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的聲音,是那麽的清晰,甚至,可以說是響亮。

哪怕你一直閉著眼,想要告訴自己不要去關注這些,不要去理會這些,都已經挖個坑把自己的腦袋埋進去了;

但那聲音,卻一下又一下地在你的心裏炸響。

炸得你腦袋嗡嗡嗡,炸得你的意識陷入了一種混沌。

無可奈何之下,最終不得不睜開眼,抬起頭。

周澤從地上坐了起來,雙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夢,

自己的下方,是一層水麵,四周,則是漆黑一片。

哦不,

這一次,

有一點不同,

那就是前方的視線裏,水麵之下的那個身影,不見了。

周澤緩緩地站起身,走到記憶中的那個位置,腳下,還有一層龜裂殘留在那裏,但下方,劍鞘,已經不見了。

僥幸的心理,並不存在,周澤也不會天真地在此時去異想天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莫名地恐懼。

人們總是對不受自己控製的東西產生一種本能地恐懼感,這是人的本能。

周澤轉過身,

環視四周,

劍,

去哪裏了?

四周,目光所及之處,全是黑暗,黑得很徹底,會讓你下意識地去聯想黑暗的深處,到底隱藏著什麽。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的聲音,還在繼續,不知疲倦。

周澤慢慢地閉上眼,

既然什麽都看不見了,那就不看了。

隻是,

偏偏事與願違。

眼睛剛閉上時,

自己的胸口位置,

就傳來了一陣在絞痛感,

周澤又睜開了眼,低下頭,向下看。

在自己左側胸口位置,一把劍的劍端,已經顯露了出來。

軒轅劍,

已經刺入自己身體了?

周澤不清楚,這個夢,到底意味著什麽,因為他沒來得及去詢問一下獬豸,也沒來得及去詢問一下菩薩。

如果可以的話,真的想問問他們,你們“大難臨頭”時,所看見的劍,到底在哪裏?

但不管怎麽樣,

比起現在在水麵下方的影子,

現在已經沒入自己體內的軒轅劍,

從程度上來說,激進了不是一點半點了。

隱約間,可以察覺到,劍鋒所指,下一個目標,應該……就是自己了。

劍尖開始試圖向外冒出去,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痛苦。

自己的肋骨正在被瘋狂地摩擦著,自己的心髒則是在承受著一邊又一邊地“攪碎”,像是被丟入了攪拌機裏,不斷地去重複這種循環。

隻可惜,

這還是夢,

夢由你而起,夢也是你的,但往往,夢不會受他的主人去完全製約。

周澤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汗水,眼下自己所承受的這個過程,不亞於一場真正的酷刑。

“嗡!”

周澤的雙手,

抓住了劍端,

他在嚐試將這把劍從自己體內快一點拔出來。

“砰!”

當劍拔出來的那一刻,

周澤感知到自己的生機,似乎正在被大麵積地強行抽出,

一種絕望和孤寂的感覺,以無縫銜接般的速度,籠罩下來。

再搭配上此時這個黑暗的環境,

讓人不禁聯想到了墓葬,

這是,

屬於自己的墓葬。

………………

“呼…………”

猛地從**坐起。

窗外,已經漆黑一片了。

熟悉的床,熟悉的陳設,以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枕邊人。

鶯鶯閉著眼,精致的睫毛顯得是那麽的可愛。

不過,很快,周澤就意識到不對勁了,一般來說,鶯鶯現在雖然也會偶爾睡覺,但每次自己醒來時,她也會馬上有所感應醒來。

類似於現在這種,自己已經醒來了,她還正睡得香甜的情況,近乎沒有。

夢,

已經醒來了麽?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枝蔓的聲音,襲來。

房間天花板上,出現了一片綠油油的植被。

緊接著,

一朵蓮花盛開,

臥室裏,

也當即彌漫起淡淡的香味。

周澤依舊坐在**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蓮花下方,長出了一截又一截的蓮藕。

蓮藕慢慢地拚湊在了一起,

隨即,

開始了更為細微的變化。

最終,

一個成年男子的形象,出現在了周澤的麵前,他在書桌後頭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目光平視著周澤。

這種對視,並沒有持續太久,對方開口道:

“回來,就直接睡覺了?”

半張臉的臉上,掛著他的招牌式嘲諷。

語氣裏,也流露出一種明顯的不滿。

是的,不滿。

複蘇後,他發現自己變成了蓮藕人,據說,和另一位神話傳說的英雄很多人的好朋友是一個路數。

這兩天,除了吃了那個婦人以外,他一直在等,等周澤和那個人回來。

他準備了很多話,也設想了很多個場景。

他不會承認是自己緊張和激動了的,作為狗村最靚的仔,他確實需要為狗村的榮譽去多思慮一些東西。

畢竟,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狗村的對外形象,馬虎不得。

然而,

讓他很無語的是,

周澤回來了,

然後,

沒有去蠟像館找自己,

而是回來後就選擇了睡覺。

仿佛八輩子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一樣,

這種姿態,

讓半張臉有些氣極。

不得已的,他隻能自己找上門來。

“困呢。”

周澤伸手,揉了揉眼角。

哪怕是現在,他依舊覺得有些困,也不曉得是這兩天的莫名疲乏原因還是剛剛的那個夢,讓他打不起精神頭。

“或許,你比我,更適合長眠。”

半張臉陰沉沉地說道。

周澤點點頭,表示同意,隨即,有些不是太情願地下了床,習慣性地伸手在床頭櫃的抽屜裏摸了摸。

一般來說,鶯鶯都會在自己所需要的地方準備好煙的。

一包煙,被摸了出來,走到窗戶邊,自己給自己點了一根,留給半張臉一個站在窗前的疲憊背影。

拉開窗子,晚風徐來。

“複活的感覺,怎麽樣?”

這像是在嘮嗑。

“撇開這具奇怪的身體不談,還挺不錯的。”

“死亡,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周澤問的死亡,不是人死了靈魂出來下地獄的那種,而是徹徹底底的終結。

“就像是睡著了,不過,沒夢可做了。”

“那還不錯。”

“確實不錯。”

“咳咳咳…………”

嗆了一口煙,周澤單手撐在窗台上,另一隻手朝下抖了抖煙灰。

“那個人猿泰山,逃過去了,是麽?”

人猿泰山?

“嗬嗬,嗬嗬和…………”

回過味兒來的周澤忍不住笑了起來。

把府君比作人猿泰山,還真是貼切得很,沒一個字是多餘的。

“嗯,逃過去了。”

“用的,是替死鬼,是吧?”

“是的。”

“那行吧,我也累了。”

半張臉站起身,走到了周澤身側,和周澤一起看向南大街的路燈。

“然後呢?”

周澤看向半張臉。

“把我複活出來,不就是為了這個事兒的麽?”半張臉反問道。

“我不知道。”

“但確實如此,否則,怎麽解釋這一連串的巧合。”

“和他,好像沒什麽關係。”

“和他沒關係,難道和你有關係?”半張臉臉上帶著嘲諷之意問道。

周澤搖搖頭,默默地吐出煙圈。

“死過之後,才覺得,活得,可真累,最重要的是,我忽然不懂了,自己到底該怎麽繼續去活。”

“我也建議你去看看心理醫生,我有個發小,水平很不錯的。”

“有趣。”

“怎麽,大半夜地不休息冒出來找我,就是為了跟我說,你想代替我們去死?”

“感不感動?”

“有點兒。”

“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和你說過,他,真的沒看起來那麽簡單。”

“或許吧,但我無所謂了。”

半張臉也是無奈了,忍不住道:

“曆代的狗裏,我知道有很多做舔狗的,那是因為他們沒本事,既然沒本事反抗,沒本事去改變現狀,那就隻能去當舔狗了。

還有的一些,和我差不多,選擇了反抗,可能,就我一個成功了,但其他的那幾個,至少,反抗過了。

你倒是一個奇葩,明明有本事去反抗一下,卻還是繼續當舔狗。”

“你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多。”

“我說,沒幾天了吧?”半張臉問道。

聯想起剛剛的那個夢,劍已經刺入自己體內了。

“確實,快了,應該,下一個,就是我了。”

“那你們就試著準備準備吧,趁我現在剛複活,還有點迷茫,還不是那麽想活下去,趁我,還沒改變注意;

我可警告你,要是晚了,說不定我就不想再當那個替死鬼了。

你和他說說,催催他…………”

周澤把煙頭丟入了旁邊書桌上的煙灰缸裏,

打斷了半張臉的絮絮叨叨,

直接道:

“他說了。”

“嗯,他說什麽?”半張臉雙手抱胸,似乎很感興趣。

“要我模仿麽?”

“模仿吧,越像越好,我倒要看看,他被我感動時的樣子。”

贏勾和狗的故事,完全可以仿照府君和猴的故事,出版很多個版本。

周澤深吸一口氣,

一字一字地模仿到:

“他…………不…………配…………”

“…………”半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