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在大岩山後麵的敵人不再攻擊古特提列圖,令尊長老死亡的這一天非常平靜地過去了,沒有安放靈柩,沒有必要這麽做,因為靈魂化成了“元”;人們忙於收拾倒塌屋子裏的可用物品,誰也想不到要防備大岩山的敵人。敵人似乎對黑鶴短時間內就打敗數條龍一事懷有戒心,停戰了。黑鶴按照主人的意思完成任務,寧亞穗當然來表示讚賞,但羅傑則略略不滿地怪責道:“別說得那麽輕鬆,這次是因為敵人沒有支援,我們才會輕易反擊,要是對方趁我們關注魔龍空襲的時候實行地麵攻擊,那麽桑迪和洛可菲斯根本擋不住,卡佩西已經死了,這城市也沒有幾個可以戰鬥的人,大小姐,你還能高興些什麽。”

“我沒想過這些。”寧亞穗並不諱言自己的無知,羞澀地回答道。她沉默了一陣,聽見洛可菲斯在山崖對麵的下落盡頭大吵大鬧,由於太吵,大部分的話沒有聽清楚,但是“火”這詞卻相當清晰。寧亞穗和羅傑都愣著相互看了一眼,從窗簾的一角看外麵,果然見孩子王舉著火把叫喊著:“燒斷繩索。”伴隨著熊熊大火在對麵燃起,嘟嘟爺爺叫了一句“痛”就掉下去,火攀著沒有掉下去的部分一直向洞穴的出入口蔓延,寧亞穗想也不想就抓起大錘打碎石桶的厚壁,讓清水衝向門外。

火滅了,似乎不在對麵那群人的預料中,吵雜聲中有人道:“別這樣,寧亞穗救了我們,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對待她?”

“她是魔鬼。”洛可菲斯叫道,“把她趕出古特提列圖,她不走就殺了她。”

羅傑咬牙道:“大小姐,這……”

寧亞穗想起了尊長老的話,一聲不吭地收拾了衣服等輕便物品,走出門口,遙遙地對洛可菲斯道:“是‘桑迪長老’的意思吧,好,我走。”說罷,拍拍黑鶴的頭,翻身上背動動腳讓黑鶴飛到山穀以外的地方,轉向大岩山,頭也不回地遠去。

羅傑在門口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看了看洛可菲斯凶狠的臉,喊道:“大小姐,我也去。”

“羅傑,你不一定要跟我離開古特提列圖吧?”陽光照耀下的冥界沙漠閃耀著金色的光芒,寧亞穗用紗巾罩著頭部,避免強光和不時的風沙進入眼內。羅傑隻是用圍巾裹著頭和脖子,倒沒有什麽東西保護麵部,使得寧亞穗忍不住問了一句。

羅傑和寧亞穗並排而行,聽見寧亞穗問了話,於是答道:“沒什麽,我照顧了你那麽久,桑迪早已把我當成魔鬼的幫凶,根本不許我接近其他居民。尊長老在還好一點,現在尊長老不在了,你又離開了城市,留下我孤零零一人的,那還不是來折磨我麽。沒事,你去哪我就去哪,我們作伴也好,我可以照顧你啊,大小姐。”

寧亞穗呆立著看了看羅傑,說道:“我不在了,他們應該不會再那麽對待你了吧。”

寧亞穗是用什麽眼神看自己,羅傑透過麵紗卻看不清楚,可是那種略帶悲傷卻又疑惑的語氣,臉上的神情已經擺在羅傑內心。他歎氣道:“大小姐,你還不知道人心是怎麽寫的吧?”

“知道啊。”寧亞穗卻想著解釋如何寫字。

其實羅傑也知道,寧亞穗住進了古特提列圖不久就開始了記錄。至於記錄些什麽,羅傑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做記錄這是寧亞穗每天的習慣,尤其是失蹤後的短暫時間內,她可以整個晚上寫個不停。現在這些手稿在眼前這個女孩的包裹裏,寧亞穗把他們當寶貝呢。羅傑更了解到寧亞穗的心思:她知道她父親寧百清參與了殺害她的事情,然而時至今日,寧亞穗仍舊表示自己對父親的信任;由於尊長老不曾提及此事,羅傑多次勸告也無濟於事,事情就這麽被擱置了。今天羅傑說起了“心眼”,寧亞穗真以為那隻是關於寫字,正要滔滔不絕的時候,羅傑一聲道:“不是會不會寫的問題,大小姐,所謂人心是指人的心思。雖然我很清楚你平常喜歡書寫,我也知道你記掛著靈界的親人,可是我不知道你想什麽,你為什麽不回去靈界看看,去尋找真相,卻一直在維護著你的親人?”

寧亞穗愣了一下,想了想道:“你是想說我爸爸的事情吧,我也很想知道真相,可是……可是花姐姐不在靈殿,彤颯媽媽去了‘轉世之木’的盡頭,繁浩爸爸死了,我又不知道葛叔叔和艾琳姐姐在何處。羅傑,這種事情總不能問爸爸吧,可我在靈殿裏隻認識他們,根本沒有可以追問的對象,我不相信他又能相信誰呢?”

羅傑沒想過這些,他不像寧亞穗,沒有轉移時空的能力,而寧亞穗從來隻和黑鶴同行,誰也不帶。羅傑根本不能想象一個自己長期伴隨在身邊的女孩居然藏了那麽多心底的秘密,隻好道:“既然你都了解了,為什麽不直接擺明呢,我們不是生活在一起嗎?”

“我不想讓你擔心。”寧亞穗壓低了聲音,羅傑聽完卻想不出是安慰好還是勸戒好。

古特提列圖的輪廓在風沙中消失了,兩人眼前隻有閃耀著星點光芒的一座小山,這就是尊長老曾經說過的大岩山,可寧亞穗是第一次來到這片地方。山略略後傾,突出的岩塊像展翅的鳳凰,擺出躍躍欲飛的神態。山坳處閃過了一點光,羅傑警惕地看著那裏,嚐試著讓寧亞穗注意敵人動向。寧亞穗留心著沙子的移動,腳陷下去了一點,不用害怕,女孩不過是想靜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