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城的春天,以各種繁盛的鮮花裝飾枯燥乏味的大街小巷,高樓大廈上的露台偶爾也能見一些綠葉,相比之下,公園的花卉波濤就充滿燦爛活力。這是個帶著霧水、陽光明媚的早上,在剛剛清理幹淨的路旁,在一間布置並不起眼的糕點店鋪前,站著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他雙手抱於胸前,不停地上下左右看食物櫥窗,看了又看。櫥窗裏有什麽特別?沒有,全部是用最普通的材料製作的蛋糕、甜品,雪白的奶油、鮮嫩的水果,紅紅綠綠黃黃紫紫,非常可愛;不過這些東西趙百珍見過,甚至親手做過。那麽他為何如此認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趙百珍瞧累了,略略舒展筋骨,扭頭向店鋪的門口看看。

這裏是條熙熙攘攘的街道,兩旁商店林立,吃的、穿的、用的、戴的,趙百珍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有。三兩成群的朋友們相互談論著閑逛著,獨個兒的人不多,趙百珍也不是獨自一人,他的同伴不在,臨時丟掉他,讓他站著不動。“真是的,隆明試過,季夢試過,惠慈大哥也試過,為什麽偏偏隻有古欣萍老在抱怨黑鶴不讓她離開身邊呢?一個人在這種陌生的地方根本就沒地方可去,不知道她為了什麽在抱怨。”

“女孩子的心思如果我們知道了,這個世界就不會有那麽多爭拗。”羅傑突然插嘴道。他是剛剛從糕點店裏出來,在趙百珍重新欣賞糕點藝術的時候,提著一袋滿滿的包子出來,順手遞給趙百珍一個,自己也抓出一個,咬了一口又道:“你真聽話,不像季夢,明明說好了不走,結果不知跑到哪去,害得符小姐到處找人。”

“他會變身,這也沒辦法。”趙百珍聽了苦笑一聲,幹啃著白裏發黃的包子,向羅傑討要水,“包子能做早餐,可是太幹了。”

羅傑遞過去的是果汁,辯駁道:“季夢的問題是性格上的問題。”

趙百珍其實和羅傑不大熟悉,羅傑經常在餐廳工作,而趙百珍喜歡和惠慈一起討論,這種日子一直持續到昨天,黑鶴突然說道:“北方龍王再次回來雄城,不過這次是我沒空,趙百珍,你代替高勝如出去,你和羅傑一起出去。”看著羅傑又從袋子裏拿出麵包遞過來,順手接過,趙百珍心想:“為什麽要我跟這人出來?他們都是由黑鶴帶的,我就是由這麽個不理事的家夥照看,究竟是什麽意思?龍牙不行嗎?”

羅傑看透了趙百珍的心思,漫不經心地說著:“不行,龍牙是管家的,要準備你們這些人的夥食,家裏沒了他,我們可顧不著。”趙百珍木納地盯著羅傑,說不出話來。羅傑見他無言,看看手表,說道:“差不多了,他們應該到了。”

話音剛落,一隻小巧的灰黑色虎斑貓咪從麵包店的拐角處陰暗角落叫了一聲,探頭張望。趙百珍見是隻小貓,並不在意,問羅傑:“你說的他們指的是誰?”

羅傑一口咬下被手捏得幹癟的麵包,在趙百珍麵前走過,靠近小巷,邊走邊說:“符小姐不是已經說過了?你沒記性嗎?”羅傑不顧趙百珍的不滿,領著他走入小巷,跟在小虎斑貓後麵。虎斑貓先是對羅傑打量一番,掉頭返回陰暗的巷子,不時回頭,確認兩人是不是跟來。羅傑很快就注意到小貓每次回頭都在觀察趙百珍,如此明顯的信息,當然不會漏眼,於是介紹道:“這位是趙家莊的趙百珍,你認識的那個趙百翔的堂兄。”

“喵”,小貓叫聲裏帶著一點疑惑,才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你啊,難怪我覺得你臉熟,好久不見,趙百珍。”

趙百珍奇怪地問:“我們認識的?”

小貓並不回答,垂下尾巴,爬上一間低矮樓房的外牆鐵梯,登上天台。羅傑見小貓放心下來,趙百珍滿麵驚訝地慢慢跟在後麵,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跳上去。趙百珍剛剛喘定心神,追問小貓的身份。羅傑環顧四周,見這個不大的天台被幾間高大的房屋裹在中間,形成一個無水的大井,通往天台的門在旁邊的房屋牆上,這個天台已看不出屬於何人。羅傑走過方形的紅磚,追上小貓,說道:“你認不出來也不怪你,就是隆明大概也認不出來,它是寧百清。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是這樣子,不過聽大小姐說,他以前是副年輕人的模樣。”

趙百珍瞪著眼看看羅傑,又看看小貓,似乎不能相信這就是當初幫助隆明逃離趙家莊追捕的那個寧百清,正想追問,卻見虎斑貓在天台拐角的地方跳過一條寬巷,無聲地降落在對麵鋁質屋簷,並斜斜地插入一條簷棚下的走廊,消失於黑暗的身影隻能用聲音表示位置。趙百珍猶豫要不要進去,羅傑卻抓住他穿過,然後無聲地放手了。一滴汙水落在趙百珍後腦,他驚恐地動了動,聽見羅傑平靜地說道:“寧先生,歐陽秉先生藏在如此陰暗潮濕的地方,是不是豪將軍照顧不周?喂,別突然停下,我隻不過是說事實。”

忽然,一聲非常沉重的聲音像重擊般透入趙百珍心底:“誰敢說我豪丹全照顧不周,你也不看看雄城的情況,這裏到處是人類,我們想找個地方住,又沒錢,誰也不讓我們進去,沒辦法,隻好窩在這種地方。”

羅傑以責怪的語氣道:“寧先生,你怎麽不去膳齋,那裏是我們在雄城的據點,至少也有采顰認得你和我啊。”膳齋,就是黑鶴曾帶隆明去的那間小店,是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