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天空,看不到天花板,是太高是太黑,不清楚?聽得見小東西的移動聲音,聽得見黏稠**的流動聲,可是聲音從何處而來?不知道?在這個隻有聲音沒有光明的世界裏,無數小昆蟲在活動。

靜止的時空裏突然被某人的腳步聲打攪,時間又再度流動。一道光短暫照亮小片地麵,現出一個人影,旋即消失了。那人站著不動,直到幾隻發光的鐵鳥蝴蝶靠近,在身邊繞圈子飛舞,才緩緩踏出步伐。“嘚、嘚、嘚”,清脆的聲音在龐大的黑暗空間回蕩,沒有傳來回音。一隻手掌大小的鐵鳥飛在此人麵前,數隻飄擺的蝴蝶在她左右,後麵還有一隻蜻蜓和一隻鐵鳥,但不知什麽時候,黑暗中竄出一匹狼,暗暗地跟隨在闖入者的後麵。

闖入者一點也不擔心會被襲擊,那匹狼是隻合金機械體,不會攻擊熟悉的人,它是在觀察來者的用意。來觀察闖入者的不隻有一匹狼,在看不見的深暗區域,貓、隼、蜥蜴、蜘蛛等等不同的種類的機械體全都靜止在某處觀察著她,直到確認對方不僅是熟悉的人,更是掌管這個地方的人,才緩慢退出去。

“守衛者,名字不錯。”玲瓏般的聲音打破了最後的寂靜,沒有回音的世界,說話的闖入者再度沉默:她是歐陽玲。歐陽玲身穿一件輕便簡單的短裙,輕垂的秀發在沒有風的地方顯不出飄逸的感覺,穩定的步行、筆直的身軀,每一個舉動都讓少女高貴婀娜。她一臉凝重,仿佛正麵臨一次決別。

這個地方,粗大的管道縱橫穿梭於天與地之間,當中的空隙成為了機械人走動的過道,也是管理者通向深處的通道;這個地方,清涼的空氣盤旋並且單向流動,帶來外麵的新鮮氣息,卷走裏麵沉悶的黴味;這個地方,聲音微弱,過於安靜,然而又極度活躍,沒有“生命”的機械體在此活動。這個地方——泛舟學校的地底。

微弱的燈光緩緩地經過大管道旁,為這個地窖徒添一絲寒意。一隻八腳機械小蠍子舉著一條非常細的鐵絲,兩隻前腳沾了一點白色粉末,走過少女麵前,消失在黑暗中。歐陽玲看了一眼,默然地轉向右方,一踏步就踩到一條機械蜈蚣的尾巴,迅速地退後,才大步踏過去,直走到通道的盡頭。前麵一條漆黑的大柱子擋在歐陽玲麵前,她止步了,任由飛舞的燈群散去,留下一片黑暗。少女伸手輕輕碰觸柱子壁,大柱子有了反應,核心部分微微發光,由一點變成一團,由完整的球體變成方尖柱子,光不耀目,帶著一絲藍色的熒光,卻足以讓歐陽玲在黑暗中現身。

“安特列芙,你終於來了,怎麽樣,覺得自己能力有限了吧?”低沉的聲音聽起來不男不女,沒有機械那種硬梆梆的感覺,有的是父親那種威嚴。樊貝菲爾的碑柱,它正透過接觸與歐陽玲進行心靈交流。泛舟學校中央公園的碑柱並非大家所想的那樣,隻有露出地麵的部分,在地麵之下,方尖型的碑柱一直向下延伸,跨過泛舟浮於海麵的大平台,插入海床,是這塊人工島嶼的支柱。

歐陽玲,又名安特列芙,她沉思著回答道:“我本來就知道事情不會完結,樊貝菲爾。”

“那麽你來是想告訴我什麽呢?”

安特列芙掏出布袋,取出一顆黑色小球,這顆乒乓球大小的黑球並非全黑,一層金光下繞著一圈透明的虛無。“神石”貼著碑柱與對方的熒光融合,樊貝菲爾沉默了。“看吧,我已經完成時空環鏈的連接了。”

樊貝菲爾並不驚訝,而是靜靜思考,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安特列芙,你找到白色‘艾克斯芮’了吧。真是的,從來都是這麽胡來,不管是身為寧亞穗的你還是歐陽玲的你。安特列芙,你所剩餘的生命已經無多,現在你想什麽呢?”

歐陽玲笑道:“還有藍色‘艾克斯芮’,除了已經回去神聖世界的第四顆紅色‘神石’,那時候降落在地球上的‘神石’持有者和四大使者都已經全部搜出來了,現在是等你,隻要你行動,他們就可以‘回家’。”

“你真的不回去?安特列芙?”樊貝菲爾平靜地說著問著,“你如果不回去,留在這裏已經沒有多少意義。你看見了嗎,空間之環的裂痕已經擴大到足以形成新斷裂的程度,這次不是你的錯誤,也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吧。到底你在想什麽?”

安特列芙微微一笑,取回“神石”,若有所思地道:“樊貝菲爾,我不是單純因為彌補錯誤才回來的,我回來是因為這裏是我的故鄉,這裏是我成長的地方,而且連接時空環鏈的條件也必須用我的靈魂,如果我走了,那能行嗎?而且補上缺口是我對死去的彤颯媽媽的悔悟,我隻是想讓妖怪們重新回到世界上,沒有更多的考慮。他們現在已經重獲自由,這裏已經沒有我要做的事情了。”碑柱沒有說話,安特列芙繼續道:“時空環鏈新的斷裂是這個世界文明造成的。你非常清楚地知道當文明發展到某個程度的時候,時空環鏈就會斷裂,然後開始新的文明,是重新開始還是跳躍到新階段,就看創造文明的人的生存方式。樊貝菲爾,在你漫長的歲月中一定也見過吧,可是納布爾登上了宇宙,這個世界也一定可以。”

樊貝菲爾終於投降:“既然如此,隨你喜歡好了,總是這麽獨斷獨行的你,千萬不要再傷害自己。”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