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江上夜遊(1)

皓月當空,繁星似珠,夜涼如水。

灑滿銀光的江麵上,水紋圈圈漾開,『揉』『亂』了一江的平靜,銀帶瞬間化為點點碎光,流光滿江。三艘巨大的畫舫順江而下,靜謐的夜幕被通天璀璨的燈火劃出一道金『色』明帶,琴樂嫋嫋而繞,金銀相映處,歡笑陣陣,樂鼓滔天。

畫舫周圍不近不遠處,幾艘護衛艦護航,莊嚴而又奢華。

第一艘畫舫的最高一層船艙內,鋪著軟毯的大廳中,美麗的舞姬水袖飛揚,足尖輕點,五彩霞衣旋出最富麗的『色』彩。

酒香四溢,樂音不絕,醉生夢死。

然而就是在這麽一個愜意奢靡的氛圍裏,兩個女子正十分在狀況之外地狠狠地瞪著對方。

直到眼睛實在酸的不行時,林憶藍才不再跟她胡鬧下去,收回自認為十分含有警告『性』的目光,『揉』了『揉』發疼的眼睛,埋頭吃著桌上的美食,填飽肚子繼續瞪,空著肚子殺傷力總覺得有點小,反正無聊,她要玩那自己就奉陪到底!

“藍兒。”隨意地看著中央翩翩起舞的女子,皇甫逸風也不轉頭,嘴角依舊掛著完美的冰冷笑容,一句輕的可以淹沒在琴聲中的輕喚,卻成功地令林憶藍的手僵在半空,略帶惱怒地看了眼皇甫逸風的側臉。看在他側臉這麽帥的份兒上,換了個方向,林憶藍挑起一片菜葉,一臉嫌棄地塞到口中,隨口嚼了幾下便吞了下去。

不過,很快,她的一張臉完全就黑了下來,因為皇甫逸風居然親自動手給她夾了一碗的娟沁三珍!這名字好聽是好聽,但裏麵的料說白了就是青菜土豆蘿卜!她一向敬謝不敏的東西!

剛想發火,便感到一束陰狠的目光『射』來。林憶藍一愣,隨後揚起燦爛的笑容,十分大方地捧著堆滿素菜的碗對著對麵那個臉『色』鐵青的絕『色』女子做了個幹杯的動作,當場氣得她差點摔碗。

從宴會一開始,這個什麽北陸國的公主就一直盯著她的帥風看!林憶藍突然覺得有種無力感,就像宴會中必有舞姬跳舞一樣,使者中必帶公主,並且這些公主都抽風般的看上她家的風!好吧,還有幾個女子看的是皇甫卓情那痞子,不過那是已經好幾天不見人影的蕭清影的事情。

房間中,皇甫卓情和北陸國的太子坐在上首高位,而後,左邊依次坐著皇甫逸風林憶藍、洪曠和他的夫人、齊瀾等人,在右邊,便是北陸使者的位子,既然是來和親的,自然不會少了沉魚落雁的美人,兩個公主一個貴族小姐。她們身後站著自帶的女仆,個個均是出塵之姿,看的林憶藍都偷偷問過皇甫逸風北陸是不是盛產美女的地方,連個伺候的人都美得不可方物,衣服裝飾個個都爭輝映彩。

“雖然來和親的是這三人中的一個,不過她們身後的女子並不是仆人,也算是北陸和親的籌碼,越多,勝算不是越大嗎?”這些林憶藍心裏都應該有數,但皇甫逸風還是依言靠近她的耳邊低聲解釋,看著這丫頭偷偷地向對麵的女子甩去一個“看到了沒有”的眼『色』,皇甫逸風但笑不語。

端坐在上位的兩個太子不時舉杯相碰,那北陸太子嘴角一直噙著一抹謙恭有禮但卻傲氣不失的笑容,俊美的臉上毫不掩飾倨傲的神情。然而坐在他身邊的皇甫卓情卻一點也沒被那股傲氣壓下,雖然是一臉儒雅的笑意,但舉手投足間帶著霸氣,多一分太狂,少一分太柔,看的太傅白正鋌嘴角都快咧到耳邊了。

一曲終了,下一首未接上的空兒,北陸太子突然起身,揮手示意樂師們先停一停,見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才揚起一抹難以揣測的笑容,朗聲道:“今日一見,貴國歌舞造詣,北陸確實望塵莫及,不過今日本太子帶了北陸最善舞的女子,來給各位助助興,還請賜教。不知是否會打擾到各位的雅興?”

“北陸太子說笑了,難得太子有心,豈有掃興之禮?”皇甫卓情回答得不卑不亢,點頭示意軒轅函請便。

“不是本太子誇口,我們北陸國的媚姬舞步名冠天下,好舞,自然要配好樂,”見皇甫卓情答應,軒轅函又馬上改口誇起這名舞姬,提出進一步的要求,“中麒太子,素聞貴國人傑地靈,不論男女,琴棋書畫『吟』詩作賦樣樣皆在行,尤其是靖王和太子,皆為人中龍鳳,聽說能文能武,靖王五歲一曲梅花三弄名滿天下,不知今日可否賞臉,讓我們北陸使者開開眼界呢?”皇甫逸風和皇甫卓情兩人算得上是中麒國的兩大支柱,但現在同樣身為太子的皇甫卓情絕對動不得,軒轅函的算盤很快就打到皇甫逸風身上去了。

聞言,下麵具是一陣沉默,所有的舞姬都已退到一旁,華貴的燈籠隨著船身的搖擺輕輕晃動,發出輕微的“簌簌“聲,房間內靜的連外麵的江水聲也能隱約聽到。

軒轅函的意思很明白,要他們中麒的靖王為一個舞姬撫琴,要他們堂堂的靖王紆尊降貴為這些使者撫琴!這是一種侮辱!

但換個角度,人家的確是出了北陸最好的舞者,要他們出最好的樂者,看上去也是在情在理的,靖王文韜武略詩詞書畫無一不是個中的佼佼者,在座除了太子,無人能及。但總不能讓太子去吧?!

這麽想來,不讓靖王出麵,又說不過去了。

隻是,中麒國國力並不在北陸之下,若是靖王為北陸的舞姬撫琴,傳到皇上耳裏,必定罪上加罪。這樣進退兩難的處境,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多嘴。白正鋌就是相幫,也力不從心。

有句話說的好,沉默是金,有時候,沉默也是命啊!

其中的火『藥』味,林憶藍自然也聞得出來,不過她最關注的倒不是皇甫逸風如何解決,而是洪曠。別人都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這個老家夥卻跟北陸那一夥一樣,滿臉興味地看著皇甫逸風,期待著他的答複。

“北陸太子過獎了,本王隻不過徒有虛名。”皇甫逸風禮貌『性』的笑容依舊未變,眼中淡淡的冰冷並未增加分毫,完全沒有將這雕蟲小技放在眼裏。

“靖王謙虛了,是否名副其實,試一試便知,靖王,請!”打太極般,軒轅函輕易便將皇甫逸風的客套推了回去,語氣未變,但話裏卻完全沒有回絕的餘地。

毫不猶豫地起身走到已被人擺放到大廳中央的金邊古琴前,皇甫逸風也不急著坐下,轉身麵對著三個絕『色』女子,嘴角微揚,客氣卻禮貌地邀請道:“三位公主小姐貌美似仙,想必舞藝也無可挑剔,興致既來,本王鳴琴,公主小姐可願賞臉共舞?”

語氣透著冰寒,卻控製得恰到好處,風度翩翩,笑容勾魂,溫文爾雅的話猶如羽『毛』般輕輕地拂過三個女子的心頭,那一直盯著皇甫逸風的公主毫無抵抗力,立馬繳械投降,迫不及待地起身連連點頭。

另外兩個稍微慎重點的,猶豫了一下,看了眼臉『色』微變的軒轅函,皇甫逸風這一招以牙還牙她們同樣拒絕不了,隻好隨後跟著起身,向皇甫逸風行了他們的禮儀,這才緩緩繞桌而出。

眾人皆鬆了一口氣,這樣一來,他們也不算丟了顏麵,一個靖王撫琴,卻換得三個公主小姐伴舞,怎麽想都是他們反賺了一把……這薑果然還是已經成精了的辣!

軒轅函伸手拍了兩下,一名蒙著紗巾的女子從門外緩步而來。

風髻霧鬢中珠花輕搖,螓首蛾眉,膚若凝脂,清眸流盼,秋波含情,顧盼之間風情萬千,單是這紗巾外的容貌,便驚為天人。一身火紅的低領輕衫裹住妖嬈誘人的身軀,瑰姿豔逸,步伐輕靈,每走一步,腳上的鈴鐺便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身上發出的淡淡幽香令人閉上眼都能想象得出來這到底是個怎樣的美人。

從她進入的那一刻起,房中的呼吸便輕了許多,個個都最大限度地伸長脖子,想更加看清芳容,原本在大廳中的三個女子更是失『色』不少。

林憶藍眼眸微閃,她有種感覺,這個女子才是他們真正想要送過來的人。

但是,她對女人沒興趣,隨便掃了一眼,林憶藍便興致勃勃地趴在桌前,以手撐著下巴,全神貫注地看著那坐在琴前身著一席優雅高貴的紫『色』長袍的俊逸男子。

這個男子太過奪目,即使被這樣的四個絕『色』女子包圍,皇甫逸風坐在其中,淡然的笑容,冰冷的黑眸,刀刻般的五官,冷漠尊貴的氣質,光芒毫無被掩蓋的跡象,反而有種這四個絕『色』女子都被他所擁有也不為過的感覺。

一陣悅耳的鈴鐺過後,女子站定在皇甫逸風身前,對著他輕輕一福身,水眸流光絢麗,甜美的聲音令人飄飄然:“靖王,請賜教!”

皇甫逸風單手搭在琴弦上,對著女子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有禮而不**份,看的林憶藍眼中愛心頓時又多冒了幾個。

長指輕撥,試了幾下音,見那四個女子皆已準備好,皇甫逸風才開始彈琴。

琴聲錚錚,悠悠揚揚,低回如呢喃細語,宛若潺潺流水輕快地穿過山間,好似能聽見百花爭放的奇妙聲響。一曲輕柔而又綿長,沒有激越昂揚的旋律,隻是在這慵懶愜意之間,那渾然天成的不羈與誰與爭鋒睥睨天下的傲然,卻深深地溶在這流水般的樂聲中,令人回味無窮。

林憶藍笑得兩眼彎彎,雖然她不懂音律,但是她還是能聽出她的風彈得真的是十分好聽!

但是,當餘光看到圍在皇甫逸風身邊跳舞的女子時,兩輪彎月頓時變為滿月。

那兩個什麽公主的就算了,完全踏不準她的風這樣又霸氣又悠然的樂聲的調子,跳的令人額上直冒汗。但那個貴族小姐就不同了,選擇了最基礎的舞步,踮、旋、躍、頓,花樣不多但卻也能踩的上調子,看來也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不過那個第一舞姬,那絕對就是實力派了,即便是這樣從來不會用來配舞的曲調,她也依舊跟著翩舞自如,輕盈如穿梭其間的蝴蝶,火紅的衣裳幻化成熾熱的烈火,包圍著那隻浴火獨舞的蝶,足以奪走所有人的呼吸。

好一幅仙女起舞圖!

清脆的鈴鐺隨著漂亮的腳腕輕搖,竟也能跟皇甫逸風那慵懶霸道的琴聲相和,甚至為那琴聲添上了一抹空靈。

不得不承認,這女子的舞藝絕對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水準。就連皇甫逸風,清冷的黑眸也漸漸地『迷』離了起來。

幽香四溢,隨著女子的旋轉侵及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原本看得如癡如醉的林憶藍突然一驚,迅速地抬頭,不對,這舞,不單單是為了給皇甫逸風下馬威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