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藥兒離開了嫣夜來的房間,心中一陣悵然,忽聽一人道:“不必找了,我在這兒。”正是李布衣的聲音,賴藥兒自是一喜。

隻見李布衣自數株老梅後踱出。微微笑著,賴藥兒問:“李兄可發現敵蹤?”

李布衣似有笑意:“敵人倒不曾見……”賴藥兒聽出李布衣語調有異。詫問道:“怎麽?”

李布衣道:“搗蛋鬼倒抓了幾雙!”

隻聽荒山草叢一陣悉索響,有人叫道:“爹爹!”有人叫:“賴神醫!”賴藥兒轉過身去,恰好看見飛鳥張開血盆大口,亮著白森森的牙齒向他半尷尬半靦腆的招手道:“賴兄你好!”

手上居然還抱了個閔小牛。

賴藥兒幾為之氣結,重重哼了一聲道:“你們都來了。”

賴藥兒轉向臉色蒼白的唐果,生氣轉為怒火:“好啊,你們都來了,連你也來了,傷得那麽重,還來湊熱鬧,看來,你不想好得太快,非要丟掉一條胳臂,一條腿膀子,也不願在**養傷了!”

唐果自然心虛,不敢抬頭。李布衣道:“他們這一來,倒作了要緊的事。”

傅晚飛知道李布衣替他們圓場。忙道:“我們把’桐城四箭’擒住了。”

賴藥兒冷哼道:“桐城四箭這點微未武功,算得了什麽!”

李布衣道:“這倒不然,這山莊也是天欲宮所操縱的,地底下有一條通道,直通嫣女俠床底,這四人潛入床下,四箭向**齊發,但給飛鳥大師諸位製住了,否則,嫣女俠難免受驚。”

賴藥兒一想,這可防不勝防,何止受驚,隻怕還要受傷,當下重哼一聲,心裏也自譴自己大意,眾人來得合時。

這時,嫣夜來也聞聲趕了出來,看見諸小俠把閔小牛也帶了,少不免又驚又喜,在閔小牛臉頰上親了又親。

閔小牛說:“娘,我好想你,便央三位哥哥帶我來了,您不氣吧?”

嫣夜來又好氣又好笑:“怎麽不氣?氣了又怎樣?難道把你這不聽話的小調皮趕回去麽?”

傅晚飛道:“我們擒住‘桐城四箭’,把他們拋落山邊去了,同時還救了一個人。

賴藥兒白眉一楊。問:“誰?”

唐果討好地道:“穀秀夫。”

穀秀夫是前文所提被鬼醫在天祥抓回來逼供的人質,他本是武林中人,因傷遁入天祥,為賴藥兒所治愈,後來鬼醫諸葛半裏領八十九名徒弟攻天祥,在文抄公、文抄婆諸大高手抵禦之下,隻擒了這個穀秀夫回來,此人可以說是黴運至極。

之後鬼醫和賴藥兒前嫌盡棄,上蘿絲富貴小莊替呂風子治病,這穀秀夫已不知去向。賴藥兒也好生惦念,現下才知道,原來此人亦為“天欲宮”高手再度擒獲,這“桐城四箭”把他帶上梅山,想來是要作為人質來施加要挾。

賴藥兒自然關心,問:“他在哪裏?”

傅晚飛道:“他還在床底通道下,穴道被製的手法很怪,我們都解不開。”

賴藥兒聞語便往嫣夜來房裏走去。嫣夜來會意領先開了房門,到了床邊,掀開床被,一陣淡淡的枕畔溫香,使賴藥兒心神微微一蕩,嫣夜來很快地摸索到床板暗格,發力一掀,果然揭開了一層木板。

裏麵有條通道、躺了一個人,身著玄衣,睜大雙眼、卻動彈不得。左臂僵直,便是穀秀夫。

賴藥兒長歎道:“你受苦了……”伸手疾戳了數下,但穀秀夫依然全無反應。

李布衣在一邊道:“這封穴道的手法。很是怪異……”賴藥兒額上滲了一些汗珠,他發現近日自己聚力運動,常感不足,身體有明顯老化的征兆.便道:“李兄,可能要勞你幫我一幫,我替他在督脈上拿捏,你在他帶脈上推揉。”

李布衣道:“好。”

兩人把穀秀夫扶臥**,運動推拿,突然之間,穀秀夫一躍而起,在迅雷不及掩耳,疾電不及眨目的刹那間,右手一連點了賴藥兒身上五處大穴,雙腳連環踢中李布衣七處要穴。

本來要封賴藥兒和李布衣身上的穴道,以兩人功力之精深,談何容易,但二人一因全無防備,二因正將功力輸向對方處,對方忽施暗襲,兩人同時被擊倒。

兩人一倒,穀秀夫哈哈一笑。

賴藥兒怒道:“你難道……不是穀秀夫?”

穀秀夫道:“我是穀秀夫。‘黑衣巡使’,穀秀夫。”賴藥兒氣極:“你是到天祥來做臥底的?”穀秀夫道:“那一次被‘綠慈散人’溫風雪追殺重傷,要不是賴神醫,在下也活不到今天……那時我靈機一動暗底裏向天欲宮請命,幹脆臥底在天祥,今日才能成事!”

這時,傅晚飛、飛鳥、嫣夜來全攔在被踣地的賴藥兒與李布衣身前,全神相護,恨不得一口把穀秀夫吞了。

賴藥兒恨聲道:“你要怎樣?”

穀秀夫哈哈笑道:“很簡單。帶你回天欲宮,替小宮主治病,我可升一級;李布衣是天欲宮眼中釘,生擒回去,再升一級;這女人,實在美,我要了,其他的人,全部殺了!”

飛鳥雙斧一掣,道:“你辦得到?”

穀秀夫忽在地猛跺足三下,道:“我一個人,也能辦成,何況還有勾漏山三位師兄來助!”

隻聽地上“卜、卜。哢”三聲,彈跳出一瘦,一矮、一肥三個怪人來。

眾人一見,登時頭為之痛,這三個人正是先前潛入天祥要挾持賴藥兒回天欲宮“十二都天神煞”之三,這三人武功高,脾氣怪,若賴藥兒與李布衣不倒,自然輕易可製勝,但是,眼前情形,能動武的隻剩下飛鳥、嫣夜來和傅晚飛,斷非其敵。

李布衣低沉地喝了一聲:“快帶唐果小牛,走!”

傅晚飛大聲道:“我不走!”

穀秀夫斜眼著眼睛,陰陰笑道:“你們本想故意問我話,拖延時間,好運功衝破穴道,但是任你們怎麽運氣,也衝不破我‘點石成金神仙指’的封穴手法!”

賴藥兒變色道:“原來你使的是‘點石成金神仙指’……”原來“點石成金神仙指”是武林中七大點穴名家之六,給他所封的穴道,除非他用獨門手法親解,就算功力極深厚的人也非要一個對時以上的時間,運功才有望衝開穴位,這個指法高手卻自小因小兒麻痹症一手風癱,故此他詐著被“鬼醫”所擄,用極殘酷的方法幾乎把左手毀掉,令賴藥兒對他深為歉疚,也深信不疑全無防備下才遭了他的暗算。

李布衣和賴藥兒一聽穀秀夫道出封穴的手法,情知無望,不覺頹然。

穀秀夫驕傲地道:“世人都以為我剩下這一隻手封穴手法厲害。卻不知道我飛足踢穴腳法同樣蓋世無雙!”

傅晚飛忽道:“的確是蓋世無雙。”

唐果問:“哪樣蓋世無雙?”

傅晚飛道:“吹牛,這人吹牛,可以把牛吹成牛皮,所以蓋世無雙。”

唐果道:“我看他蓋世無雙的還有一樣。”

傅晚飛故意問:“哪一樣?”

唐果道:“該死。這人的該死,真可以稱得上是‘該死無雙’!”

穀秀夫佛然變了臉色,左腳在地上猛踏了一下。

隻聽“胖鬼”桓衝道:“你要我們三仙殺掉這兩個小孩?”

“瘦鬼”席壯搖首道:“不行,不行,我們不殺小孩子的!”

“矮仙”陶早接道:“我們寧可殺那胖和尚!”

傅晚飛大聲道:“我是大人,不是小孩子!”

唐果也挺胸道:“我是年輕人,不是小孩子!”

飛鳥雙斧高舉於頂,交叉一擊,怒道:“我身材魁梧碩壯,哪是胖!”他最恨人家說他胖,正如傅晚飛怕人說他未經世故,唐果怕人當他是小孩一樣。

胖、瘦。矮三鬼不理那麽多,三人各掣一殳,攻向飛鳥和尚。

飛鳥雙斧每一揮斫,就如同震起一個大霹靂,斧麵上電光疾閃,聲勢逼人,三鬼竄高伏低,各選取角度,攻向飛鳥。

飛鳥殺得性起,雙斧帶動雷震之聲,滾滾轟轟,無比聲威,三鬼三支長短不一的銀殳,又似一柱又一柱電光,在殷殷雷鳴裏投去,炸起光芒耀目難睜。

傅晚飛一見,心裏大急。

房裏有四個毫無抵抗力的人,那是重傷未愈的唐果,不會武功的小孩閔小牛,穴道被製的李布衣和賴藥兒。

這雙斧三殳大砍大殺的格鬥,隻要一個不小心.波及一個不能抵抗的人,那就像在伐木時把樹上的鳥卵摔破一般隨時都可能發生。

傅晚飛大叫:“飛鳥,出房打去!”

飛鳥雙斧像手提看兩個炸放雷轟的霆殛,劈啪轟隆,連聲炸響。但始終攻不下肥、瘦、矮三鬼,更妄論要衝出房門了。

傅晚飛情急生智,叫道:“你們三隻鬼,欺人屋裏轉動不便,哪個有種,跟我出去鬥鬥!”說罷破窗率先躍了出去。

三鬼極要麵子,胖鬼道:“出去就出去!”提殳向傅晚飛追去!

瘦鬼道:“我們也出去!”

飛鳥雙斧旋舞得足可以開山辟道:“我們不出去!”

矮鬼道:“你不出也得出!”二鬼攻勢加強,似連串密雷中投擲一道又一道閃電,驟亮了幾下,已把龐大的飛鳥硬生生逼出房間,五人在外麵空地激戰起來。

房裏隻剩下了穀秀夫和嫣夜來,以及不能動武的李布衣、賴藥兒、唐果和閔小牛。

穀秀夫搖頭道:“沒希望了。”

嫣夜來道:“你要是怕,逃走還來得及。”

穀秀夫笑道:“我是說你們沒希望了。”他微微一頓,補充道:“那和尚和那小子,決不是“勾漏三仙’的對手,一對二嘛,還差不多,……可惜現在是三對二。”他說著用手指比劃。

李布衣忽叫道:“小心——!”

鄢夜來要發覺穀秀夫手指向著她遙指,及時一閃、“嗤”地一道箭矢似的急風掠頰而過,穀秀夫眼睛閃著邪惡的異光,道:“好!”揚手又要淩空發指。

嫣夜來“刷”地拔出懷劍,全神以待。

不料穀秀夫淩空一彈,“撲”地指風戳在李布衣“啞穴”。李布衣登時作聲不得。嫣夜來又急又恨,淩空飛刺穀秀夫,她出劍的時候,黑發隨著進退如舞步一樣的姿勢一灑一灑的起伏,明利的眼神映著明利的劍鋒,嘴邊更因拚命的情急拗出一種美麗而慧黠的弧度,在前麵十招中,這美姿使得穀秀夫忘了反攻。

可是穀秀夫畢竟是“天欲宮”的“黑衣巡使”。

他雖然著迷於嫣夜來的姿色,但卻不入迷。

他一麵招架,一麵調笑:“小娘子,你長得可真標致。”嫣夜來氣白了臉,穀秀夫已開始運指成風,反守為攻,“跟你一夕風流,死又何妨,小娘子,你就遂了我的心願吧。”嫣夜來緊咬著唇力守,穀秀夫已占盡了上風。“小娘子,那是你的孩子吧,有他在,多礙事呀,我替你殺了吧。”嫣夜來又著急,真是難以招架,左支右拙。穀秀夫下麵的語言更是不堪。

忽聽賴藥兒沉聲道:“別聽他的話,專注作戰。”

嫣夜來驀然一醒,不理對方說什麽,劍光瀲瀲,死守不退,穀秀夫也一時取之不下。

隻聽賴藥兒繼續道:“攻他左邊身子……別退!後麵是門檻……不要搶攻,那是誘敵之策!……進巽位,刺他左顴!……小心!”

嫣夜來照賴藥兒的指示,居然勉強把局麵扳了過來,戰成平手。

唐果雖傷重乏力,不能動武,但他何等機伶,潛過去要替賴藥兒解開穴道禁製,卻聽穀秀夫狂笑道:“我封的穴道,不到時候,誰也解不了!”

唐果因跟從賴藥兒已久,多少懂得一些醫理,對人體血氣流注亦有心得,穀秀夫的點穴法雖然指法詭妙,勁力深沉,禁製繁複,卻並非無可解,隻是唐果全身乏力,又怎有法子破去這特異的封宮閉血手法?

唐果一連試了幾次,反而震動了傷口,很感痛楚,氣喘籲籲。

賴藥兒低聲喝道:“你快帶著小牛,走!”話剛說完,忽然沒了聲息,原來穀秀夫邊打邊走,早已逼近賴藥兒,抽罅發出指風,封了賴藥兒的“啞穴”。

這一來,連賴藥兒也無法說話。

嫣夜來心裏一急,懷劍竟被指風射落。

唐果偷偷地把懷劍拿在手中,想過去助嫣夜來,甫站起來,傷處劇痛,同時發作頓時又全身乏力,重又坐倒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