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空襲

天際烏煙直拉成簾,籠罩了後方樹林的上空,並且借著風以極快的速度往處在下風處的駐紮地擴散。

起先還沒有人去注意這來的莫名其妙的黑煙,偶爾有人看到了,也僅僅隻是多瞄了幾眼,直到那煙漸漸地吞噬了隊伍末端的天空,那被黑煙包埋的士兵接二連三地倒下,這才引起了重視,在前線休息的士兵連忙起身撤退,響號示警。

被這突來的黑煙驚動,不消片刻,除了已經昏倒的士兵,剩餘的隊列均已站好等候發落。

“王爺!我們該怎麽辦?”快步走到皇甫逸風身邊,影雲請示著皇甫逸風。

“後退!”幾乎想都沒想,皇甫逸風果斷且威冷地下令,但好看的劍眉卻微微皺起。在不知道這黑煙是否致命的情況下,絕對不能拿三萬人的『性』命開玩笑。

左側臨湖,右側靠山,剩下他們所在的大道,卻又正好迎著風。雖然後退可以暫時緩解危機,但風速並不慢,後麵過了大道就是山坳,行路不方便,行軍的速度必然會慢下許多,那時候,就一定會再次被追上,不過,這卻是現今唯一爭取時間的方法。

看著那黑煙中倒下的人越來越多,皇甫逸風寒潭般的黑眸越發的冷峻,那陣煙,來得太過蹊蹺……

然而,撤退的命令,卻在更靠近黑煙的林憶藍這邊給硬生生地掐斷了,二虎正哭喪著臉企圖掙脫林憶藍的魔爪,可惜林憶藍八爪魚的功夫也不是蓋的,扯著二虎袖子上得鐵片愣是沒讓他得逞。

“姑『奶』『奶』,林大姑『奶』『奶』!我求你了還不成嗎?我是哪裏招你惹你了?為什麽要我去送死啊?!王爺都下令要撤退了,你何必把小人我往毒坑中推呢?!”他二虎天生膽子小,來參軍也是被迫的,他爹娘現在要是看見他還能站在這裏沒撒丫子溜了估計早就感動得要給列祖列宗長跪不起了,她居然還要他自個兒往那烏漆抹黑的毒氣裏衝,姐姐她也太毒了吧!!不管怎麽說,王爺最大,聽王爺的!

“不會有事的,相信我!死不了的!”手中的人處於癲狂狀態,正企圖說服他的林憶藍見這家夥實在是開不了竅,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又將目光轉向了看上去比較有用的武子身上,認真地說,“隻要拖一個人過來就可以了,隻有這樣才可以救大家!你們也很清楚,這撤退隻不過是爭取時間,辦法還是要想的!”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依舊不肯移動半分,他們對這女人的話持有很大的懷疑,首先,她說,不會有事,那陣煙罩一個倒一個叫不會有事?!其次,她說,拖一個被毒死的屍體過來就能拯救所有人?她以為能把那屍體剁了製成解『藥』以毒攻毒啊?!

“真的不會有太大的危險『性』的!武子,我知道這裏就你最不信我,那你為什麽不照著我說的去試試?如果我真的是錯的,你大可以用事實證明呀!而且我敢保證,你隻要用它捂住口鼻,就一定不會有事的!”

原本將信將疑的武子被林憶藍的話打動,聽到她最後一句時,很幹脆地就翻身上馬打算聽她一次拖個人回來驗驗,但當他看見她拿出的那塊被她說成能保命的東西時,差點沒重新跌下馬去。這樣的東西……很難讓人有安全感啊……

“喂!你以為我們沒看見你剛剛去湖邊了嗎?!就一塊被水打濕帕子,也能防毒?!”那世上還要大夫幹什麽?仇家多的人包條布每天腦袋往水裏浸下不就百毒不侵了?

“武哥,放心吧,一塊帕子綽綽有餘了!那些不就是些細小的固體顆粒嗎?還能把你這麽大一人給放倒了不成?這麽大體積可不是白長的你說是不是?你如果倒在那裏回不來那可就太沒用了!快,把鼻子嘴巴捂上,早去早回!”無視二虎的話,林憶藍十分自然地將那那驅退三萬士兵的黑煙說的跟空氣一個級別,完全忘了前方被熏倒的“沒用”的士兵是一堆一堆的,笑『吟』『吟』地將手帕強行塞到一臉抽筋的武子手裏,然後用如同瞻仰英雄的崇拜眼神一眨不眨地盯著武子。

從來沒有被女『性』如此專注的看過,更別提這等落在武子的眼中就像是在紀念民族烈士的恐怖眼神了,連忙逃難似的策馬狂奔。

這女人,不僅語言有殺傷力,眼神也厲害得讓人噴血!

“這麽輕鬆,你自己怎麽不去搬?”看著武子落荒而逃的背影,二虎同樣用鄙視的眼神回敬林憶藍。

“當然輕鬆啦,托運個人而已。”林憶藍攤了攤手,眼神十分無辜,“可是,我是一個女子啊,背著一個大男人根本走不動啊。”

“你不會放到馬上嗎?!”那隻神馬難道還馱不動兩個人?!

聽了二虎的建議,林憶藍嘴邊的笑意卻愈發燦爛,眼眸彎彎,眼中的靈氣直躥,“我隻能保證人平安,那匹馬……就難說了。”

聞言,眾人連忙心有餘悸地後退了幾步,同情地看向那衝進黑煙裏的背影,頓時肅然起敬,現在他們終於知道,為什麽林憶藍要用那樣的眼神給武子送行了……武子,一定是惹到她了!

果然,片刻之後,一個口蒙白布的魁梧漢子萬分艱辛地獨自從黑煙中拖出了一個和他體形差不多的人,無奈之下隻好自己充當坐騎背著那人往回狂奔。

人未到,便可十分明顯地感受到來人的衝天怒氣,眾人齊齊繼續後退幾步,在親眼目睹武子被馱著進去然後又馱著人出來的情景之後,他們已經可以肯定,武子現在一定有想把這女人的脖子給掐斷的衝動。

雙手一鬆,背上的人頓時失去了支撐,“砰”的一聲滾到了地上,但眼中燃著怒火的武子已經無暇顧及身後,一邊把指關節捏的“哢哢”作響,一邊磨著牙一步步『逼』近林憶藍,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不就是一塊沾了水的布嗎?多給馬一條會死啊?!

眨眼看了看一臉腸梗阻模樣的武子,林憶藍衝著他『露』出一道燦爛的笑容,剛想說些勸他消氣保肝的話,唇邊的笑容卻在餘光接觸到被武子丟在地上的人的臉『色』時瞬間僵住,一個俯身便靈活地從武子揮來打算揪她領子的手下鑽過,幾步跨到那人的身邊,蹲下身仔細地打量著那人的發紫的臉『色』。

是毒!

難道……她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之前她一直以為這隻是普通的『迷』煙,畢竟是在自己的地盤,動手的也隻能是自己人,就算再怎麽想要風的命也不可能會想著要殺了這三萬的士兵,沒有人會犧牲國家的安危來報私仇,所以她也很放心地讓武子去帶個人來給她驗驗……她差點,害了一個人!

看著身邊的人飛快地收拾一切上馬從自己身邊經過往後移動,又看了看前方的黑煙,林憶藍暗自吐了吐舌頭,幸好帶兵的是風不是她,否則,這三萬大軍還未赴前線就要在半路全軍覆沒了,恐怕要成為史上流傳度最廣的一次出征了。

“死了……”

走到林憶藍身邊的七仔低頭看了看那人發紫的臉『色』,輕歎了口氣,與隨後跟來的幾人相視一陣,齊齊沉默不語,心中皆不是滋味。

“林姑娘,我們也快走吧,毒氣已經不遠了。”二虎有點擔心地看了看上空的黑煙,他可不想和地上那士兵一樣躺著。

然而,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林憶藍並沒有注意周圍的聲音,再次重新觀察起身前躺著的人,目光卻突然被那人臉上的灰塵吸引,抬手輕輕地用食指沾了一些,眯著眼打量了一會兒,又低頭依次檢查著那人的眼睛、皮膚和口唇的顏『色』,眼神專注,完全忘記了越『逼』越近的黑煙。

不是一般的粉末狀,反而像是紙燒過之後黑屑,比粉塵稍大一點,因此那片黑煙看上去才比一般的濃很多,而其間略帶黃『色』的氣體,似乎是……

西蘭熏香和地獄花——也就是曼珠沙華的莖梗混合著燃燒,產生的煙氣,含著一種毒氣和一種瞬間能取人『性』命的毒物。

這樣霸道的毒氣,每一種都能瞬間取人『性』命,看來敵人是下了決心要讓這三萬人統統喪命於這山穀,才會將這兩種毒物混在一起以為會事半功倍,隻是很顯然,燃毒者卻不善施毒,殊不知這兩種合著燃燒,燒的卻不完全,以致地域花沒有真正化成粉反而呈碎屑狀的,不但使原本的毒『性』減弱,而且在吸入時會堵在呼吸道……

等等!這樣一來,飄塵隻堵在氣管而進不了體內,而且又減少了另一種毒氣進入氣管的量,那也就是說……

忽然想到什麽的林憶藍連忙用手按了按那人的頸側動脈,又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最後微微地鬆了一口氣,還好,雖然很微弱,但總歸還是有氣的,幸好被拖出來了,否則繼續呆在那煙塵裏的話連神仙都救不了了,搞不好還真成神了呢!

救人如救火,林憶藍也顧不得多想,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一手抬高中毒者的下巴一手直接伸進那人的口中幫他排出堵在喉口的碎屑,與此同時,遠處響起一陣憤怒的馬嘶,隨後一團白『色』的『毛』球便叼著一個布袋飛快地竄到林憶藍的身邊,三條『毛』茸茸的尾巴討賞般地衝著她狂搖。

“謝謝啦!”好笑地伸手『揉』了『揉』那雪白的小腦袋,林憶藍接過混球口中的布袋,掏出一個小巧的瓶子,將裏麵的『液』體倒進那人的口中,不久之後,一陣劇烈的咳嗽震得那群好不容易從驚訝狀態調整到無聊狀態的士兵們嚇得紛紛重新把目光移回地上的兩人身上,看著那“死人”此時正掐著脖子痛苦地往外吐著什麽,而林憶藍卻笑『吟』『吟』地蹲在一旁一邊看著那人的慘狀一邊氣定神閑地用帕子擦著手,七仔幾個全都直著脖子,別人一口氣好不容易是抽上來了,但他們差點就一口氣背過去了,驚恐萬分地瞪著林憶藍。

不是吧!這女人……怎麽就不能安分點呢?!好端端掏人家嘴巴,連死人都被她折騰得死不了了……聽說,錯過上路時辰的魂魄,會遊離於三界之間……

這位大哥,您要看準點啊,千萬別在半夜找錯人報仇啊!!

“哦!對了!”突然想到還有不少人躺在那黑煙中,林憶藍頓時笑容燦爛地向後看去。

“林……林姑娘……”警覺地後退幾步,眾人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們也看見了,武子平安回來,證明那裏沒有危險,所以……”唇邊的笑容愈發燦爛,“你們可以去把那些還有氣的兄弟們帶回來嗎?”

“我們可以拒絕嗎?”二虎輕聲地試探著。

“……不可以!”

“那我不說話了!”

“……”林憶藍眼角抽了一下,剛想說什麽,便看見七仔和武子他們已經動手拿著濕『毛』巾上馬了,二虎猶豫了一會兒,最終也接過一塊『毛』巾,翻身上馬。

“林姑娘,你確定隻要這樣進去就不會有事?”上馬之前,七仔還是不放心地確定了一遍,畢竟要去救的人數不少,他們要叫上連中的其他戰友,若是有危險,恐怕會損失許多兄弟。

但看方才武子過去並沒有出事,而她又的的確確救回了一個兄弟,這麽想來,她是懂醫術的也說不定,看她的樣子,似乎有應對這毒煙的對策了。

林憶藍肯定地點了點頭:“用酒打濕是最好的,不過水也沒關係。”

抬頭看了看那黑黃的煙,林憶藍突然揚起一抹惡作劇的笑容,這麽厲害的毒,本質也不過是二氧化硫和帶毒的煙氣,隻是敵人太蠢,愣是把這煙氣給燒成了飄塵,這也是為什麽林憶藍在觀察了那陣煙之後隻丟給武子一塊帶水的帕子,沒有對症的解『藥』而他卻能活著回來的原因。

眨了眨眼,她似乎……想到了一個既能幫風爭取時間又能給那躲在暗處不懂毒理的蠢蛋一個驚喜的完美作戰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