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把尿的手,

微微顫抖。

老道現在很後悔為什麽要曠班出來喝酒,在書店裏好好待著一心一意為鬼服務不是很好很崇高的事業麽!

喝什麽酒!

老道不是普通人,雖然他比不了許清朗,自己根本就沒什麽道法,隻是一個混吃混喝的神棍,但人家好歹伺候過兩代“鬼”,眼力見兒還是有的,各種光怪陸離的事兒也見識了很多。

實習醫生牙齒上那一層淡淡的熒光,就像是黑夜中魔鬼的微笑,讓人慎得慌,剛剛放完水的水龍頭,好像又被擰開,一不留神,可能會滴水。

老道之前是讓他將熒光粉灑在屍體上的,實習醫生也回答說照做了。

然後熒光粉出現在他的牙齒上,這種聯想,直接讓人瑟瑟發抖。

老道沒傻乎乎地去問:喲,你還有情調哦,刷牙用帶著熒光粉的牙膏唉。

“怎麽了?”

實習醫生看著老道一直盯著自己看,疑惑地問道。

老道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歉然道:“不好意思,肚子忽然好疼,估計是最近吃壞肚子咧。”

“我送你去醫院吧,反正我在醫院距離這裏也不遠。”實習醫生攙扶住了老道,疑惑道:“你怎麽在抖?”

“媽嘢,肝疼,硬化了硬化了,我得回去吃藥,不然要腦溢血中風了,心髒病也要起來了。”

老道滿口胡言亂語,總之就是一句話,老子要撤!

就算整出自己有其他的絕症,他也必須要撤,這個世界太危險了,還是書屋安全,現在老道忽然覺得周澤慵懶曬太陽的樣子是多麽的讓人有安全感,還有唐小姐每次冷冰冰的說話都給人如何大的慰藉!

“我送你回去吧。”實習醫生說道。

“不了,你也累了,該休息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吧?那可馬虎不得,你要治病救人的。”

老道說完不等實習醫生回複,直接掙脫對方的攙扶,向著書店那邊跑去。

路燈下,老道一邊奔跑一邊回頭看,生怕那個實習醫生會忽然追過來,但對方一直站在二人之前噓噓的黑色小巷子裏,沒有動。

而那一團熒光亮,卻一直在那裏若隱若現,像是對方站在那裏,正微笑著看著奔跑的自己。

一口氣跑到了書屋,老道推開了店門,直接跪伏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息著,他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奔跑回來的,身上已然是大汗淋漓,一半是熱的,一半是嚇的。

周澤正坐在吧台後麵整理著櫃子,看著老道這個模樣回來,笑了笑,道:

“怎麽了?”

“老板,你知道我剛看見什麽了麽,那貨,那貨牙齒反光啊!”

老道在那裏敘述著事情的經過,手舞足蹈,說得自己是好不容易從惡魔的手中掙脫出來的一樣,還經過了一番激烈的鬥法,使得山崩地裂水倒流,日月變色!

當真是,恐怖如斯!

但周澤還是一臉平靜,像是沒事兒人一樣繼續做著手頭上的事情。

等說完後,老道拿起桌子上的水一飲而盡,平複著內心的慌亂,問道:“老板,你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

“興許人家隻是和你玩個惡作劇。”

“惡作劇?”老道哭喪著臉,“那萬一要不是呢?”

“那就是人家有一點食屍癖吧,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可以去報警,好像有一條叫毀壞屍體罪吧,可以吃官司的。”

“然後呢?”老道繼續問道。

“然後什麽?”

“老板你不準備做什麽麽?”老道詫異道。

“需要我去做什麽麽?”周澤反問道。

“…………”老道。

“你不是安全回來了麽,又沒出什麽意外,再說了,如果真的吃屍體的是他,他還故意撒上熒光粉然後再吃屍體麽?

他是不是傻?”

“老板,不管你信不信,我不認為那是一個玩笑。”老道很嚴肅地說道,“我覺得為了社會的安寧,我們不應該坐視不管,他如果真的是食屍癖患者,現在在醫院裏偷偷吃屍體還好說,萬一等以後偷不到屍體又想吃該怎麽辦?誰能保證以後他不會做出更過火的事情。”

周澤聞言,點了點頭,似乎覺得老道說的很有道理,然後伸手在身邊小猴子的頭上拍了拍,道:

“那你帶著猴哥去降妖除魔吧,還人間一個朗朗乾坤。”

小猴子不明覺厲,但好像頗受鼓舞,奮力地揮舞著自己手中的塑料玩具錘。

“吱吱吱!”

老道的老臉直接垮了下來,坐在了旁邊椅子上,顯然還是有些驚魂未定。

過了一會兒,老道抬起頭,看了一眼周澤,發現他正在準備一些小吃和小酒,有些好奇道:“老板,你在準備夜宵?”

“貢品。”

“貢品?清明都過去了,上墳去?”

“嗯。”

“給誰啊?”

“給我。”

“這…………”

“今天是我生日。”周澤解釋道。

老道微微愕然,總覺得一個“大活人”在自己麵前說要給自己上供,有種很深的違和感,而且是給自己做冥壽。

周澤收拾好了東西,用一個單肩包背著,走出了吧台。

“老板,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老道殷勤道,“你沒駕照。”

周澤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萬一自己開車去時碰到了交警查,自己沒駕照確實有些麻煩。

老道把許清朗的尼桑開了出來,載著周澤來到了公墓園區。

公墓園區已經關門了,但這裏的欄杆並不算高,稍微翻一下也就進去了。

老道理解周澤為什麽要晚上來,隻有在晚上,四周寂靜無人時,才能體會到那種感覺。

墓園裏,一塊塊墓碑整齊排列在那裏,很多人的一生,到最終,都在這裏畫上了終點。

大晚上的,墓園裏居然還傳來陣陣低語聲,像是有人在那裏說著話。

老道一開始以為自己是幻聽了,但仔細聽了一會兒後發現確實是有聲音,當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褲襠。

“老板,有妖氣!”

周澤沒理會,順手指了指前麵的一個小架子,上麵有一個盒子,裏麵還有喇叭,表皮是太陽能電池。

聲音就是從裏麵散發出來的。

老道有些懵比了,好奇地湊過去看了看,上麵還有說明書,每天什麽時間段播放什麽節目,有早間新聞有情感節目有國際新聞和當地新聞等等。

“擦,這麽人性化了?”

老道以前隻聽說過在自己墓碑上留二維碼的,已經覺得很是前衛了,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在自己墓碑旁放這個東西解悶兒的。

周澤找到了自己的墓碑,上麵放著自己的照片,還簡述了自己的生平。

清明節剛過,墓碑前還放著花圈和一些小玩具以及書信,有自己的同事的,還有孤兒院的小朋友們的。

周澤在自己墓碑前坐了下來,把那些書信一個一個地拆開,裏麵都是些小朋友對自己說的話,表達自己的思念之情。

開頭都是“周哥哥”“親愛的周哥哥”,有些小朋友的信上因為字沒認全,還用了很多的拚音代替。

周澤就靠在自己的墓碑上,靜靜地看著,沒哭,也沒眼眶紅潤。

看了一會兒,周澤把帶來的酒水和吃食擺放了出來,然後自己伸手去拿著慢慢地吃,慢慢地喝。

他平時吃東西都很痛苦,這次也不例外,但一邊看著孩子們給自己的信一邊吃東西,似乎起到了酸梅汁的效果。

雖然依舊很難吞咽,雖然依舊很惡心,但自己這次居然能強忍著沒吐出來。

老道在旁邊蹲著,看著自己吃貢品的老板,也沒說什麽,他理解。

他死了,卻也還活著。

貢品本就是給自己的,給他自己享用的。

夜風微涼,吹拂著四周,

此時,似乎才是真正的歲月靜好。

看完了書信,周澤伸了個懶腰,看向了自己的墓碑。

他還記得那一天,自己被推送進火葬場,大火將自己吞噬。

抹去了,

自己上輩子的痕跡。

墓碑下麵,放著的,是自己的骨灰。

“老板,要不我給你偷偷挖出來帶回去做紀念?”老道在旁邊出主意道。

周澤搖搖頭,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他沒那麽深的執念了,或許以前有,但現在也慢慢地看開了。

隻是,不經意間,周澤發現墓碑砌築的位置有一道很細微的痕跡,他當即用自己手機手電筒向下照過去。

老道見狀,也趴了下來一起看,然後道:“這墓碑最近被開過!”

本能的,周澤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沒打算帶走自己的骨灰,但這並不意味著他願意看著自己的骨灰出現什麽意外。

說到底,這是自己的東西。

十指的指甲當即長出來,周澤直接用自己的指甲嵌入那道縫隙裏往外撬,這連鏟子都省了。

很快,下麵的砌築被挖開,一個黑色的骨灰盒在裏頭。

把骨灰盒取出來,盒子有分量,意味著裏麵有東西。

周澤用指甲撬開了鑰匙,然後打開了骨灰盒。

盒子裏,

有東西,

但不是骨灰,

而是一粒粒晶瑩剔透的小塊粒。

“媽嘢,老板,你燒出舍利子來了。”

周澤伸手抓出一顆小塊粒,輕輕一捏,碎裂了,同時,帶著壓抑著的恐怖怒火沉聲道:

“你見過,塑料做的舍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