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穗姬的上妝是柳姬親自做的?太胡來了,這種事情應該是兒孫滿堂的鄭楠做的事情,別的人根本就不該插手,很不吉利。”穀哲穆聽聞寧亞穗在阿提隆泰龍王麵前舉行簡便的婚禮,忍不住說了長長的一段評論,上麵的不過是一部分,而且是最後的部分。

“是的。”虛豐在讚同穀哲穆的評論後,回到屋瓦之上閉目休息,鋒利的爪子殘留著昨晚捕食鼠輩們的殘渣,一點血跡和腥味。他添幹淨爪子,臨睡前又道:“羅傑尉官,你勸勸你那位可愛的大小姐,讓她阻止柳姬,行不?”

黑鶴剛從屋裏出來,在陽光下抖動翅膀,驅除一夜不眠的倦意和微塵,懶散地伸直了身體,漫不經心地道:“大家都曾勸過柳姬,是她執意要做,呃,沒說別的話了。”黑鶴後麵的停頓是想避免話題,因為柳盈說了這麽一句話“我是亞穗的媽媽”,這樣的話能說出口嗎?黑鶴出來的時候不停地思量應該如何避免由這話引起的騷亂,勉強地說了一句,看見虛豐毫不在意的樣子,心底裏總算鬆了一口氣。

羅傑瞧著他們各自工作,搖頭歎息,突然扭頭看見一個仆人不小心把箱子丟在地上,喝道:“小心點,這箱子裝的是大小姐的珠寶,你們別弄壞了。”仆人們戰戰兢兢地抬起箱子,走開了。羅傑瞥見黑鶴竊笑,不滿地道:“大小姐還在睡嗎?”

黑鶴一邊抖動羽翼,一邊道:“沒有,主人不在,去那邊了,她跟柳姬說過出發前會回來。”羅傑帶著滿臉困惑向黑鶴探詢答案,黑鶴便湊到羅傑身邊,耳語道:“那邊的學習也要處理一下,學校她已經過了考核,能得到正式學位,那可太好了。”

“可惜在這種地方沒有用。”羅傑和黑鶴互相對望苦笑,不再對話。

擺放在羅傑麵前的東西是寧亞穗的嫁妝,不過與其說是嫁妝,還不如說是路上的使用品:帳篷家具是少不了的,桌椅板凳各有數張,杯盤碗碟備上了幾套不同質料;珠寶首飾不用說,席墊帳簾各人一套,毛被瓷枕隻會替柳盈和寧亞穗準備,衣裙宮粉當然隻有寧亞穗的份,柳盈是自帶的,仍舊足夠使用;燭台燈壇要充足,方便留宿的時候照明;煮食工具、五金工具也各有一些,盡管麻煩,卻都是些不知道什麽時候有用的東西;食物更是不能缺少的,山珍海味和茶酒禽畜樣樣齊全。從北方龍王宮殿到大龍王宮殿要經過幾個人類的城市村落,可屬於妖族的他們是不可能進駐那裏,野外露營是唯一的選擇,大量的人擠在一小片地方食物耗費量就多,當然也就不能就地取材:總之,一切都是為了長途旅程準備。

羅傑一一清點物品,末了,見柳盈出來透透氣,若隱若現的陽光曬在她那身玫瑰紅色的大袍上,令這個虛弱的女孩顯出難得的美態。羅傑道:“柳姬,所有物品已查點完畢,並無遺漏,我們是不是應該把它們送到倉庫裏?”

柳盈什麽也不說,反而是柳盈身邊的婆子鄭楠說話:“羅傑尉官,馬上就要起程,這些東西就放在那邊的空房子裏,方便提取。”羅傑答應了,便交出清單,退出去。

羅傑剛走,黑鶴猛然看見虛豐微睜一眼瞧著自己,喝道:“你到底要在那裏站到什麽時候?你不下來,我就要趕你下來。”

虛豐瞪目道:“我在這裏不妨礙你,你為何把我趕下去?”

黑鶴見虛豐沒有下來的意思,騰地跳上去,用拍動的翅膀掃過去,道:“你應該在陰涼的地方睡覺,看守這裏的工作可以交給我。”

虛豐飛到旁邊的屋簷頂,反駁道:“與看守無關,我喜歡在這種地方睡覺,你別來打攪。”

兩人準備打架,寧亞穗突然現身,喝止兩個:“黑鶴,有事無事就別自找麻煩,現在不是你玩耍的時候,安靜點。”說話的人聲音平緩,沒有生氣,不似下命令;然而聽者感覺到對方是在責怪黑鶴,平緩中略帶威嚴。黑鶴站穩了,瞧著虛豐得意的樣子,轉身飛走。

羅傑因為忘記了一點事情,返回客殿,見寧亞穗穿著一件西式高腰裙站在簷廊下,先去打招呼。寧亞穗冷冷地回敬一句,然後動著嘴唇不吭聲。羅傑耐心看著,隻見寧亞穗說了這麽一段無聲的話:“羅傑,你代替我去東方龍王森印的地盤,到那裏的目的不是為了戰鬥,或者為了與金善殿下會合,而是去了解當地地形以及人類的活動,就這些。如果見到特殊情況,你就自己掂量著去辦。”這是寧亞穗在進入泛舟前最後對羅傑說的話,第二天,他們已不碰麵。

一紅一紫,一大一小,兩頂轎子被抬到門前,豪丹全站在客殿門前,看著一隊人擁著一高一矮兩個少女出來:柳盈還是一身絳紫色大衣套在身上,又長又厚的衣服在微涼的天氣裏不大合適,不過對柳盈這個病號而言,穿如此厚重的衣袍不算過分。寧亞穗是一身血紅的套裙,重繡金線的樣式使得這件禮服華麗卻雍俗,不耐看。馬上就要離開北方龍王宮殿,少女左右環顧,見豪丹全露出一副似不悅又似高興的神情,轉身行禮道:“後會有期。”一句短促的話,寧亞穗也不多說字眼,走到轎前,輕手拍了拍黑鶴的脊背,上轎。

轎隊從宮殿的側門離開,沿著大道向西南方向去,豪丹全騎馬送行好長一段路,直到山林屏障出現,他才止步,“後會有期?你說的這句話真是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