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無聲打開,又悄悄關上,透過雙重窗戶,窗外那烏雲密布的天空,雨雖不大,時斷時續,雲朵卻怎也不願退去,似乎是在哭泣。顏誌通醫生站在第一道窗前,觀察歐陽玲的病情。躺在裏麵房間**的歐陽玲此刻很平靜地睡著了,發紅的鼻尖和沾水的臉龐上隱約可見曾經哭泣的痕跡。與寧亞穗長年相處,羅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堅強少女痛哭的模樣,因此不能確認歐陽玲是怎個哭法,反正現在是疲倦而睡。“哭累了,這也是正常的。”羅傑自言自語:“大小姐怎麽會哭?”

顏醫生見羅傑進門,卻一聲不吭地站著,問道:“你怎麽了?擔心阿玲小姐的病情麽?不用擔心,隻不過是長時間保持清醒而出現勞累感而已,沒事的。告訴你一件事,我和霧舅舅在替金善做手術前向阿玲小姐提個建議,就是也讓她做手術。以阿玲小姐目前的情況,再不動手術就來不及,即使是強迫也要做,能否成功就看這一次。手術稍後進行,阿玲小姐要休息,我們也要休息,這是事實。金善的事可以按計劃傳出去,你掂著辦吧。”

羅傑道:“真不像平常的你,是大小姐讓你轉述的吧,多此一舉,我知道了。對了,大小姐會哭,就是說她在金善手術過程中遇到了什麽事,很傷心的?”

“也不大如此,有句話說得好:愛得深,傷得也深。傷害不僅是因為分手,相愛卻不能一起的痛苦也是一種傷害。整個手術過程中金善都沒有睡,喃喃地說著和穗姬的名字,這對於阿玲小姐來說無疑是最能挑起她內心深處的記憶,挑起了她的悲傷,所以才分了心,沒法親自動手。”

“全說出去了?”

“沒有,阿玲小姐隻是哭,什麽也沒有說。看哪,雨小了,天空泛起了紅色。”顏醫生的悲傷僅維持了一會兒,很快就反應過來,抬頭見天空開始放晴,夕陽的餘輝從雲間射出,一點紅光,很快就被黑暗吞噬。到了此刻顏誌通才繼續道,“即使隻有一瞬間也好,經過了連連的陰雨,太陽重現、光明重臨的一刻仍舊讓人激動。我就是在那種時候遇到寧亞穗小姐,那個命運改變的時刻。”

※※※

滴著肮髒水珠的陰暗下水道是老鼠們的安居之所,碩鼠依靠人類殘餘的食物長成了巨大的模樣,也因此變得有害。下水道溫度穩定,是理想的居住之地,卻也不盡安居,哪一天天下大雨,住客們就得慌忙逃命。同樣是個下雨的季節,一個颶風襲擊了某個城市,下水道很快就被湍急的流水充滿,老鼠們隻好鑽過各個或自打的或倒塌的洞穴各自散去。逃跑的過程中,一隻小鼠迷失了方向,與大隊失散了,尤其是與母親失散,對於一隻未完全成長的孩子而言是個災難。這還不夠,倒黴的是,小老鼠闖入了人類的地方,一個幹淨的家。它暈過去了,人們以為它死了,把它重重包裹在袋子裏,丟棄在垃圾桶內。

雨下的夜色藏著一隻斑紋浣熊,灰白色,臉上帶著一條條黑色的條紋,雖不怎麽可愛,卻很欺負人,黑色條紋遮蓋了它狡猾而精靈的神色,形成一副冷漠的“尊容”。它從安睡的簷棚下跳出來,順著細長的鐵梯跳下,卻不是地麵,後巷的積水足以淹沒一隻大浣熊,它隻好離開這個範圍,跑到沒有行人的大道,找到放置在角落裏的垃圾桶,急不可待地推翻桶子,尋找能吃的食物。它運氣好,找到了整整一袋子沒有動過的麵包,就地吃起來。“嘰”,極為微弱的一聲撕叫引起了浣熊的注意,它哄著雨水淋濕的東西,伸手在黑暗中尋找,終於找到那包裹著小老鼠的袋子,於是叼著虛弱的小鼠回到自己的家。

浣熊最初是否想把小老鼠留到下一頓,無從知道,但是小老鼠醒來的時候發現傷口合上,一隻巨大的不認識的家夥用溫暖的身體為自己保暖,暖得像躺在媽媽的懷抱裏。老鼠翻身偎依“父親”,浣熊也給予對方一個僵硬的安撫。

大雨清洗了髒亂不堪的街頭,清晨的空氣變得舒爽,高樓大廈的牆壁變得明亮潔淨。雨漸漸停息,太陽羞澀的臉隱沒在厚厚的雲層上,隻透出微微的光芒,路燈仍舊亮著,路上鋪了一層不淺的水,走在上麵即使是貓也會造出聲音。這時候隻有寥寥可數的幾個人在走動,包括一個撐著雨傘的女性。她有著一頭褐色微卷的頭發,裹著一條波浪花紋披肩,穿一身暗藍色的長裙,戴著不起眼的銀襟飾,時刻透露著樸實和美麗。在人群聚集的繁華城市裏,她的打扮是普通的,毫無潮流的成分。

這女性走到浣熊藏身的家門下,抬頭盯著光禿禿的牆壁,喃喃說道:“找到了,妖族的孩子。”浣熊背著虛弱的小老鼠衝出來,對準將會為自己造成威脅的人類張口咬下去。女性伸手淩空抓住浣熊,把它甩到地上,道:“居住在這麽一個不合適的地方,妖族也沒落了。”

“才不是,不管人類創造了多強大的文明,這片土地仍舊有我們妖族的存在,他們是無法逃脫大自然的束縛,他們隻會取和丟,根本沒有學會如何運用。”浣熊道,並且俯身準備下一次攻擊。

女性似乎被對方的話吸引:“大自然的束縛,很有趣的想法,告訴我你的名字。”

“恩澤。你呢?”小老鼠醒來,看見陽光下那人類女性筆挺的身姿,陡然間覺得對方美得無法形容。

“寧亞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