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豪丹全碰到寧亞穗的同時,一名衣裳華麗、來回踱步的少婦進入金善的客殿,穿過小堂,在裏房和柳盈見麵。柳盈沒有出來迎接,甚至沒有下床,側身倚靠著床榻的支柱,閉目小憩。一個中年婆子過來,小聲道:“柳姬,北方龍王之妻趙貴人來了,要見麽?”

柳盈睜眼看看婆子帶著幾條淺皺紋的臉,緩緩坐起來,道:“鄭楠,請客。”

趙雅芝進門,見一個大約十歲的孩子正在掙紮著要站起來,連忙說道:“別動,就這樣坐著好了。”說罷,拉著柳盈的手,扶她坐下,自己也坐旁邊,見這個嬴弱的女孩穿著一件繡花單衣,隨手取來錦被,替她蓋上,道:“別涼著了。”

柳盈見這個二十歲上下的趙貴人如此關心自己的身體,問道:“果然是趙家的人,你跟我母親很相似,可是母親早年抑鬱而亡,不能像你一般展露笑容。”

趙雅芝安撫道:“真可憐,乖孩子,餓了嗎?我準備了食物,請你品嚐。”說完,一桌子的飯食送到床邊,放在兩人麵前。趙雅芝道:“我聽說柳姬你不吃肉,特別做了些素菜,有鮑汁百菇,這是新鮮時菜……”柳盈卻無心在聽,這些都不是她喜歡的食物,提不起一點興趣。趙雅芝見如此,停下來,想問“是不是不合胃口”的時候,聽見有人在低聲說話。她站起來,問鄭楠:“發生什麽事了?”

鄭楠狠狠地指著剛遞上來的果盤,不滿地道:“貴人這是什麽意思,一個沒有整理過的果盤也敢送給我們尊貴的柳姬,你們就如此怠慢我們大龍王的人嗎?”

“很對不起。”趙雅芝雖然猜想到是穗和的傑作,卻不能在此刻道破,隻好吩咐道:“你們快去換一盤新的來。”

“等等。”柳盈說道,“給我看看。”

鄭婆子顫顫地把果盤送到柳盈麵前,退後幾步,斜斜地張望柳盈的反應。柳盈對這盤看似擺放零亂的果盤產生興趣:一串深紅葡萄、一串粉綠色的葡萄、一堆鮮紅的櫻桃、幾朵顏色各異的玫瑰花,還配上一瓶淺黃色的蜜漿、一碟白色的鹽花,極其簡單的配置,怎麽看也上不了台麵。柳盈卻興高采烈地挑了一個紅葡萄,漬著蜜漿鹽花吃下去,“很好。”鄭楠驚呆了,心裏亂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卻無法說出來。

趙雅芝重新坐下,問道:“這好吃嗎?”

柳盈笑道:“很久沒有吃過這個,這是誰做的?”

趙雅芝對寧亞穗回來的事並不知情,於是向旁人求救。有個和寧亞穗年紀相仿的少女出來,說道:“是穗和做的,她剛剛回來,已經接受陛下的命令,為各位來賓準備素食。”

“是啊。”趙雅芝一陣興奮,“待會兒賞她一把如意。”

那少女道:“關於這個,穗和好像從遠方帶來的禮物,已經送給陛下作為壽禮。”

趙雅芝不悅地道:“你說真的,敏皖?”少女應答,然後退下去。趙雅芝又道:“穗和這孩子是陛下從南方買回來的奴隸,做事好,可就是不聽話,一天到晚也不知道跑什麽地方去,有時侯連個影子也找不著,我們都看在陛下喜歡她的緣故,無奈她何,如果柳姬喜歡她做的果盤,我就讓她每天親自送來。”

柳盈隻顧著吃,根本沒注意趙雅芝和敏皖的對話,趙雅芝喚了許久,她才聽見。此刻的柳盈幾乎吃完了一串葡萄,開始吃別的東西。她道:“好,我正想見見這個人,看來她出身的地方很特別。”

趙雅芝不知道柳盈說的“特別的地方”指的是陰間靈界,想鄭楠尋求答案不得,柳盈也不願多說,在陪伴柳盈一會兒後,前往大殿準備大宴。

此刻的金善也正在前往大殿,途中碰到趙雅芝的轎隊,又來一陣寒喧,聽見柳盈在稱讚某人做的菜不錯,非常驚訝地道:“真的嗎?我這妹妹向來挑剔,從來沒有稱讚過我們的大廚,真是太好了。”驚訝中帶著安慰和高興,金善終於能放心讓柳盈留下。正高興間,一陣悠揚的琴弦聲從旁邊穿來,伴隨著同樣悠揚的笛聲,兩音或混合一起,或此起彼伏,或一高一低,演奏出一章寧靜的樂曲。樂曲忽然停了,如同斷弦一般中斷,嘎然而止。

趙雅芝派人去看,金善卻想親自查看,最後兩人還是一同前往。繞過了圓門,一行人進入一個小庭院,一條帶簷長廊蜿蜒地通過庭院中央的池塘,環抱著一座假山瀑布;幾朵粉色白色的小花從水邊草叢冒出來,屋簷垂下了長滿藍花的翠藤,假山上的鮮花嫩草布置得錯落有致,整個環境就像是個風景畫。假山下瀑布旁有個開放型的洞穴,兩人正站在裏麵,一個十七八歲的褐發少女正在拉著一副琴,金善不知道,寧亞穗用的是小提琴;另一個有著仕女容貌的全身黑衣的女性用豎笛伴奏。兩個女性非常專著地演奏,其實也在享受演奏過程。

“真是奇怪,她們明明在演奏,我們卻聽不見聲音。”金善歎道。

這一聲歎息事實上是用低沉的聲音說的,以距離來看,正在演奏的兩人應該聽不見,可寧亞穗住手了,遠遠地喊道:“聽演奏者演奏的時候應該保持安靜,這才是禮貌。”寧亞穗睜眼看著金善,又道:“閣下是大龍王的兒子,雖為貴客,也應當遵守禮節;在外地,一個人要是妨礙表演會被送出場外。”

金善走前幾步,說道:“姑娘說得極是,不過我沒聽見你演奏的樂曲,請問這是天籟之曲還是虛無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