有名的大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