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抗煙戰爭

在武子萬分謹慎地為他重新牽來的坐騎綁上打濕的口罩之後,一行五十來人齊齊揚鞭而去,轉眼間便淹沒在隻距離他們原先所在之處十來丈遠的地方。

片刻之後,便有馬匹接二連三地從黑黃的煙氣中衝了出來,每一匹上都掛著一兩個人,跑到安全的營地之後便稍稍慢下了步子,等在後方接應的人十分及時地拉住韁繩,合力將馬背上的人抬下來之後,按照林憶藍的指示給它們換了一個打濕的口罩,這才用力一拍馬的屁股,讓它們重新回到那黑煙中。

而被抬下的傷員,早就排了老長的隊伍,就等著接受搶救了,不過此時,那背負著百來條生命的某人,卻壓根兒沒有被壓扁的自覺,隨便拖了個快斷氣的人給站在身後的二十人做示範,幾下便將那差點被黑屑堵死的人給掏醒了,將混球叼來的『藥』瓶倒進早就打好的水中稀釋,然後便自個兒起身往另一個方向跑去,隻留下那二十來人冷汗涔涔地用顫抖著雙手掰開昏『迷』戰友的嘴巴,左看右看愣是下不了手,滿臉黑線地回想著林憶藍那一氣嗬成的恐怖動作。習慣了把劍刺進敵人的胸膛,他們突然發現,把自己的手指伸進戰友的喉嚨裏,是一件多麽驚悚的事情……

狠了狠心,一咬牙,一閉眼……大哥,兄弟對不住了!

很快地,他們便漸漸上手,以幾秒搶救一個的速度與死神搶人。事實證明,任何一個有技術含量的動作,在進化成流水線之後,便有了震撼的效果,比如現在。

當武子他們運著最後一撥傷者凱旋時,差點沒直接跌下馬去——眼前,二十來個戰友正兩兩湊對,一人一手按著傷者的下巴一手伸到口中一掏,另一人提著水桶跟在後方飛快地舀了一瓢直接灌進那還來不及合攏的嘴,緊接著那前一刻處在安逸的昏『迷』狀態的人嗆得差點整個人都彈起來了。

看著眼前那合作無間移動飛快的“大夫”,武子眼角猛的抽了一下,靠,他們冒死救來的人,居然是這麽被搶救的!這些人難道一點都不懂什麽叫珍惜,什麽叫來之不易嗎?

而七仔卻是心有餘悸地按了按自己的喉嚨,原來,醫人竟是如此的……通俗易懂……

不過,如果說看見救人場景的他們還努力撐在馬上的話,那麽在他們看見林憶藍的時候,是絕對帶著傷者一起滾下馬的!

別人拚死拚活的跟死神戰鬥,而這陰險的女人居然,居然在一邊悠閑地燒水?

二虎第一個跳下馬,幾步跨到林憶藍的身邊,強壓下想代表死神痛快地給她一盆熱水的衝動,噴火地問道:“你在幹什麽?”

好端端地不去救人,居然蹲在這裏燒水!

“我說林姑娘,現在燒開水,是不是有點不是時候啊?”七仔一邊捏著拳頭一邊黑著臉走近林憶藍,如果她不清楚生命的重量的話,那他是不介意幫她把那幾百個兄弟全扔到她身上讓她好好感受一下什麽叫做生命重於泰山的!

“咦?你們回來了?”一抬頭,完全沒有在意眾人呲牙咧嘴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的表情,林憶藍笑『吟』『吟』地衝大夥兒招招手,道:“其他連的人好像都撤走了呢,找不到人幫忙,你們來的正是時候,快,在這一排多挖幾個坑,我們一起燒水!記得要燒開!”

眾人聞言頓時石化,他們剛剛……有沒有聽錯?她不僅一點覺悟都沒有,反而要他們一起棄明投暗?!她以為他們是腦袋被驢踢了嗎?!

“放心吧,這水不是白燒的,這是盾牌。”見眾人一臉的不屑,驚覺他們的思路跟不上自己,林憶藍連忙解釋,時間不多了,似乎風速有點加快了呢。

“盾牌?!”燒水……是盾牌?

眾人左看右看,最後都將不確定的目光停在了林憶藍的身前,她指的是……鍋?

“我從來不騙人!”從來說瞎話都不眨眼的林憶藍此時以十分真誠的眼神看著眼前的人,然後指指自己的腦袋,“我用這個做擔保。”

於是,在林憶藍的忽悠加保證下,正在緩慢移動的大軍後方排線上,從河邊到山腳五十來步的大道上,十分壯觀地依次架起了十幾個大灶,每一個灶邊守著兩個臉龐扭曲的士兵,然後,生火上鍋。

跳躍的火焰瘋狂地『舔』著鍋底,木柴被燒得啪啪作響,很快地,鍋中的水慢慢地被燒開,先是幾縷薄薄的白霧,隨後竟連成了整片的白幕。

在灶的前方幾步處,密密麻麻地擺著士兵們臨時湊出來的水桶和臉盆,沿著河岸站著一排戴口罩的將士,拎著一桶裝滿水的水桶,而他們的身後的河邊,又分別蹲著一列,拿著一隻水桶打水備用。

在灶的後方幾步,搭帳篷用的簾帳被展開掛到了兩棵樹的頂上。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那黑煙挪快點了。

第一次排著如此怪異的陣法,拿著如此糾結的武器,所有的士兵額上都帶著黑線,心中有著共同的疑『惑』,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武子,我總覺得,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蠢。”一邊狂搖著手中的扇子,七仔有種莫名的辛酸。

“的確是挺蠢的……”以握劍的方式提著水桶弓著身子嚴陣以待的武子瞄了七仔一眼,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

“謝謝,你也不賴。”

“……”

而站在一旁試著手中的長杆的林憶藍對自己設下的兩道屏障卻是異常地有信心,明亮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上方的黑煙,見它已經進了自己的布陣範圍,抬手招了招,收到信號的士兵們十分整齊地將水盡量高地衝著天空的黑氣就是一陣猛潑,然後把空桶往後一放,接過後麵遞來的水桶繼續潑。

一時間,水聲四起珠花四濺,間或夾雜著木桶相撞的聲音,潑落的水乒乒乓乓地落入早就擺好的盆中,一陣喧鬧。

但神奇的是,被水潑過的半空,就像是被洗過一樣,黑『色』的碎末本就飄得有點困難,一旦被水沾上,便是敵不過這重力而瞬間被水帶落入水盆,隻剩一抹淡黃的氣體隨著風繼續向前飄去。

然而,逃脫一劫的淡『色』氣體很快又遇上了第二道屏障,水蒸氣漸漸凝成白霧,二氧化硫在水中的溶解度不賴,淡黃『色』的氣體與白霧相遇的那一刻,像是被吞噬了一般,穿過白霧層,便不再有淡黃的氣體。不過,這人造霧氣並不是用來對付二氧化硫的,方才經過重重潑水的洗禮,到達第二層關卡的淡黃氣體已經被稀釋了許多,這隻是為了吸收高空中未被水潑到的黑煙。

之後,帶了結晶核的水汽遇到篷帳這相對較冰的物體時,很快便凝成水珠落了下來。

被眼前神奇的一幕給驚嚇到,完全不能理解現代淨化技術的古人們頓時傻了眼,盯著那白蒙蒙的“盾牌”,突然領悟到了一個十分重要的救命偏方:這條河的水,搞不好能解百毒……

很快,前方的水桶盆子裏盛滿了水,林憶藍樂嗬嗬地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從水陣中勾出一桶桶水,然後對著身邊那群看火看得眼睛都瞪直的“夥夫”搖了搖手,將一桶浸著『毛』巾的木桶往前一擺,說道:“大哥們,戴上這個,幫我把水提到林子裏,我們把那群小人給滅了!”

正十分賣力地搖著扇子的手一僵,眾人愣了半天才反應過林憶藍的話,個個麵麵相覷,那個……提水跟滅小人……有聯係嗎?

不過,對於剛見識過超自然現象的他們,已經對林憶藍信服了八分,雖是一頭霧水,卻也十分配合地跟著林憶藍蒙好麵,拎著一桶水跟著她“殺向”敵營,剩下一小部分已經熟悉『操』作流程的人留守陣地,為大部隊的撤離爭取時間。

此時,正在林中不斷加“燃料”的偷襲者,還沒有意識到,危險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正在前方帶兵撤離的影雲突然記起林憶藍也在軍中,並且行軍的隊列又比較靠後,頓時心下一緊,神啊!他都把他的“腦袋”給忘在一旁了!那群倒下的士兵裏千萬不要有她啊!

心中擔心的影雲偷偷看了眼前方的皇甫逸風,見王爺正被從馬車中探出腦袋吐的洪靈兒吸引注意,連忙抓緊機會勒住韁繩打算趕回去看看,結果剛一轉身,便被遠處出乎意料的奇觀給驚呆了,急忙轉頭喊住皇甫逸風。

“王爺,您看!”

被影雲這麽一叫,正想去看看洪靈兒的皇甫逸風下意識地拉住韁繩,轉頭順著影雲手指的方向看去,冷峻的黑眸中閃過一抹驚訝,接著便是濃濃的疑『惑』。

後方,那陣黑煙竟是越飄越少,穿過不知哪兒升起的白霧之後,便幾乎完全看不清了。林中黑煙依舊滾滾而出,但那白霧卻像是一道巨大的盾牌,將黑煙擋了下去。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見皇甫逸風也緩緩地皺了眉,原本期待萬能的王爺能為自己指點『迷』津的影雲,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能弄出奇怪的花樣讓王爺也不明所以的,除了那個一向古靈精怪的女人還會有誰?!

影雲恨不得抽了自己的嘴巴,他這不是相當於自己向王爺招了嗎?!像王爺這麽聰明的人,有一點線索都會被他揪出來的啊!!

影雲那一臉抽筋的表情一絲不落地映在了皇甫逸風眼中,再轉頭看向那遠處的無形“盾牌”,皇甫逸風猛地調轉馬頭,一揚馬鞭,策馬沿著來時的去路跑去。

“王爺!您別……”見皇甫逸風瞬間奔出老遠,影雲一急,慌慌忙忙地揚鞭追了上去,姑『奶』『奶』啊,千萬別玩過頭忘記正事了!你倒是快逃啊!

“王爺!您去哪裏?”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的洪靈兒一抬頭便隻見著皇甫逸風的背影,也顧不得自己身體的不適,催著車夫也調頭跟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