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尖叫,吵醒了一家人;

也難怪,

大晚上地不開燈的衛生間,憋著尿意打開門忽然看見裏麵有人,這就已經足夠嚇人的了,相信大部分人都有過類似的經曆。

更何況,小姨子碰到的,是一隻鬼。

林晚秋從臥室裏出來,伸手拉起自己的妹妹。

“怎麽啦,怎麽啦!”

嶽父嶽母也一起從一樓上來,看見自己小女兒在姐姐懷裏哭,然後再看一眼依舊坐在馬桶上麵的周澤。

“好你個徐樂,你這吃了豬油蒙了心的混賬貨,主意都打到我小女兒頭上了!”

嶽母拿起衛生間門口的掃帚就準備打徐樂。

嶽父也是一樣,氣衝衝的準備進來教訓自己這個混賬女婿。

也難怪,

看到這個場景,

大家都會想當然地向那邊去想。

姐夫發了狂,

對小姨子不軌,

畢竟俗話說得好,小姨子有半片那啥是姐夫的。

“爸媽,是小憶進廁所時被嚇到了。”林醫生開口道。

嶽母愣了一下,手中的掃帚舉起來卻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嶽父也是身形一滯,然後有些訕訕地後退了幾步。

周澤被這一打岔,忽然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雙臂的青筋已經褪去了,同時那種劇烈的疼痛感也消失了。

當下覺得好累,也好困,好想睡覺。

他站起身,準備離開衛生間,至於自己這嶽父嶽母,周澤真懶得去計較什麽,他沒興趣給徐樂那個慫貨收拾爛攤子。

隻是,當周澤站起來時,小姨子當即嚇得連續幾個哆嗦,硬是往姐姐懷裏躲去。

“啊!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周澤微微皺眉,剛剛被她,看見了什麽?

“這到底怎麽回事!”嶽母叉著腰,問自己的小女兒,這怎麽都不像是被嚇成的這樣啊,“小憶,媽的心頭肉,跟媽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他是不是那啥你了?”

小姨子還是很實誠的,而且她也清楚,在這種事情上她不能說謊,否則事情性質會很嚴重。

“沒有,我來上廁所,開門看見他坐在裏麵,太嚇人了!”

小姨子鼓著勇氣說完這些後,就又將頭埋進姐姐懷裏。

好了,

終究是一場誤會。

“你個缺心眼兒的東西,大晚上地上廁所知道不開燈?

你以為我家是你家啊,摳摳搜搜的,

舍不得這點電費!

這要是把我閨女嚇出什麽好歹來,你拿什麽賠…………”

嶽母開始指責周澤,手指幾乎要戳到周澤臉上了。

周澤這個時候很疲憊,人在極度缺覺的前提下,脾氣往往會很暴躁,再加上周澤對徐樂留給自己的坑爹關係網早就不耐煩了,

如果沒有分床睡,

周澤興許還不會發作,

現在連床都是分著睡了,

周澤可懶得再受這個勢利眼嶽母的氣。

“啪!”

周澤揮手,直接拍開了嶽母指著自己的手指,

“別煩我。”

嶽母眼睛一瞪,顯然不敢相信自己這個一向慫裏慫氣的女婿居然敢這樣對自己說話。

“怎麽跟你媽說話呢,還有沒有一點規矩!”這時候嶽父開口嗬斥道。

“你要想你女兒變成二婚,你就繼續跟我講規矩!”

周澤直接懟了回去,然後直接用肩膀撞開了自己的丈人,走回臥室。

“砰!”的一聲,很用力地把門關上了。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嶽父氣得胸口一陣起伏。

嶽母趕忙來到自己丈夫身邊給他撫胸口。

但二人終究沒有敢繼續鬧下去,

畢竟,

周澤剛剛說的話對於他們來說,有很大的震懾力,

雖然不知道那個平時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慫女婿今天到底是怎麽了,但是他說得沒錯,大女兒一旦離婚,下次結婚就變成二婚了,這對她的名聲,對自家的名聲,都不好。

而且,在他們看來,女人二婚就不值錢了,也找不到什麽好人家了。

其實,一個人的素質和他的思維是否封建,真的和個人的學曆以及家庭條件影響不大,這關鍵還是看個人自我本身的素質。

就比如此時徐樂的嶽父嶽母,哪怕再生氣,也不敢再在這個時候去刺激自家這個混賬女婿了,生怕他真的跳起來喊離婚。

周澤躺在**,深呼吸,閉著眼,打算睡覺,他真的很累。

過了大概一刻鍾,

周澤聽到臥室門被敲了敲:

“小憶害怕,我今晚去陪她睡。”

是林晚秋的聲音,然後她就走了。

說得像是你真的陪我睡一樣;

…………

翌日中午,

嶽父嶽母正在吃午餐。

“他去書店了?”嶽父問嶽母。

“沒起來呢。”嶽母恨恨道。

“不像話。”嶽父評價道。

“就是……”

這時候,嶽母忽然不說話了,因為她看見周澤從樓上走了下來,周澤的眼眶泛紅,眼袋很嚴重。

氛圍有些凝滯,

或許是因為昨晚的事情,導致周澤在這個家裏贅婿的身份有了一定的上升,至少,這個時候嶽父嶽母沒有再說話來刺激他。

當然,也是因為周澤現在這副模樣看起來像極了隨時可能拿刀砍人的架勢。

目光在飯桌上掃了一遍,

周澤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飯香、

肉香、

好惡心,

又想吐了。

周澤走出了屋門,呼吸著外麵略帶涼意的清新空氣,感覺舒服了一些。

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周澤開始一個人在街上流浪散步,他需要安靜地思考一些事情,但他現在的這種極度渴睡卻又睡不著的狀態讓他難以真的安靜下來。

很糾結,

很難受,

就像是在網吧連續包夜兩天走出來,又像是一個中學生整晚躲在被子裏看小說第二天早起去上課一樣。

走著走著,周澤忽然停下了腳步,四周的環境,有些熟悉。

然後他看見了前麵的牌子,

通城第一附屬醫院。

居然散步到了老單位了,嗬,或許還是因為通城太小的原因吧。

周澤走進了醫院,不是為了故地重遊,而是打算開一點安眠藥試試;

不吃飯,還能扛一扛,大不了多喝水,喝個水飽也能暫時將就一下,這不睡覺,可是長時間地折磨。

熟悉的醫院,熟悉的工作環境,周澤看見大樓底層急診科的名單相冊上,自己的照片變成了灰白色。

然後下意識地走到了自己原本所在的辦公室,自己的那張桌子已經換人了,一個臉上長著很多麻子的中年醫生坐在自己位置上,瞥了眼對方的放在桌上的牌子,姓康。

長舒一口氣,略帶點唏噓。

周澤暫時忘記了去搞安眠藥這件事,或許可能也是這種“物是人非”的情緒暫時壓製住了睡意的折磨,周澤開始在醫院裏逛起來。

他在回味自己在這裏生活的點點滴滴,

他的工作,

他的人生,

以及,

他的過去,

或者說,是他的前世。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周澤在心裏念叨著。

然後,在不知不覺間,自己居然走下了樓梯,來到了負一樓。

他站在了原地,作為在這裏工作了好些年的醫生,他清楚這一層樓裏是什麽布局。

一些器材儲物間,然後,就是太平間。

他記得自己當初曾躺在醫院的太平間裏過,然後在那裏被殮妝師化過妝。

重新邁開了步子,向太平間走去。

周澤想去看看,那個自己曾經躺過的地方,這是他自己為現在向那邊走去的解釋,但實際上,是冥冥之中一種特殊的感覺,在誘導他向那邊前進。

走著走著,周澤看見了太平間的門,門上有電子密碼鎖,碰巧,周澤記得密碼,若是其他科室的醫生估計不會和這裏有什麽交集,但周澤以前是急診科的,被送來急診的人,一般都是傷病嚴重的患者,免不了會有一些人搶救不過來,就得送到這裏去安置。

事實上,這家醫院還承擔著警局停屍間的功能,一些來曆不明或者還需要“處理”的屍體,會被暫時安置在這裏,這在很多地方都是常例,如果當地警局條件不足、法醫配備不夠的話,屍體往往會放在當地殯儀館或者醫院裏。

輸入了密碼,

門鎖直接打開,

周澤走了進去。

涼意襲來,

不是那種刺激皮表的涼意,

而是那種仿佛可以掩蓋你內心溫度的特殊森然。

太平間裏,躺著的當然是屍體,這裏,是死者短暫的安息地。

按理說,這外麵應該有配備的管理員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周澤剛剛走進來時沒看見人,可能是對方開小差去了。

周澤行走在其中,有幾具屍體被安置在冰冷的擔架**,蓋著白被單,還有一具屍體裹著家裏用的花被子,從屍體露出來的頭部銀發來看,死者應該是一位老奶奶。

因為職業原因,周澤原本就不是很怕屍體,更何況,現在他自己本就是一個鬼。

周澤走到了冰櫃這裏,是一層層可以抽出來的那種冰櫃。

有屍體的冰櫃外麵都有標簽貼著,記錄著屍體的姓名性別等其他資料。

周澤拉開了一個空冰櫃,伸手進去,閉上眼,慢慢地感知著,漸漸地產生了一種迷醉的情緒,仿佛在這裏,自己才能夠獲得安寧。

猶豫了一下,周澤躺了上去。

“吱呀……”

冰櫃緩緩地被推入進去,到最後的閉合。

安靜,

冰冷,

悄無聲息,

周澤緩緩閉上了眼皮,

困意襲來,

他終於找到了睡覺的感覺,

但他現在還不能睡,

因為他並不知道,

是誰剛剛站在外麵幫他把冰櫃推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