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就好,周澤最怕的,其實就是他不在。

至少以目前的情形來看,事情的發展還是保持著一種平穩和順利的勢頭。

輕鬆地找到線索,輕鬆地順著線索跟進,然後,輕鬆地來到了這裏。

甚至連那句罵安律師的“白癡”,

也為了整個過程的進度做了一個基調。

周澤邁開步子,走了進去,鶯鶯跟在後麵,小男孩和安律師緊隨其後。

雖說剛剛被罵了一聲“白癡”,

但安律師自然有著那種“唾麵自幹”的本事,

渾不當一回事兒,

他也不會傻到在這個時候和那位罵自己的人隔空對罵。

那隻“蜘蛛”,在驚愕了許久之後,倒是沒有選擇再跟著進去看看,而是爬到了碩大的朱門下麵,雙手雙腳都攀附在了上頭。

一會兒哭,

一會兒笑,

聲音一會兒低一會兒高,

一直到,

最後開始慢慢地隻剩下了低鳴和嗚咽。

…………

進入甬道之後,氛圍一下子就壓抑了下來。

周澤發現甬道的牆壁上似乎有壁畫存在,

這也很符合古墓的風格,

墓室裏的壁畫一般分為兩種,一種是描述墓主人生平的,基本上會以春秋筆法進行修飾;

這一點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國外都一個樣,人之常情或者叫人之本性吧,畢竟一般來說肯願意花大價錢做墓室的要麽就是墓主人生前自己盯著的行為要麽就是和墓主人關係很親的後代負責安排的。

第二種則是帶著濃鬱宗教氣息的渲染,古埃及那邊的倒是比較常見,帶著誇張的浪漫主義風格。

隻是,

當周澤拿出自己手機打開手機手電筒後,

他的嘴角,

下意識地抽了抽,

這是,

啥?

第一幅壁畫上,

描繪出了一群人,

圍坐一圈,

載歌載舞,

到這裏來看,

倒還算是正常,有點像是進行慶典或者宗教祭祀活動,

但這群人的中間,

擺放著一個大銅鍋,

下麵燒著炭,

如果銅鍋裏煮著什麽野獸妖魔甚至是煮的是*肉的話,

那也可以啊!

但銅鍋被分成了9塊,

超級清晰,

超級明顯,

分明是,

九宮格火鍋!

墓室第一幅壁畫,

講述的是,

墓主人在很嗨皮的恰火鍋?

哪怕墓主人不在意,

但也得替千百年後的盜墓賊想想吧,

費盡千辛萬苦進來看到這個,

真的很打擊人的,

萬一墓主人的陪葬品是一個個銅或者鐵做的火鍋怎麽辦?

“嗬嗬,這個,這個情調,還真別致啊。”

安律師看了一眼壁畫,也是有些不可思議,同時,還特意用手指了指,

道:

“這裏畫得還真好,我都能看得出這裏絕對是在煮毛肚。”

眾人繼續往前走,來到了第二幅壁畫前。

第二幅壁畫顯得很宏大,

沒有人,

隻有一個動物,

不是神獸,

也不是凶獸,

而是,

一隻雞!

這隻雞先被喂養,

再被殺死,

再被處理,

再被醃製,

再被烘烤,

到最後,

變成了一隻驚天動地可歌可泣地……很好吃的雞。

“這是,叫花雞?”

安律師嘴巴張得大大的。

這已經不叫非主流了啊,

這他娘的,

誰能心大到在自己墓室壁畫上,

留一個叫花雞的菜譜?

然後,

繼續往裏走,

周澤見識到了“古法烤全羊”,“古法釀酒”,“古法大亂燉”;

其中有一幅圖讓人印象無比深刻,

壁畫中兩個人,穿著白衣風度翩翩的應該是墓主人,

手裏拿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東西,也不曉得是豆腐腦還是湯圓什麽的。

而在這個人麵前,

有一根柱子,

柱子上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被綁在上麵正在被火燒,

這個人頭頂上也頂著一個碗,

上麵也是熱氣騰騰的。

而且還做了標注,

白衣服的身邊寫了個“鹹”,

被火燒的那位身邊則寫了一個“甜”字。

“原來,這個爭論在古代就有了啊。”

安律師感慨著,

然後重重地點點頭,附和道:

“對,甜黨就是異端,該被火燒!”

周澤已經不想再繼續看下去了,

一路看菜譜麽?

可惜沒事攝製組沒發現這裏,否則可以在這裏拍一個“舌尖上的古墓”,

感覺可以把已經商業化嚴重忘掉初心的原版給直接PK下去。

終於,

甬道走完了,

來到了主墓室門口,

周澤竟然覺得,

自己有些餓了。

標準的東方古墓,樣式都差不離,主墓室居中,兩側是耳室。

耳室,顧名思義,它的存在其實是為了安置一些陪葬品,或者是一些殉葬坑,有些耳室還可能埋葬著妾室。

主墓室則是墓主人和妻子所有,當然了,如果墓主人曾續弦過,之後的妻子也會合葬在這裏。

不過,這間墓室沒有耳室。

反正吃驚的東西已經夠多的了,這一點點的奇特反倒是讓人覺得很尋常。

甬道過去之後,就直麵主墓室了,直來直去,根本不用擔心迷路。

主墓室沒有門,是一卷珠簾,朱臉上掛著琉璃珠子,手電筒的光照射過去後,反射著五彩光澤。

營造出了一種九十年代KTV舞廳的視覺效果。

周澤伸手掀開了簾子,

走了進去,

裏頭的空間也不是很大,大概一個普通一百三十平三室一廳的房子客廳的大小,顯得有些逼仄。

而且,

裏頭沒有棺材,

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個石料做的台子,

上頭有一個籠屜。

是的,

籠屜,

大早上早餐店裝小籠包的放大版!

其餘位置,則顯得有些空蕩蕩的,過不,這牆壁上,有些溝壑和紋理。

“可惜了,老許沒跟著來,不然他應該能看出一些門道。”

安律師有些惋惜道。

許清朗在陣法上的造詣和潛力,是安律師都不得不佩服的,當初的他,就是靠自己琢磨的陣法把海神的一部分給封印在體內的。

安律師當初是提前發現了這一點,卻沒有做出阻止,隻是在旁邊隔岸觀火,一直到最後許清朗成功了,安律師也覺得很是吃驚。

“大家小心一點,不要散開,鶯鶯,你們兩個守著出口。”

“好的,老板。”

鶯鶯和小男孩就站在了出口位置,

周澤和安律師則是繼續往前,

來到了那個“籠屜”的麵前。

“不應該啊,剛剛不是有人和我打過招呼麽?”

“那也算是打招呼?”

“別在意這些細節,老板。

如果關係很好的兩個人,見麵互相喊個煞筆和智障,也不能說明什麽,對吧?

比如,我喊你鹹…………“

安律師咽了口唾沫,

哎呀,

嗓子有點幹啊。

“你來了啊…………”

聲音,從籠屜下麵傳來。

周澤眯了眯眼,

沒說話。

安律師則是死死地盯著籠屜。

“我知道你是誰,給自己想過名字吧?

比如,

旺財,來福,

或者,

盼虎勝男什麽的?”

“有個人,托我來看看你。”

周澤回話道。

“喲,誰?”

籠屜裏的聲音有些奇怪,因為他說話時,似乎在咀嚼摩擦著什麽東西。

“一個二貨。”

“哦。”

然後,

是沉默。

倆人都不是什麽會聊天的人,

冷場是很正常的。

而安律師雖說就站在旁邊,但著又不是在KTV或者飯桌上,他也不能當這個場控。

“他呢?見了我了,怎麽不出來說兩句話?”

周澤知道對方說的“他”指的是誰。

“他在睡覺。”

“睡覺?不可能的,你既然找到了我,就不可能沒和他聯係過,其實,絕大部分的狗狗,活了一輩子,可能都不曉得自己體內還住著一個人。

對了,你說他在睡覺是吧,

我想想,

他是在沉睡麽?

也不可能啊,

這麽多年過去了,

當初的虧空,就算沒能完全彌補過去,但也應該恢複了不少。

他見到我後,

應該用那種語氣和我說話:

看……門……狗……我……們……又……見……麵……了……啊……”

“模仿得很像。”

“是吧,像吧,似乎大人物說話都喜歡一頓一頓的。

好像不這樣就不能體現出他很厲害的樣子。”

“同感。”

“嘿嘿,你來找我,是為了做什麽?”

“看看你,過得怎麽樣。”

“現在,看到了吧?”

周澤不做聲。

往後退了兩步,

伸手,

提起了那件籠屜,

很重,

真的很重,

周澤嘴角出現了兩顆獠牙,

進入了僵屍狀態,

才堪堪將這籠屜給提起了一段高度。

籠屜下麵,

有半顆人頭,半張臉,

一條黑色的鐵棍從其嘴裏橫穿了過去。

所以,

他說話時,像是在咀嚼著東西,是因為他的舌頭在繞著嘴裏的鐵棍。

“你覺得我,過得怎麽樣?”

對方獨眼看著周澤。

周澤搖搖頭。

“你在,可憐我?”

“周澤又搖搖頭。

“你也是個有趣的人,不,是有趣的狗。”

“我餓了。”

周澤忽然道。

旁邊的安律師愣了一下,

這是什麽對話模式和畫風?

“西北角下麵有個密封的罐子,我當初留下的,距今八百年,八百年窖藏,招待你。”

周澤又搖搖頭。

“不滿意?”

“有其他吃的麽,那酒太貴了。”

“別客氣,就當我這條老狗請你…………”

“我想拿它去賣錢。”

“額…………”半張臉停滯住了,然後他開始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