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射在白茫茫的大地,天地卻被冰雪封鎖;沒有雲的蒼穹,寒風卻迎麵吹來,如同刀子刮而過臉頰,痛得很。一行十來人踏雪前行,雪地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他們向著一座被冰雪完全覆蓋的尖塔前進。尖塔不見得堅固,一陣狂風吹過後,塔的一角崩落。由尖塔製造的背風處,一間以冰磚搭建而成的小屋子孤零零地躺著。屋裏比外麵暖和多了,盡管如此不穿上厚厚的衣服保暖還是不行。穿行雪地的人魚貫進入冰屋,隻有六個人從人群裏走出來,靠近獸皮床榻,坐在旁邊的皮毛毯子上。床榻上,一個穿著灰布褂衣的病人側身躺下,把玩著手中的黑色小球。在他身邊站著一人,此人身材魁梧,雄厚的肩膀架著一把大鐮刀,長長的金屬刀柄擱在冰麵上,一條帶鉤的金屬環扣在此人臂腕上,與那身粗糙的短衣並不相稱。

“奧斯羅德大人,您要我們辦的事,我們已經辦好了。”一名黑皮膚的年輕人踏前一步,雙手托著一件蓑衣遞給病人,恭敬地說道,“這件羽針蓑衣應該還給大人您。”

病人略略動身,緩緩說道:“不用還我,尊,你把蓑衣交給德古魯就可以了。”名叫尊的年輕人輕輕轉身,把暗土色的蓑衣遞給另一個臉頰寬闊的中年人,然後一聲不吭地看著病人。奧斯羅德說道:“不愧是擁有預知能力的尊啊,果然知道我要說什麽,是遺言。”

“大人……”

“我死後,在我腳下、由神聖世界留下的文明就會被全部抹去,被這場長久的風雪埋葬於時間的河流中,而你們也不必記住過去,什麽也不必留以記憶。”奧斯羅德閉上眼,許久又睜開,“我們所製造的生命體現在還好吧,它們對於這世界來說是怪物,原本不應該存在的東西,現在我給它們一個名字——妖。妖族或許會和人類發生衝突,但不要緊,人類會在這種苦難中不斷成長,不久的將來,人類會淩駕於妖族之上,到那時候人類就會需要這樣的話:無生有,有分光暗、天地,四時之變,乃至萬物之創造。”

尊俯身道:“大人,我們會記住的。”

“艾沃狄、雲丘、女族,你們分別擁有壓製、控製和複原,你們一定要讓妖們製衡人類,好讓他們在苦難中繼續成長。然後,侗立,你能與我的世界聯係,從今以後你和你的子孫就負責龍泉,掌管妖族。”奧斯羅德轉身瞧著德古魯,把黑色的小球遞給對方,“德古魯啊,本來你是沒有任何能力的,但我錯誤地分割了這個世界的空間,現在惟有如此了。來,我把這顆‘艾克斯芮’的其中一種能力——空間交托給你,你要把所有被我分割的空間連接起來,然後好好地讓他們共存,活著的世界、充滿未來的人間、藏身於暗處的妖族世界,靈魂的世界、懲罰死後罪人的靈界、還有讓死者獲得自由的冥界,你要讓它們和平共處啊。”

德古魯接過“艾克斯芮”,一瞬間,一股奇怪而溫暖的力量從小球裏傳出來,沿著德古魯的血和脈絡傳遍全身,從頭到腳,每個細胞在蠢動,一顫一顫地跳動。“神石”附和這種脈動,迸發著更強烈的跳動,而擺放在地上的羽針蓑衣也在抖動,冰川屋裏的東西在抖動,世界在附和一個異族的誕生。“奧斯羅德大人?”

垂死的病人不再說話,不,他死了。病床邊的武士走出來,平靜地道:“你們別喊了,大人已經不在了。記住大人的話,抹去過去的一切,留下神靈的創造,把虛無到存在的理念留給世界。”說罷,他踱步走到德古魯麵前,取走對方手中的黑色“神石”,輕輕甩動鐵鏈,喃語道:“風鐮啊,化成守護之物,保護神聖的‘艾克斯芮’吧。”風鐮聽從主人的命令,柔軟地繞成一團,變成透明的布塊,圍著托著“神石”落在風之使者手裏。“千萬不要忘記奧斯羅德大人的話,把大人的願望留在世上。”風之使者道:“我該走了,回到那邊的世界去。下次,當這顆‘艾克斯芮’重臨世間,擁有它的人一定會和奧斯羅德大人一樣,給世界留下什麽。”越來越縹緲的聲音,越來越模糊的身影,兩者相伴而逝,消失於冰原大地。

※※※

“你違背了祖先的遺訓,你不應該幫助靈界,班圖坦。”一個篤著拐棍的老婦對一個年紀不小的青年訓斥道:“我們的祖先,德古魯大人,是一個放棄舒適生活、遊走於世界的每個角落、把獨立的空間連接起來的人,是個偉大的祖先。他留下一句話作為我們德古魯家的規矩,那就是‘任何時候都不可以因個人喜好而改變空間’。而你,班圖坦,你獨自幫助靈界,已經違反了這條規矩,從今以後,我們德古魯家將永遠居住於陰間,避免給世界帶來更大的傷害。”青年答應了。

“神石”哭了,德古魯的後裔班圖坦在幫助靈界之後,他的母親決定讓家族定居於陰間,方便掌握大權的那時刻,“神石”——“艾克斯芮”哭了,顫抖的小球不停地滾動,不停呼喚被這一動作所吸引的另外的小球,終於有三顆作出回應。黑色的“艾克斯芮”得到一個培養胎兒,小心裹起來,然後帶領著三顆“神石”離開了守護之所,流落於茫茫宇宙。

黑色“神石”又一次發出脈動,這次它在呼喚那個胎兒——寧亞穗。“那是什麽?德古魯家族的曆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