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順了,當然了,這種順,並非是人為安排的,這讓周澤想到了某個洗發水的廣告詞:

自然柔順。

周澤和安律師,都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線索,源自於當年的那場僵屍事件。

其實這種事兒,對於非普通人層次的有心人來講,真的很容易可以順蔓摸瓜到這裏。

而這一切發生的原因,以及當初上世紀末那場恐慌的主導因素,

其實就源自於這位沒事做在感應到有人靠近這裏時,

打了個嗬欠。

古代天有異象,都能引得下麵人心惶惶,連天子都得下罪己詔。

這半張臉別看現在這麽淒慘,

但單輪生命層次的話,脫胎於贏勾的他,

和普通人對比起來,真的和天一樣。

你要說他故意的,鬧著玩兒的,可能麽?

若是換做其他人,

進來後,

一番似是而非的對話交流,

像是學長學弟又像是老鄉家人般淡淡的氛圍感,

糅合一下一點點憧憬佩服的情緒,

一鍋燴,

很容易就相信眼前的這位是位帶著榮高理想和信念的同誌。

比如,

身邊的安律師,

他就真的信了,且自以為自己看透了一切,甚至還主動給小男孩打手勢,想要把小男孩招呼過來,搶在鶯鶯前麵,落下這份機緣。

當然了,倒不是安律師故意“謀私”,而是他也能看出來:

周澤大概率是不願意讓自己的女人被另外一個男人上身的。

火候之把控,那可真是相當得好。

每個人都有“自我感覺良好”的心態,

總覺得自己是特殊的一個,認為幸運會降臨在自己身上。

“嗬…………”

半張臉笑了一聲。

周澤則是彎下腰,像是在菜市場看一份豬蹄一樣,仔細觀察著對方的成色。

又像是一個挑剔的大媽在看珠寶一樣,審視的意味極為明顯。

半張臉扭過來,問道:

“你想殺我?”

周澤搖搖頭,很坦誠道:“我做不到。”

是的,他做不到。

哪怕是贏勾,當初之所以能夠成功吞噬平等王陸,也是因為平等王陸主動兵解了自己,放棄一切抵抗,甚至算是把自己烹飪好擺上刀叉請贏勾來享用。

他周澤可沒那個本事,把眼前的這塊牛皮糖給撕碎。

倒不是不可以把他強行吞下去,然後靠自己靈魂裏的那座泰山去鎮壓碾碎,這個念頭一直在周澤腦海裏盤亙著。

但周老板不敢賭這一手,

他很擔心,

萬一泰山壓不碎他,

反而被他給崩碎了,

那玩笑可就大了。

這位,

真的不一般啊,

無論給予多高的重視都不為過。

若是自己玩兒脫了,

贏勾又陷入著沉睡,

那這貨豈不是“衣錦還鄉”了?

周澤在下方坐了下來,背靠著石台,道:

“我也就不搞事情了,

咱就繼續保持著一點點單純和美好吧,

敘敘舊,

聊聊天,

然後我就離開,

離開後會讓人把這個盜洞給重新封印住,至少三十年吧,你破不開,口氣也影響不到外頭了。

三十年後,

如果我還活著的話,

我就再來給看看你,

上炷香,

再把封印給你加固一下。”

“謝謝啊。”

“自家人,別客氣。”

“嗬。”

“嗬嗬。”

然後,

冷場了。

周澤作勢起身,同時道:“看來你沒什麽話想聊的了,那就,祝你晚安?”

“你想我聊什麽?”

他還是想說話的,

畢竟,

比起肉體上可以被麻木的折磨,

這種長時間的孤寂,似乎更為讓人難以承受。

“當然是聊一些開心的事情啊,比如,你是被誰給弄得這麽慘封印在這裏的。”

“…………”半張臉。

又是沉默,

沉默。

周澤起身了,準備離開。

其實,如果這位全須全尾的在這裏,下場沒這麽淒慘的話,周老板可能真的會按耐不住,想要和他爭一爭,把他吃回去,能補上多大的虧空啊?

到時候,

鐵憨憨很可能就能蘇醒了。

他也確實是最好也是最理想的“補品”,

畢竟同源同宗。

然而,他都這麽慘了,周澤反而不敢妄動了,能把他弄得這麽慘的存在,肯定很牛叉,而那個牛叉的存在,卻殺不死他;

周老板一直以為自己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

用小蘿莉的話來說叫:有逼數兒。

“你該碰到時,總歸是會碰到的。”

籠屜裏傳來了這麽一句話。

“裝神秘。”

周澤很無奈地搖搖頭,

“咱們又不是在拍電視劇,為了收視率想要把懸念留到最後,我就不信你把那人的身份說出來,馬上就會天打雷劈。”

“嗬嗬,你被雷劈過麽?”

“…………”周澤。

好像,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旁邊的安律師和鶯鶯一起看向周澤,

就差替自家老板點頭了。

“沒被雷劈過的人,是很難體會到那種感覺的。”

“額,我好像……”

“那是一種大恐怖,外人,根本理解不了。”

“抱歉。”

“什麽?”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好像前幾天,剛被雷劈過的樣子?”

“…………”半張臉。

“條件滿足了,你可以說了麽?”

“其實,我已經說了。”

周澤聞言,若有所思地抬了抬頭,同時伸手向上指了指,道:

“是天?”

“是仙。”

仙!

這是周澤個月第二次聽到關於“仙”的事兒。

一次是在通城的書店裏,白夫人差點借助著和“仙”有關的東西,把自己給“顛覆”。

尤其是那個炸出來的坑內,

那個身上帶著七彩線條的娃娃,

若非自己身邊有泰山和鐵憨憨兩位的氣息加持,

自己當時很可能“噗通”一聲就跪下去了。

那時的感覺,現在都記憶猶新,仿佛“跪”,接受仙人撫我頂,是那麽的自然。

就像是家裏祭祀時,長輩叫你給先人另外磕頭一樣。

第二次,就是眼前。

一個能當著贏勾的麵,

裝完逼後揮一揮衣袖,

沒帶走雲彩卻帶走了贏勾幾千年的積攢,

結果,

卻也依舊倒在了“仙”字的麵前。

周澤記得自己以前看《西遊記》或者其他的神話故事,總有一種固定的思維模式,這個世界,分為天地人。

有仙界,有人間,有陰間。

現在周澤是他從地獄來,

腳踩在人間,

但這個“仙”究竟在哪裏,周澤還真的不清楚。

“你希望,他找到你麽?”半張臉帶著笑音喊道,“不用急的,不用著急的,到時候了,他就會來找……”

“不想。”

“…………”半張臉。

半張臉忽然覺得,當初那位沒殺得死自己,但自己現在真的很可能被眼前的這位晚輩看門狗給活生生氣死!

擦,

真的好想掐死這逼啊!

好好活著不好麽?

這是周澤的想法,如果不是因為鐵憨憨沉睡了,這次他都沒打算出來。

等這次回去後,他也得貓好一陣子,出來一趟,別人是旅行的疲憊,他不光是疲憊了,還要被雷劈。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敢冒著被雷劈的風險去旅遊的?

如果能一直維係著書屋這種平穩美好的生活節奏,

我幹嘛要出去搞事情?

我現在日子過得很舒服了,我閑得慌麽?

有了上輩子的經曆,周澤真心對現在書屋的生活狀態和節奏,滿意得很。

不用上班,不用奮鬥,不用看領導和老板臉色,不用應付同行的交際,

不缺錢,

不缺房,

還有一個鶯鶯在身邊,

還想啥呢?

“具體的呢?不說說麽?”

“說不上來,說了也沒意思。”

“那我這次真的走了。”

周澤起身,

走出了主墓室。

安律師看了一眼那個籠屜,咬了咬牙,跟著周澤出去了。

小男孩和鶯鶯自然緊隨其後。

主墓室裏,

一下子陷入了安靜,

不一會兒,

就傳來了“哢嚓哢嚓”的聲響,

像是在磨牙,但比磨牙激烈多了。

反正這些年,他也沒有其他事情做,除了睡覺,總得尋個其他事兒打發打發時間。

磨著磨著,

他停下了,

雖說被籠屜籠罩著,

但他依舊能夠“看”見,

看見周澤,去而複返。

他笑了,

笑道:

“你終究還是回來了啊。”

仿佛一切,

盡在掌握之中,

半張臉鬆開了鐵棍,

笑吟吟的。

他很開心,

是啊,

能見到贏勾的看門狗,怎麽可能沒野心沒野望呢?

那些渾渾噩噩之輩,不入流之輩,根本就連知曉贏勾存在的資格都沒有啊。

“嗯。”

周澤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像是有些難為情。

“嗬嗬,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就比如我,也貪圖夢想著有朝一日,可以從這裏走出去,找到一具可以合適我的肉身載體出去……”

半張臉停住了說話,

因為他“看”見周澤走到了主墓室角落位置,

“看”見周澤端起了一個酒壇,

“看”見周澤端著酒壇對他揮揮手,

“忘了拿了,不好意思,這是你答應給我的。”

說完,

周澤就抱著酒壇走了出去,

頭也不回,

生怕半張臉會反悔似的。

“…………”半張臉。

他在這裏承受了不知道多少年肉身被分割的痛苦,

他在這裏忍受了不知道多少歲月的孤苦寂寞禁閉深深,

他都堅持過來了,

他都扛過來了,

他堅韌,他持久,他有大毅力和大信念,

然而,

在這一刻,

他忽然想放棄了,

他,

想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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