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慈哥哥多了個心眼,說世界上的人沒有節製,不懂珍惜東西。可是阿玲小姐卻說那是因為人多,消耗的東西多,就像用同樣材料做成的蛋糕一樣,如果要分給更多的人相同的數量就要加入水分,同樣份量的蛋糕其實質量就差別很大;如果大家都因此而不要蛋糕的話,由此而造成的問題更多,就像現在堆積如山的垃圾、遮天蔽日的灰霾、汙濁的河流、耕地減少,一連串的災難都是太多太多的人造成的。”趙梨的轉述其實有誤,但這裏沒法說了。

趙雪晴不曾想到侄女會來篇論文式的討論,讀書不多的她不能深刻理會歐陽玲的話,反而道:“你說了那麽多我不懂,我隻想知道你們在琴城有什麽打算?”

趙梨正要回答,卻被一聲清脆的敲門聲打斷,漣漪連忙開門,是三位男士。羅傑一進門就道:“你們怎麽沉著臉的,昨天我們不是去了主題公園了,你們玩得很高興吧,今天還沒說去處你們就不高興了,是不是猜到了我們要去的地方?”羅傑講話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興奮,也沒有表示不安,但話語裏已經有這些味道。

趙梨問:“我們是不是現在去找金善?”

“我今天淩晨就已經去探望過他了,現在去接人。”羅傑見趙梨和漣漪一臉困惑的樣子,又道,“前天你去找你姑姐的時候我趁著方便去找法律顧問,通過他們得到了釋放金善的文件,日期是今天,我是先去看看金善的情況,準備點藥物,以便他一出來就馬上得到治療。說起來同行的人裏沒有一個熟悉治療的醫生,我們還是要回到泛舟學校來。”

趙雪晴不知道那麽多,聽聞過後,驚訝而低聲問趙梨:“你們在琴城旅行就是為了這個?”

羅傑遠遠看見趙雪晴動唇,笑道:“從收留所裏拯救金善隻是第一步,接下來是去藏龍山,這個地方你知道吧。”藏龍山是妖怪對大龍王宮殿的稱呼,與妖怪最有聯係的殷州趙家對此事是知道的,卻沒有到達了如指掌的地步,他們不知道藏龍山的正確地點,羅傑卻說出來了:“琴城以南的鏹鳴森林保護區就是藏龍山的所在地。”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趙雪晴登上了小客車,去收留所的路是怎麽去的,她沒有記憶;留在車裏靜靜等待的時間,她也不知道是如何度過的;當羅傑和季夢扶著一個憔悴的人上車時,她才正眼瞧瞧羅傑花了這麽多心思去營救的對象:金善。車裏的人,除了歐陽旺和趙雪晴,其餘四人都繞著一身傷痕的金善走動,漣漪鋪床,羅傑診斷,季夢清理傷口,趙梨取藥,都有條不紊,沒有絲毫怯場的神色。金善一身變了色的衣服脫去後,露出浮腫的灰色皮膚,一條條或鮮紅或暗紅的血痕,大大小小的紅瘡,可以想象得出他曾經受到了什麽對待。趙雪晴緊張地抓住了椅背,無意間碰到了歐陽旺冰冷發汗的手,卻一點也察覺不到。羅傑的小客車一直都落白窗簾,原來後麵的幾排座位都拆走換成了裝有醫療設備的小型病房,小巧的空間裏塞滿了東西,仍能容納四個人在裏麵活動。見到這種情形,趙雪晴才猛然發現:如果這車是租來的,那要花費多少金錢才能改裝完畢,而且違反道路規定的沒有保障的車輛,這些人就這麽膽大到如此地步?“這些人都是什麽人啊?”趙雪晴忍不住低語問歐陽旺。

歐陽旺連忙道拍拍對方粗糙的手掌道:“我不能告訴你那麽多。別擔心,他們自然會辦好的,這是我侄女歐陽玲的指示。”

“歐陽玲?是那個金發女孩嗎?她還活著?”

歐陽旺低下頭,神情凝重地說道:“她活不長了,現在走路需要用拐杖,說幾句話就喘氣,醫生說她大概還有一兩年的壽命。”

趙雪晴道:“我還以為她早就死了,可憐啊。”

兩人正說著,漣漪跑回來坐下,歐陽旺問道:“金善有沒有大礙?”

漣漪看了看已經停手等待下一道命令的趙梨,對兩人道:“皮膚上有很多創傷,有些已經化膿,而且身體營養不良,血色素值很低,羅傑哥哥是這麽說的。季夢說了一句讓羅傑哥哥非常在意的事,金善好像失去妖力了,羅傑哥哥說他終於明白了金善為什麽沒法逃離守衛不嚴的收留所,就是這個原因。”

“那他又是為什麽會失去妖力?”歐陽旺繼續追問。

漣漪搖頭道:“我們也在找原因,阿梨姐姐出來了。”

趙梨一出來就把車廂中間的大簾拉上,造出兩個小空間,才對外麵三人道:“他們倆要對金善做全身檢查,我們現在要去聯絡隆明。”

漣漪熟練地掏出手提電話,接通了就道:“哥哥嗎,我是漣漪,趙梨姐姐要找你。”說罷就把電話遞給她。

趙梨拿起電話,那邊傳來的不是隆明的聲音,而是女性柔弱的言語:“是趙梨嗎?你們在那邊好像幹得不錯。”趙梨先是一愣,接著把進入琴城直到剛才救金善的事情全部說一遍,對方僅以模仿咳嗽的聲音表示自己在聽,中途沒有打斷報告。末了,歐陽玲才緩緩而道:“你知道收留所裏有什麽人嗎?”

趙梨沒有想就回答道:“不知道。”

“趙同耀,你的遠堂祖叔父。”

這名字讓趙梨感到奇怪,她不曾記得有這麽一個人,倒是趙雪晴一聽臉色大變,驚駭中身體開始抖顫,並喃喃地含糊地說著話。歐陽旺搖著她的肩膀問:“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