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鶴載著主人寧亞穗在緩和的陽光下展翅高飛,不時添著喙緣的一點甜跡,興奮道:“蚌子生先生和真呂爺爺真是好人,告訴我們好多事情,這下子到達培歇後就不用費心了。話說回來,上次在人間要是也遇到像他們一樣的人就好了,那次要不是有羅傑在場,我們……”

“不要說了,反正也沒靈界那次糟糕。”寧亞穗突然發起脾氣來,狠狠地阻斷黑鶴發言。

但黑鶴還想說話,“主人,現在還早,我們一直飛到達培歇怎麽樣?”可寧亞穗在想事情,根本不聽黑鶴說話,後者沒趣地閉嘴了。

許久,寧亞穗輕撫著柔順的羽毛,低語道:“黑鶴,你知道嗎,我們這次去達培歇是不能再回小堡紐倫,如果羅傑能留下,不讓他再遇到危險,那多好。霧少爺因為我參加了卡狄羅的戰鬥而被關起來,我不想再牽連其他人了。”寧亞穗的聲音越來越細,最後那句話簡直低沉如心語;黑鶴不是從空氣的震動或者嘴唇的活動中知道寧亞穗說了什麽話,而是從雙方的接觸麵了解主人的心思。現在是寧亞穗的心底話:“爸爸,你要成為靈界總執行官嗎?但是我不想恭喜你,想不到一句稱讚你的話,而且還感覺到了不安。爸爸,不能做總執行官,那是一條死路。”

微微升起的太陽把尖尖的山峰照射得異常耀目:山頂蓋上一層冰雪,冰雪沿著陡峭的山坑緩慢下移,就是這些冰雪在反射陽光,令人睜不開眼;冰雪之下,**的岩石孤單屹立,仿佛一陣狂風就能吹動。一隻圓角山羊從岩石上麵跳過,到另一個大岩石後麵,鑽過了石頭與山坡之間的小空隙。那塊岩石後麵還有一群約莫十來二十隻的山羊,那裏是一小片翠綠色的苔地,長在了不大傾斜的山陽之坡。山下的另一群山羊也順著祖先的小路爬上去,輕鬆地走過一個又一個斷裂的崖坑,躍上上麵的岩石。最前頭的一隻山羊不時往下看,見一隻小羊跳躍的時候沒能跨過去,掉下去了,小羊發出尖叫,身體急速地變得透明,很快就化成細小的“元”,飛向太陽。

寧亞穗回頭看著“元”的遠去,想起了卡狄羅的文崔,聽著大山羊長長的呼喚聲,心情變得低落。旅行又一次開始時的愉快一瞬間消失,伴隨著那隻不能繼續生存下去的小圓角羊而消失。低落?不,在這孩子心中還有一種悲痛的感覺。為什麽?自從經曆過卡狄羅之戰,寧亞穗一直不能忘記那些努力求救的臉、那些痛苦的臉、那些驚恐的臉。

黑鶴接觸到主人的內心,想去安慰,卻不知道說什麽的好。空氣慢慢升溫,向上飛翔的動力越來越強,黑鶴發現如果不滑翔就不能保持水平狀態,高飛對寧亞穗沒好處,於是側風而飛。它看準了時機,逆風而降,滑落到山坳上方,沿著樹冠的曲線繼續飛行。寧亞穗此刻變得興奮,太陽正經過山峰,使山羊的影子和山峰的影子混成一體,落在山腳處的一個大湖泊。黑鶴知道這個主人的心情總是說變就變,不過知道她已經不再擔憂著那些事情,不管怎麽說都是件好事;但有什麽事情讓她變了心?黑鶴思索著,忽然瞧見一朵粉色的重瓣花隨風飄過麵前。

寧亞穗揮動頭紗,把花朵收過來,道:“找到了,花姐姐,是你的花朵,你果然是在達培歇。”她小心翼翼地用頭紗把兩個拳頭大小的花朵包裹起來,摟在懷裏。黑鶴明白了,從心底裏笑起來,但什麽也不表示。

越過了山坳,眼前出現一片青翠大地,方塊狀的人工土地旁建築了一排房屋,低矮地竹子籬笆為每間房屋構築了一個私人小空間,然而竹門沒有上鎖,大家經過門口的時候也神情輕鬆地打招呼。這裏似乎是世外桃園,可是當他們一見到天空的黑色飛行物,都紛紛丟下東西,離開田野,躲到山上。寧亞穗看著他們急衝衝的樣子,一陣異樣心思掠過微皺的眉頭,心髒痛苦地**一下。她不願逗留,眼看著將要到日上中天的時候,灼熱的光線把少許**的皮膚燒疼了,不得不趕緊拉長罩袍,縮進去。她不想讓黑鶴降落,那些躲避自己的人似乎是不可能收留自己的;如果真是這樣,還不如不停留,直接往目的地前進。

山巒後麵的湖泊非常地寬,在幾座山峰下麵連接成一條長帶,由數個彎月型圓日型不規則型的湖泊連接而成;其中一個彎月型湖泊的一頭通過一條大水道連接著另一個湖泊,田野的人們就住在這些湖泊旁邊,過著並不安逸的生活。前方的湖泊呈葫蘆型,下麵成橢圓形,上麵是柱形,柱子端的尖角其實是個瀑布,源頭向著達培歇,那邊的河比山巒另一頭的還要寬,平靜的湖水上浮著幾葉輕舟,一隻大船正穿過樹林裏一條曲折的河道逆流而上。

寧亞穗看了大船一眼,不怎麽在意,也沒向黑鶴下令,看著遠方起伏不定的地勢,納悶著達培歇的正確位置。她不曾想到此刻大船上的人發現了黑鶴的存在,在明亮無雲的蔚藍天空中,一隻純黑的仙鶴是多麽的顯眼。船上的人指指點點,一隻大蝙蝠從船頭起飛,擋在黑鶴前方,大聲喝道:“不管是誰,沒經過同意擅自飛入達培歇範圍的人都給我降落。”

對方硬梆梆的話裏找不到缺口,寧亞穗無從反駁,隻好恭順地道:“好吧,既然這裏是達培歇的範圍,黑鶴,降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