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正好,馬路上,人流如潮,通城向來有廟會的習俗,放在其他地方,可以稱之為趕集。

不過隨著時代的發展,尤其是日常購物開始變得越來越便利,廟會趕集,其影響力以及必要性已經在一年比一年地打折扣了,人們對它的熱情,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不過今兒個來參加的人很多,馬路上出現了人潮,廟會的中間位置被搭起了一個小高台,據說到中午十二點時,會有從外麵不知道哪個名寺的佛骨舍利會被送來。

其實,真正的信徒可能並不多,但大家也都願意來參個熱鬧,等舍利到來時,也都願意雙手合什地去祈禱祈福一下;

反正也就是個動動手動動腳的事兒,何樂而不為?

並且,別人求了我沒求,豈不是太吃虧了?反正也不用門票錢。

“喂,你們幾個在那邊看緊點啊,那個,小王,小孫,你們倆拿著大喇叭到那邊去,注意維持好秩序,堅決不允許出現踩踏事件,聽到沒有!”

“明白,隊長!”

“明白,隊長!”

“好,去忙吧。”

老張吩咐完了後就走到馬路對麵的一家奶茶店裏。

店裏頭,

戴著墨鏡的周老板靠在椅子上,也不曉得是在觀察著外麵的情況還是在打盹兒,老張覺得,後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自家老板,凡是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

安律師則是帶著自己的專屬超霸杯,

跟奶茶店裏的人要了一些冰塊加進去,

時不時地舉起超霸杯,

咕嘟咕嘟咕嘟…………

+1+1+1+1+1(腦補馬裏奧跳金幣的聲音)…………

老張找了空位坐了下來,店裏有空調,確實比外頭舒服。

安律師放下了杯子,看了看老張,問道:

“你祖宗呢?”

這話聽起來,怎麽那麽像罵人呢?

但老張也莫得辦法,就跟老板的骨灰拌飯一樣,普通人也根本碰不到這種事兒。

“我不知道。”老張搖搖頭,猜測道:“趕集去了?”

安律師撇撇嘴,其實,他對今天的安排,其實是有些不滿的。

自己安排了整個書店的人上上下下在外頭跑了好幾天,幾乎是一無所獲,結果老張頭過來就提了這個法子,要是這次真被老張頭給抓住了那玩意兒,

豈不是顯得自己很愚蠢?

別看老張頭那自命清高剛正不阿的樣子,

這種人刷起上司好感度起來,

往往更牛叉。

偏偏上司還挺吃這一套的。

感覺到自己第一白手套第一狗腿第一軍師的位置開始出現鬆動的安律師,

現在有點焦急,而越是焦急,也就越是習慣性地想要靠大口大口的咖啡來緩解。

不自覺的,

又舉起杯子,

猛灌了一汽。

“喲,這是在借酒消愁呢?”

小男娃推開店門走了進來。

安律師白了小男娃一眼。

“其實吧,那家夥抓不抓,問題真的不大的,近年來,一些規矩鬆動了,這是誰都能感覺到的事情。

連地裏頭都開始重新長土地公了,一些其他的玩意兒也想出來呼吸呼吸空氣,不也是人之常情麽?

它收點兒香火,重塑個法身,可能也就這個目的吧。”

聽到這些話,

剛剛靠在椅子上一直一動不動的周澤摘下了墨鏡,看著小男娃。

小男娃麵不改色,繼續道:“當然了,香火這玩意兒,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大部分人其實也用不到。

但說實話,也不看看這通城到底是誰的地界兒;

路過的,你得跟主人家問聲好吧?

口渴了,也得求幾句好話找主人家討幾碗水喝吧?

哪有這種不聲不響地就跑人家家裏搞事情的,這種人,確實欠教育!”

安律師“嗬”一聲,看向老張,道:

“瞧瞧,你家祖宗這一大把年紀了,居然還在轉型。”

生活不易啊,生活不易。

“都安排好了麽?”

周澤懶得再讓手下人繼續打嘴仗下去了。

“安排好了。”老張點頭道。

“人是我請來的,宣傳也是我發的,還和鎮政府那兒申請過了。”安律師這會兒也來表表自己的付出。

“怎麽申請過的?”老張問道。

“為了弘揚當地民俗文化唄,再找幾個以前做律師事務所時認識的記者過來,說要做個錄製和采訪什麽的,直接通過。”

“我還是很好奇,舍利子,是…………”

老張話還沒問完,安律師就直接回答道:

“和尚是請的,盒子裏的舍利子是做舊了的玻璃球,你知道請個舍利下來巡遊一圈得多少錢麽?”

老張聞言,點點頭。

“那咱們也就別在這兒耽擱了,老張,你結一下賬,然後大家分散出去,誰先發現了,千萬別輕舉妄動,對方的警覺性很高。”

“行。”

“好。”

安律師和小男娃都走了出去,

老張結完帳後發現周澤居然在等著自己,有些意外道:

“老板,我出去再看看?”

“不用,看見那邊台子上麵的三樓民居陽台了麽?”

“看見了。”

“那個房子我讓安律師幫我租用了一天,你待會兒就上那兒待著。”

“待陽台?”

“嗯,就在陽台,別進去。”

周澤還記得前幾天老張和老道一起在文廟外的事兒,這倆人,分明對那個東西的分身有著一種莫大的吸引力。

至於這次為什麽沒帶老道來,哪怕老道想來湊這個熱鬧周澤也沒允許,原因就在這裏,萬一再吸引來一個分身,吸引到了老道那邊,再直接炸了,那還玩個屁?

天知道那東西到底有多少分身,自己也沒太大的耐心和精力和對方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就這樣,一切安排妥當,周澤一個人又在廟會上逛了半個小時。

還記得當初上小學時,孤兒院每年通城的兩次廟會時,都會由院方去批發來一些小商品,再讓孩子們幫忙一起來參加廟會販賣。

一是拿來貼補孤兒院的經營,二來也是讓院裏的小孩子們更早地去適應社會,畢竟,孤兒院裏能夠像周澤和王軻這樣子靠學習考上大學的是少數,大部分人到了能自力的年紀後,能很快地找個營生養活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周澤剛剛逛了半圈,發現表演節目的不少,但記憶中那時候海多的“一元”“兩元”超市基本上看不見了。

時代變了啊……

走得有點熱了,周澤買了一根雪糕一邊走一邊吃著,忽然看見前麵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戴著口罩。

就在周澤準備打招呼時,

忽然感覺自己身後快速竄近來一個人,

幾乎是本能的,周澤快速轉身,同時一腳踹出去。

為什麽不用手?

手裏拿著雪糕呢。

好在,在看清楚後麵這是誰後,周澤的腳下力道基本都卸掉了,但就是這樣…………

“啊!”

林憶還是被周澤一腳踹倒。

一個穿著短裙的年輕小美女就這樣很沒形象地摔在了隔壁賣涼席的攤位上,還滾了好幾圈。

“徐樂!”

小姨子很生氣,

陪自己的姐姐逛廟會,偶然發現了徐樂,還想特意過來嚇他一下,結果居然被這麽對待了!

周澤聳聳肩,沒再理會暴走的小姨子,而是特意看向了對麵。

“不是說要出去旅遊的麽?”

“出去玩了一個星期,剛回來呢。”

戴著口罩的林醫生走了過來。

“來這裏做什麽?”周澤問道。

“還能來幹什麽,看舍利子啊,我硬拽著我姐來的,我想看看舍利子順便給我姐祈福。”

聞言,

周澤微微皺眉,

隨後,

點點頭。

“徐樂,難得啊,平時想見你出來一次可真不容易。”林憶說道。

“通城很大的。”

“但我每次去南大街逛街,都能看見你躺在店裏沙發上曬太陽。”

“巧合。”

“這麽多次都是巧合麽?”

“是啊。”

周澤笑了笑,看見林憶和林醫生,周澤的心情也隨之晴朗了不少,調侃道:

“我最近剛買的一盆百合花開了。”

小姨子的臉“唰”的一下紅通透了!

“你現在開始養花了麽?”林醫生有些好奇地問道。

“嗯,陶冶一下情操。”

“最近醫院出了點事兒。”林醫生說道。

“嗯?怎麽了?”

自從林醫生職業暴露感染了那個後,她就基本不去醫院了,自然也不可能繼續行醫,但醫院的管理肯定也是她指派人去做的。

“有個病人,在病房裏傳教,吸引了不少其他病人,我讓人去安排他轉院了。”

“哦?”

“問題是信的人還挺多,我怕出事情。”

“嗯,這個確實要謹慎。”

“喂,你們快看,車來了,哇,好多和尚哦,舍利就在車裏麽?”

前麵,一輛改裝過的麵包車緩緩地駛入這裏,在車旁邊,環繞著一群雙手合什在念誦著經文的和尚。

安律師確實花了本錢啊。

周老板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尖,

好在沒說走公帳。

小姨子馬上雙手合什,對著麵包車開始祈福,然後見周澤還傻傻地站在那裏,伸手捅了一下周澤。

周澤點點頭,

很認真地也跟著有樣學樣,雙手合什。

良久,

“徐樂,你見過舍利麽?”小姨子問道。

“你每天多吃點粗糧,多喝點礦物質山泉。”

“這什麽意思?”

“等死後,大概就能燒出舍利了。”

安律師,

大概是能燒出來不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