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阿提隆泰回憶離開泛舟學校前,與歐陽玲的對話:

“讓圖叔革過來沒有問題,可是你這麽做有什麽用意?”阿提隆泰問。

歐陽玲的回答:“我是讓高勝如去找森印龍王,可高勝如本身是祥福龍王的兒子,是麒麟,僅讓他單獨一人去找對方,森印龍王一定不會相信他是來幫助自己的,所以我需要別的龍族之子的幫助。再說,陛下不是說過要讓圖叔革殿下學更多的東西嗎,現在以學生的身份出入泛舟為了就是這個,這所學校有妖族有人類,以圖叔革殿下跟人類的關係,不會不適應過來。”

“也有道理。”阿提隆泰想答應,穀哲穆來勸止。

歐陽玲嚴厲駁斥道:“你就看不上人類的智慧和能力嗎?要知道人類也看不上你們妖族的智慧和能力。你們憑借自己的力量,把自己高高地擱置在世界的頂峰,目空一切,俯瞰自己的異族;但是人類也一樣,他們也讓自己成為世界的中心,讓世界為他們的文明所占有:你們誰也不比誰好。”見穀哲穆不敢反駁,轉以一種凝重卻不失輕鬆的表情說話:“我知道要讓你改變這種觀念是不大實際,你還是做你自己的好,靜靜地看,靜靜地聽,默默地思考。”少女轉而對阿提隆泰道,“陛下可否願意?”

阿提隆泰呼出心中的悶氣,緩緩而道:“其實還有什麽話可說?就算你不說,吾也明白是怎麽回事,可是接下來我們應該去什麽地方?”因為打架,龍牙和羅傑不得已又分開了寧百清和寶錠,龍牙把小虎斑貓送來,見阿提隆泰伸手,於是遞過去。現在這位老龍王正撫摸著貓兒的弓背,淡淡地說著話,向歐陽玲發問。

歐陽玲瞬間沉默不語,讓流動的空氣停頓,讓充滿回音的房間安靜,才一字一句地吐言:“哪兒也不要去,你們現在所居住的區域都被保護起來,一旦離開保護區,你們將麵臨更嚴峻的環境。聽我說,要改變你們的困境隻有一個辦法,但是這不是你們妖族的事,是人類的事,是他們必須做的事,所以請陛下保持耐心,盡量保存實力,盡量活下去。”

“你知道該怎麽做,對嗎?”

歐陽玲點頭,輕聲回答阿提隆泰的疑問:“我知道,但告訴你們也沒有用處,你們幫助不了我,而且以我目前的身體狀況和‘神石’的活動看來,我已經不可能完成這一工作。我隻可以把事情留給別人,所以我才讓惠慈去學習哲學,雖然他是妖族,卻是以脫俗為目標,憑借這種超然的情操,惠慈在這方麵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也比陛下的人更加適合這份工作。放心吧,我把泛舟第一校區的地址告訴你,以後你就在那裏找這個家的人。”

“這裏的人?”阿提隆泰短暫的思考後,明白了當中的含義:“那個保護區能長久保護我們嗎?”

歐陽玲搖頭,表示事情不會如此簡單,果真,她說道:“就算建立保護區,就算減少砍伐和濫捕,問題並沒有得到解決。人類很早就發現自己所製造的禍害,他們努力嚐試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但這仍舊不足夠;他們所提倡的環境保護依然不能改變悲劇。他們既幫助不了大地,也救不了自己,更不用說你們。聽我說,我之所以用陛下的第二個方案就是為了保存你們,請不要浪費了我這一番苦心。”

※※※

“這就是你所擔憂的事情嗎,和穗姬?”阿提隆泰眺望無雲的晴天,看著灰藍色的天空,久久無言。

風輕輕吹拂,經過一片黃沙覆蓋的大地。一隻苯重的大白熊匍伏在地麵上,四肢深深地陷入沙子裏,露出白花花的脊背,感傷的眼神下,它如此寂寞。太陽猛烈的光輝在毫無征兆之下被一團烏黑的雲塊遮擋住了,白熊耳朵前方的七隻灰瞳眼眨了眨,閉上了。熊站起來,化成一位身材瘦小的少年,對雲開霧散時出現在身後的小虎斑貓說道:“寧百清先生,父王回來了,見到那個自稱是和穗姬轉世的歐陽玲嗎?”

寧百清湊過去,跳上少年的肩膀,說道:“圖叔革殿下,阿提隆泰陛下確實已經回來,還下了一道命令,也是歐陽玲的請求。”寧百清在細長狹小的地方不停地挪動,卻找不到穩定的地方容身:圖叔革的肩膀過於瘦削,連一隻小貓也架不起來。寧百清說完了話,終於忍不住,跳回地麵,翹起尾巴表示不滿,昂首離去。

圖叔革追上去,問:“歐陽玲請求的是什麽事,父王答應了嗎?”

“答應了。”寧百清冷冷地道,“而且羅傑已經來了,你們先見見麵,羅傑明天就走,你幾天後才出發,目的地是泛舟學校,不過真實碰麵的地點可能有變,總之歐陽玲這次的決定好像挺倉促的,許多事情都沒有準備好。”

“那,我去泛舟做什麽?”

“泛舟是學校,去學校還能做什麽,圖叔革殿下,多餘的事情還是不問比較好。”寧百清回望一眼,又轉過去,搔搔金黃的沙子,挖出一個長形的小坑,末了停下來之後仰首眺望一片荒原,“羅傑說得對,今天北方無雨。這個地方以前雖不是水草豐盛的南方,卻是一片草樹豐盛的天堂,很美的地方。幾十年前,人類來這裏開荒,砍掉了樹木,種植了大片麥田,可惜多年後的一場大風沙掩埋了這片土地,從此以後再也看不見青草了。那邊幾棵幹枯的樹已經多年沒有長葉子了,好失望啊。”一連串的描述,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