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雙斧一出手,火箭的攻擊形同虛設,不是半途被強光所焚,便是為利斧所斬,或射在斧麵上,無功墜地。

誰知道火箭無功,換成了火鳥,一隻一隻燃燒的火鳥,俯衝攻擊,迂回周折,這火鳥不似飛箭直線射擊,而能乘火力拍動火翅,把飛鳥擊得手忙腳亂。

飛鳥一麵揮斧一麵怒罵道:“年不饒,快把這些討厭的火鳥兒收回去,咱們一決雌雄!”

年不饒陰森森地笑道:“飛鳥?這就是‘神火飛鴉’,可要把你烤成火鳥才是。”

飛鳥咆哮道:“好,你以為我怕了你麽?”雙斧脫手,破空飛旋而出!

這一雙飛斧,半空回旋,追截“神火飛鴉”,凡是給飛斧碰著的飛鳥,莫不斬為數片,或震毀落地。

飛鳥趁此,一躍三丈,搶入火圍,一掌劈去,轟地一聲。火舌反卷過來,飛鳥緊急中就地一滾,險些給火焰灼傷。

他一滾而起,卻覺身上有些濕漉漉的,也有點黑塗塗、油膩膩的東西,他用手一探,放到鼻端一嗅,不知是什麽,卻見現在他所站的地上,汩汩滲出大量這種黑油,隻聽年不饒桀桀笑道:“今日就要嚐嚐油浸飛鳥烤熟來吃的滋味。”

火舌一卷,燃及飛鳥立足這一帶,火頭一沾著黑油,登時皆變作熊熊大火,烈焰燒空,連珠霹靂之聲震天價響,燭耀雲衝,比先時的威力又增長了百十倍!

飛鳥發覺足下全是烈焰,已無立腳之地。

他立即想向外掠去,但四周已被烈火切斷,而他身上所沾的黑油,隻要一點著火,就難以撲滅,這一下子尋思,不禁心慌起來。

飛鳥隻覺地上全是火焰,想往外衝又衝不出去,隻好往上躍。不料空中竟有一個大螺旋槳似的架子,浮懸半空,架上有數十根形同利刃的長刀,不住旋轉著,發出尖利的呼嘯,卻沒有人操縱,但隻要有人一往上躍,即要被斬個身首異處。

飛鳥此驚非同小可,心忖:難道見鬼不成!殊不知這空中浮刀,隻是利用火的熱力,摧動刀的旋轉,發揮極大的殺傷力。跟民間走馬燈的原理完全一致。

隻是此刻飛鳥既上不得,又下不得,處境狼狽而又尷尬。

突然“呼”地一聲,射來一隻兩邊鑲著蠟翼的黑球,球後閃爍著火花,飛鳥不知是什麽,正要用手接過。

其實那正是“震天雷”,相當於一個雛形的飛彈,如果飛鳥接在手裏,就算銅皮鐵骨,也得被炸成支離破碎、血肉模糊。

奇怪的是飛鳥也是在這一刹那間,念及白青衣、枯木和葉夢色。

以感情論,他當然最懸念深刻的應是枯木道人,可是因為此刻實在熱如烤焙,使他不由自主想起白青衣,白青衣闖的是“水陣”。水陣至少比這兒清涼爽快得多了。

水陣是不是真的比火陣涼快得多呢?——

是的。

白青衣現在心都涼了。

連四肢都是冰寒的,那種感覺,就象是水裏悠遊自在的魚兒,突然發覺河水結成了冰,而他則嵌在冰霜裏。

白青衣向不怕水,在“葉夢色”的故事裏,他曾以輕功把“千裏不留情”方化我追殺於江心。所以他對水陣極有信心。

他一走進水陣,幾乎就被那明媚的風光迷住,這一帶傍近溪澗,兩岩深綠,隱透清寒,澗水尤其急流激湍,在峭壁棱崖邊形成天險,澗水排山倒海似的撞擊著岩壁,聲勢如殷殷雷鳴,動人心魄。

這兒隻有一條路,就是在沿峭壁而下,在澗水上浮出的小截岩石跳過去,隻是澗水時急時緩,一旦沒有算準水漲水退時間,以及跳不過這等距離,氣力下繼,甚至滑倒,便難逃墜落急澗滅頂之厄運。

時隱時現的岩塊對開來時上峭壁,書著“陡崖跳浪”幾個活飛如靈蛇般的大字。

白青衣微微地笑開了。

他吟道:“萬頃江田一鷗飛”他三幾下飛躍,已到澗中,一足立於滑岩上。又笑吟道:“亦欲舉向風,獨唱無人和。”上一句是自譬,以他的輕功,也著實沒把這“陡崖跳浪”看在眼裏,後麵兩句、聽來雅致,但在此時此地吟來,已隱含挑戰之意。

這時,一個非常低沉,但低沉中十分柔媚,聽去十分舒服的女音道:“一別一百日.無書直至今,幾回成衣夢,獨自廢秋吟,小雪衣猶絡,荒年米似金。知音人亦有,孰若爾知心?”

白青衣一聽,宛似腦門受雷霆一震,又似冰水澆頭,驀然一醒,幾失足滑落深潭急流中。

他的臉色全白了,隻喃喃地道:“小雪衣……你是……小殷?小殷!”

那低柔的聲音道:“你還記得我?”

白青衣幾乎喜極而泣:“小殷!情怯!怎會是你,怎會是你。”

隻見前麵一處三丈餘寬闊的石台上,冉冉升起一個女子,衣白如雪,發黑如夜,白青衣一震再震,脫口道:“情怯,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那女子蛾眉含顰,星目流波,兩腮間有一股淡抹如醉紅,柔肌媚骨,玉態珠輝,柔媚的眼神和豐腴的體態,不是叫人動憐,不是叫人心碎,而是叫人禁不住欲和愛。

白青衣長歎道:“我以為……再也不會見著你了。”

那女子幽幽的說:“相見爭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不是不見更好麽?”

白青衣一口氣躍過三座岩石,說:“情怯,不是的,你,不同的。”

那女子忽然低低抽泣起來,但抽泣間說話的聲音仍是這般低柔好聽,”我以為公子已忘了……忘了苦命女子殷情怯了……”

白青衣又踏過數塊岩石,隻差三塊石岩,就到殷情怯立足之地,“情怯,再見你時,真的有些情怯………”

殷情怯噗嗤一笑。用袖端捂唇,嬌柔說道:”公子,我是苦命女子……你結識過的紅顏裏,當以我最笨,不會紡織,不會唱歌,和著拍子跳舞時踩著你的腳,畫眉時常把眉畫得太粗……與你相識的女子中,我的出身最寒微,你怎麽還要記住我?”

白青衣道:“紅粉知音遍,我對你用情最深。”

殷情怯垂下了袖,美目含淚.朱唇微啟,卻說不出話來。

白青衣一閃身,已到了殷情怯身前。

殷情怯不高,隻及白青衣胸際之上,她髻上的發絲,因風吹而微拂在白青衣頸上,白青衣情懷激蕩,雙手用力握在殷情怯雙肩上,由於過於用力,殷情怯臉上有微微的痛楚,卻更顯得朝霞和雪。令白青衣生起神為之奪的心動。

白青衣雖比她高,但在她成熟而柔美的眼波中,卻像一個婦人在看一個少年,有一種蕩魄融心的風情。

白青衣的嘴唇微擦著她的額發,喃喃地問:“為什麽,為什麽?”

殷情怯垂下了眼.但眼睛依然明亮,咬著唇,但嘴唇依然紅彤:“什麽為什麽?”

“當初……你為什麽離開了我?”

白青衣詩酒風流,拈花惹草,豔遇極多,已不以為奇,但是,他看到殷情怯的時候,她正在一個風月場所裏,喝得大醉,哭著、鬧著、笑著,潔白的胸襟敞開著,一群無行的公子哥兒,正在調笑著、猜著拳;在爭誰先占她的便宜。

白青衣當時在場,很容易就打發了那一幹浪子。

他把她揪到客棧房中,以冷水來澆醒這女子的醉意。

白青衣不是君子,也不是柳下惠,不過,他不是趁人醉中占便宜的人,而且,他已從一個她的婢仆中探知,這女人是給一個不負責任的男子遺棄了。

他決心要她清醒,要她清醒後反省醉的代價有多可怕。

可是當她衣襟被水濕透的時候,他的心跳得比水花聲還亂,她醉意未醒。倚身板牆上,頷微仰著,唇微啟著,醉眼裏有一種婦人看少年男子的融骨消魂。

白青衣立刻知道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種定力,所以他立即要退離房中。

他退出去的時候,心裏產生了一種極大的抗力,他覺得他自己會終生後悔這個決定的。

但他還是決定退出去。

可是他在出房門之前,禁不住還是回頭看了她一眼。

他這一眼望去,隻見殷情怯粉滴酥揉,神倦欲眠,豔麗絕倫,玉骨冰肌,但雙頰焚焚欲燒,春思欲活,發上還滴著水珠,白青衣也是歡場中人,立刻便知,剛才那班登徒子對她下了**。

白青衣重罵了一句:“該死!但他這多望幾眼,心拄微蕩,隻見殷情怯透濕的衣襟裏,隱透著玉峰上兩雙暗紅,接下去的事,白青衣已在狂亂裏、迷亂中疏狂著,縱騰著,渾忘了一切。

他隻記得殷情怯推他、抓他、罵他,嬌喘微微,呻吟細細,推著他的肩膀一直哀吟般的說:”你怎能對我這樣,你怎能對我這樣……”這樣一直說著,白青衣沒有理她,也沒有停下來。

等他能停下來的時候,殷情怯已梳好了妝,隻見她容色麗都,雪膚花貌、儼然莫可侵犯,她梳了妝,望也沒望他一眼,就端然走出去,白青衣叫住了她。,神色冷然的回顧。

白青衣千言萬語,哽在喉頭,說不出話來。

他昨天發生這種狂亂的事來,心中懊惱至極,隻想待她醒後,百般解釋,自己色令智昏,萬般不是,又怕對方苦苦相纏,自己擺脫不了。

卻沒料到殷情怯寒著臉,冷然而去。

跟他發生關係的女子,莫有不情願的,也莫有不顧戀的,隻有生怕他不來,也有生怕他不負責任。

殷情怯卻似什麽也沒發生過,昨夜隻是春夢一場。

白青衣叫住了殷情怯,期期艾艾說完了昨天事情的始末,還未道歉,殷情怯就問他:“你說完了沒?”便要離去。

白青衣見她容光照人,儀態不可方物,跟昨天一席恩情,千嬌百媚,玉豔香溫,微致風情,截然不同,心中頓生愛慕之情,便與她說:“我是真的,你留下來。”

殷情怯神色平然,隻是道:“我留下來作什麽?”

白青衣道:”你難道忘了一夜之情麽?”

殷情怯淡淡地道:“那是醉後,醉時同**,醒後各分散,人生本就醉醒不分,你不必當真。”

白青衣跳起來,大聲道:“不行,不行!決不行的!”

殷情怯神色木然地道:“有什麽不行?你愛過的女子,都照顧她一輩子麽?”

白青衣憤怒地踱步,氣道:“你……不同的!”

殷情怯冷笑道:“什麽不同?也不過是一晌留情,醉裏貪歡,他家本是無情物,一向南飛又北飛而已。”

白青衣怒不可遏,“啪”地一掌,竟摑了殷情怯一個巴掌,在她上頰上留下紅印,白青衣瞧在眼裏,一陣心疼,戟指叱道:“你這賤女子……枉費我真心一片!”

殷情怯舉目望著他,眼眶裏有一層蒙蒙的水意:“我是被人遺棄的女人……”

白青衣截斷道:“我又是好男子麽!”

殷情怯垂了頭,幽幽地道:“我出身貧寒……”

白青衣怒道:“把我白青衣當什麽人了!”

殷情怯抬頭,眼眶裏的水影已掛到青腮邊,說:“你說的是真?”

白青衣氣得不得了,指著殷情怯罵道:“你你你,你當我說了一天假話麽!”

殷情怯忽然搭住了他的手,水汪汪的明眸瞟著他,把他的手放近唇邊,親了一親,又放到嘴裏,輕輕道:“你要是真的,我也是真的。”說著咬了他小指一口,用水一般的眼色望著他,問:“很痛吧!”

“很痛吧?”她幽幽的問,“不會忘記我吧?”白青衣反手握住她玉指春蔥,人握欲融的手,隻見她媚目流波,瓤犀微露,白青衣一時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往後的日子裏,白青衣有著三天的融骨消魂,筆莫能宣的快活。他替殷情怯畫眉、賦詩、溫存,殷情怯更對他溫柔備至,情深款款,百般依順,令白青衣與她衣鬢廝磨,過著比神仙還快活的日子。

可是這般濃情蜜意後的第四天早上,他醒來的時候,就失去她,再也見不到她了。

卻沒想到,在陡崖跳浪上,竟會遇見了她,殷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