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死亡”了的寧亞穗突然站在自己麵前,花日芙怎麽也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當寧亞穗抱著她低聲哭泣的時候,花日芙才不確定地摟過來,輕輕撫摸女孩的脊背,確信那是溫暖的存在,才猛地抓著她的頭,看著她的臉。寧亞穗長高了許多,可臉龐還是以前那種圓圓的形狀,高厚潤澤的鼻子略帶興奮地呼吸著,紅紅的嘴唇,卷曲的褐色頭發:這是寧亞穗的臉。唯一改變的是膚色,那種帶著紅潤的白皮膚變得黝黑,是長期生活在沙漠的結果。如果說改變最大的是那雙水靈靈的眼睛,過去純真孩子的眼如今已找不到清澈的水,瞳孔透露著哀傷和堅定,深邃得讓如同瀑布潭,看不倒底。“亞穗?你真的是亞穗嗎?你還活著?不可能。”花日芙低語著。

寧亞穗再次摟著花日芙,顫抖著說道:“是的,是我,我回來了。”

“回來了?”花日芙刹那間想起了寧百清,猛地抓住寧亞穗的肩膀,把她推到眼前,惶恐地道,“快回去,不要來,不要。”花日芙放開寧亞穗,掩麵而哭,原因倒是沒說。

寧亞穗緩緩站起來,握著花日芙的手腕,湊到她耳邊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是爸爸出賣了我,但我並不恨,我不會向爸爸報仇的,不管他做了多麽對不起我的事。”寧亞穗也想哭,卻忍著,“我,來達培歇是為了找到真相,我心底所疑慮的事情的真相。我必須知道的事情,尊長老所說的我的未來,究竟是什麽;大家都阻止我去戰鬥,又是因為什麽;我有很多問題,但是……”寧亞穗退後一步,帶著淚水笑道:“但是,花姐姐好像胃口不佳,桌上的果品太硬,如果能選果肉鬆軟的就好,例如漿果。”

寧亞穗把話說得這麽明白,魁克長老吩咐換菜,花日芙笑逐顏開:“亞穗,你學會了許多東西。”盡管有合適的食物,花日芙也隻吃一丁點就住手了,“已經夠了,謝謝長老的邀請。”

魁克長老道:“寧亞穗小姐去陪花日芙夫人,你們很久沒有碰麵,一定有很多話要說。艾琳,你也去,她們倆有任何需要盡管報上來,我們以最大能力滿足兩位的要求。”

花日芙不知道該說什麽,寧亞穗道:“能給我們一間獨立的客房嗎,我想和花姐姐單獨傾談。”這要求不過分,也很簡單,魁克長老老早就安排好了。三個女性告辭了晃著酒杯的魁克長老,沿著走廊到船頭的房間。

徐艾琳和寧亞穗扶著身體虛弱的花日芙坐下,前者拉開掛簾,現出大塊的玻璃,大船前進方向的景色一覽無餘:兩旁的樹木逐漸稀少,河岸的堤壩接近大船中線,果林田地就在堤壩下麵,綠油油的一片廣闊的大地。寧亞穗走到玻璃窗旁,眺望外麵,見有不少人獸在耕作,又見果林旁邊架著幾間簡陋的茅屋,那種平靜是現在的寧亞穗想要的。前方沒有了堤岸,兩壁陡峭的岩石左右擋住視線,寧亞穗於是低頭觀看平靜的河水。

花日芙把寧亞穗上下端詳夠了,問道:“亞穗,你剛才還有要說的話,能說給我聽聽嗎?”

寧亞穗轉身到花日芙旁邊坐下,把裙擺放好,拿起才端來的茶水,看著杯裏的水起了漣漪,說道:“花姐姐,我能叫你媽媽嗎?”

花日芙瞪著眼睛反問:“亞穗,你知道我跟寧百清的事?”

看見徐艾琳一臉驚惶的樣子,寧亞穗道:“知道,我全部知道,還有爸爸不是故意出賣我的事,我也知道繁浩爸爸的死、彤颯媽媽的轉世、葛叔叔的去向,而且我也知道辛達科和靈界的關係。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麽璀炯軒要殺我,為什麽大家都阻止我去戰鬥。‘以戰爭解決戰爭,到最後什麽也是會到同樣的循環裏。’丹舞老師說過這樣的話,但是我應該怎麽去阻止璀炯軒繼續傷害冥界?”

花日芙長長地一聲歎息:“亞穗,你是無法阻止戰爭。”寧亞穗抬頭看著花日芙,隻見這個已經被眾人尊稱為夫人的美婦稍稍端坐,繃著臉道:“誰也不能阻止戰爭,你也好,安德魯大王也好,都是不能做到的。亞穗,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願望,實現願望也可能與他人發生衝突,戰爭是這種衝突的擴大,所以不管你做什麽,一時中斷的戰爭最後還是會在醞釀中爆發,阻斷一時可能會是事情演變成最糟糕的結果。”

“那麽我該怎麽辦?大家都反對我的建議,我該怎麽辦?”

花日芙抓著寧亞穗的手,以溫柔的眼神看著女孩:“不要顧慮,不管碰到多少牆壁,也不要害怕受傷,按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用行動去證明想法是否正確。這是你成長過程中的必經之路,亞穗,花姐姐我已經沒有能教你的東西,你自己去體會自己的未來吧。”

“媽媽果然能解答我的困惑。”如同雲霧散開一般,明淨的天空露出了笑臉,日月星辰在向寧亞穗招手,“我明白了,我不會逃避,我一定會幫助安德魯大王,我一定按照尊長老的意思前往人間:我的命運,由我來掌握。”

花日芙以淺淺的笑容表示對寧亞穗誓言的讚賞,然後背靠著大椅,閉目休息。

徐艾琳從門口觀看著一切,等兩人安靜後回到魁克長老身邊,把花日芙和寧亞穗的對話全部說出來。魁克長老慢悠悠地搖著安樂椅,歎一聲道:“花日芙啊花日芙,你就是要把最後的訓導交給寧亞穗才活到今天,可惜你們的緣分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