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萬軍魂齊“卸甲”,

無一人再於陽間逗留,安安穩穩地消散,步入輪回,

場麵十分肅穆。

鬼差的責任,其實就是分散陽間各處,將那些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無法或者不願自己進入地獄的鬼魂拘投進地獄去。

也因此,在書店裏見慣了太多有冤情有冤屈有留戀的鬼魂,

看得人眼睛都膩了,聽得人耳朵都起老繭了。

而眼前,

怒江一側,

數萬軍魂集體消散,不留一魂入陽間,

這種大氣場,這種大氣魄,

真的是讓人震撼!

七十多年前,神州動蕩,既然有不少人跪下來當了順民,

這也就意味著必須有人主動站起來。

他們出了國境線,和日寇血戰,早就拋卻了小家之念。

更何況超過一甲子的風雨飄零,就算是還有念想,也清楚地知道不剩下什麽了。

回家了,

也就無憾了,

過了國境線,

死在了國家疆土之內,

皇天後土,

心亦所安。

許清朗深吸一口氣,眼角有些濕潤,在書店見慣了小家小氣的喋喋不休,見慣了為了個人恩怨情仇為了男人女人或者財產死後也留有怨氣的太多太多例子。

此時,眼前的這一幕,讓他也有種被顛覆的感覺。

“好了,都走了,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安律師聞言,笑了笑,道:“其實也大概猜到了這麽回事兒,當年的他們出國遠征,圖的,還不是一個保境安民?

既然死了,變成了鬼,又怎會去做那荼毒民眾的事兒?”

“你剛才可不是這樣說的。”

“這叫反奶,你懂不懂?”

安律師拍拍褲腿,站直了身子,伸了個懶腰,隻聽得自己的腰部一陣“咯嘣”響。

“哎喲喂,這幾天可真是累了,等找個最近的縣城,去做個全身推油,最好連內三角也一起推一推。”

“先下去看看吧,沒看見老板還躺在那頭麽?你就不擔心?”

“擔心?沒事兒,老板他死不了,你是沒瞅見他剛剛兩日兩夜走出來的氣度,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大徹大悟了,要立地成佛了呢。”

“我不是擔心他,我是擔心你。”

“擔心我?”安律師有些疑惑道,“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許清朗率先向前走,選了個坡度沒那麽陡峭的位置滑了下去,安律師也跟在他身後,等二人下了懸崖到了江邊,許清朗才又開口道:

“連我都能看出來的事情,你以為老板他看不出來?”

“我這是為他好。”

“大部分功臣被狡兔死走狗烹之前都是這麽說的。”

“治病想見效快,就得下猛藥!沒這場大霧一激,你以為老板能那麽快進入狀態麽?”

“我很好奇啊,老安,要是老板最後沒成功,這數萬軍魂就因為這大霧被送到不明不白的地方去了?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

安律師聳了聳肩,“至少,眼下的結局,還是皆大歡喜的。”

“行吧,你自己看著辦吧,你小心等老板醒來。”

“你不說,我不說,隻要不說破,他是不會說什麽的。”安律師忽然道。

“為什麽?”

“你沒看出來,老板變了很多麽?從地獄之行回來後,就變了很多了。

雖說在老板的講述裏,贏勾在地獄打殺四方,打爆了那麽多閻羅的法身,又橫掃了陰司大軍,看起來當真是威風八麵,勢不可擋。

但整件事的前提,一來是有一個平等王陸心甘情願兵解自身,送給贏勾去吞,這才點燃贏勾的那一把火。

隨後贏勾更是召喚來了自己的初代最強肉身,以燃燒肉身作為代價獲得了第二波力量。

隻是,

你想想,

這世間,

你從哪裏再去找第二個平等王陸?

況且,贏勾的初代肉身也已經被榨幹了最後的價值,已然消散了。

最重要的是,贏勾本人這麽多次的輪回修養所積攢下來的這點家底,也在那次裝逼之中消耗一空,

本人更是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老板說如果能找到法子,是能讓贏勾再蘇醒的。

先不說這法子得多難找,就算找到了,贏勾再蘇醒後,估計也沒有像上次那般橫掃地獄的氣概和能力了。

你要是問可不可以找到幫贏勾恢複實力的辦法?

嗬嗬,

如果真的可以找到,

那贏勾幾千年輪回是在吃屎啊,他自己不會去找?

養那麽多條狗很好玩麽?”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

安律師砸吧砸吧了嘴,

“所以說,老板這次才願意來雲南,他是真的有些急迫了,雖說看樣子和之前沒什麽區別,但心態上,到底是不同了。”

“心態?”許清朗有些不解。

“大概就是以前人贏勾把他當作小甜甜,

現在贏勾不行了,他想自己攢點家底,等贏勾醒來,

讓贏勾做他的小咪咪。”

“…………”許清朗。

這個比方,

怎麽聽得這麽怪異?

“行啦行啦,沒事啦,哪怕老板看出來了,也不會說什麽的。”

“但這終究是傷了情分啊,等哪天老板用不上你了,你的下場會很慘的。”

“還早,哪怕老板當上了巡檢,也有能用得著我的地方。”安律師伸腳踩在了江水裏,哆嗦了一下,道:

“水太涼了,

你是蛇,

快把你的蛇鱗變出來,帶我遊過去吧。”

許清朗看都沒看他,直接跳下江開始了遊泳,安律師也沒辦法,隻能也跳下了水。

等到二人遊上岸時,也都有些狼狽和氣喘。

“呼!”

許清朗伸手抓起自己的頭發,倒是覺得這一番遊江還真是挺暢快的,將這幾天待在雨林裏的憋悶抑鬱一掃而空。

安律師則是走到了周澤身邊,鶯鶯此時正跪在周澤身旁照看著。

“老板沒事吧?”安律師問道。

“還沒醒來呢。”鶯鶯回答道。

“嗯,問題應該不大,隻是有點腎透支了而已。”

說完,

安律師的目光落在了周澤的胸口位置,

彎腰,

伸手撿起那個東西。

“嘶…………好燙好大!”

安律師雙手不停地擼動著,

那枚泛著金色的牌子在其手中不停地上下翻滾,到最後,才完全拿捏住了。

牌子上隻畫著一隻“貔貅”,但造型古樸,頗具威嚴。

“這是什麽?”許清朗問道。

“鬼差證啊,哦不,現在得叫捕頭令牌了。”

安律師把這個牌子遞給了許清朗看,同時笑嗬嗬道:

“普通鬼差升捕頭後,這令牌是黑色的,咱老板是金色的,這他娘的,古往今來第一遭了吧。

這真的是肉眼可見的含金量最高的捕頭!”

千辛萬苦,

進緬甸,下雨林,

求的,

不就是這個麽。

有了這個,

以後的路就好走多了,這次積攢下來的功德和底蘊,那是真的強。

“等老板醒來,身體恢複後,打開地獄之門時,陰司那邊應該會有晉升捕頭的封賞下來,一般都是普通的修煉之法,陰司專賜的。

但我看老板這個金色的令牌,肯定會賜予一些其他的好東西,反正到時候看看就是了。陰司現在自己那邊都一團亂麻,估計也沒什麽好東西會賞賜下來。

但也說不定,老板拿的是泰山府君留下的鬼差證,我還真挺期待泰山府君會不會刻意地留下什麽寶貝專等著賞賜給自己傳人的。

估摸著林可他們那五個鬼差,他們的鬼差證應該也變了吧,上麵應該會特意標注自己的捕頭是誰,甚至可能也帶上了點兒金色。

出去裝逼時還能得瑟一下,老子老大是銅鑼灣的鹹魚哥!”

說完,

安律師就彎下腰,把這令牌又放在周澤的胸口位置。

而就在這時,

周澤緩緩地睜開眼,

他醒了。

鶯鶯馬上關切地問道:

“老板,你醒啦?要不要吃點東西?或者喝點水?還是吃東西吧,水你剛剛在江底看樣子沒少喝。”

周澤的目光還有些迷茫,

這一番折騰,

肉身固然透支巨大,

但靈魂的疲憊才是最深刻的。

可以說,如果不是自己靈魂內有一座泰山鎮壓著的話,哪怕這數萬軍魂對自己沒有絲毫惡意,自己帶著他們行進時,這股子壓迫感,也能讓自己靈魂被硬生生地磨滅。

既然安律師都清楚這裏有大機緣存在,那麽知道的人,肯定也不會少,為什麽還會繼續任憑這數萬軍魂留在這裏,放著這麽大的一塊功德不要?

無非是沒這個條件,怕撐死自己罷了。

安律師把自己的臉湊到周澤麵前,伸手指了指自己,道:

“老板,還記得我不?我是老安啊,你最信任的管家,你的生死兄弟!”

周澤的目光開始慢慢地恢複清明,

且眼光裏,

似乎帶著些許特殊的意味。

而後,

他看向了身邊的鶯鶯。

“鶯鶯……”

“老板哎~~”

“打他……一頓……”

“…………”安律師。

鶯鶯看向了身邊的安律師,

再回頭看向自家老板,

見自家老板緩緩點頭,

馬上應聲道:

“好嘞,老板!”

鶯鶯站起身,

擼起袖子!

“我擦,你搞錯了,你家老板要打的是老許,他居然在人前脫衣服準備烘幹,

都袒胸露r了,

有傷風化,有傷…………”

鶯鶯揮起拳頭;

“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