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豪車胖子

鋒子本就是一個急‘性’子的人,做什麽事,都是火急火燎的快節奏,向陽村的事才剛敲定,便無視我眼神的抗議,強行拉著我向村外走去。

不多時我倆便行至村口,峰子說等會兒會有人來接我倆,於是我倆便蹲在路邊,靜靜地等著。

道路倆旁都是清一‘色’的田地,左邊是一片蔥蔥鬱鬱的‘玉’米地,因為靠近溝渠,所以長勢極好,已經依稀可以看到一個個有如榔頭般大小的‘玉’米窇子,被青綠‘色’的葉片包裹著,甚至可以看到葉子上一道道清透的像極了血管的脈絡紋路,在尾巴處,更是‘露’出來了一穗土黃‘色’的胡須。

不知怎麽的,我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荒謬的,甚至有些恐怖的念頭,在那細細密密的‘玉’米須下,是不是藏著一個個幹瘦的長胡子老頭?

渾身一個‘激’靈,我頓時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同時竟感覺到胳膊上的汗‘毛’自發的立了起來,憑空的生出了幾分寒意。

“哎,大白天的你小子發什麽愣呢?”

鋒子的話瞬間將我從呆滯中拉回現實。

我轉頭看見鋒子正叼著一支剛剛點燃的香煙,而且以一種“你好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頓覺尷尬,“嘿嘿”的幹巴巴笑了倆聲,低頭不去看他,順腳將腳下的一塊石字踢開,自嘲道:“可能是這倆天遇到的怪事多了,一靜下來,便容易胡思‘亂’想。”

“哦。”鋒子應了一聲,點了點頭便不再做聲。

我抬頭,見他一臉凝重的望著東麵馬路的盡頭怔怔出神,似乎在思躇著什麽。

我心中一動,聯係之前的事,便將他的想法猜了個七八分,當下便脫口而出:“你是要帶我去鬥林吧。”

“啊?”鋒子聞言,頓時一臉驚愕,同時麵上也泛起了一層驚疑,猛地出聲道:“你怎麽知道?”

我早已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不過他雖然皮膚黝黑,但臉上的表情倒是看得十分真切。

我心中也有些得意,不要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於是我便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不溫不火的回了一句:“廢話,你別忘了我爺爺是幹什麽的?”

說到這裏,容我再絮叨幾句我的身世。

依前麵所說,我祖上都居住在這個村子。

我父親,早期隻是一個普通的木匠工人,但好在有一身過硬的木匠手藝,經過半輩子的努力後,終於發家,於是我們全家遷居到城裏,定了下來。

當然,那時候我還未出生,我是在我們家搬在城裏半年之後,才悄然落地。

相比較於那個充滿煤黑的城市,我的老家,則是黃‘色’調的土黃‘色’,我兒時的歡樂時光,幾乎都在這裏度過,記得村子裏的河裏多蛤蟆,山中多長蛇,但身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也沒少殘害那些動物。

雖然說我的父親隻是很普通的一個人,但要是再往上倆代,那可就真的不得了了。

先說我的老爺爺,就是我爺爺的父親,早期當過紅軍,說起來一輩子也參加過幾次不大不小的戰役。

因得天佑,得以在抗戰之後完整的從戰場上退了下來,我所說的完整,自然是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完整。

老爺爺說過,他這輩子最高興的倆件事,一件是見過‘毛’主席,另一件便是能夠完整的退役。

我沒有經曆過那種血與火,鋼與鐵的慘烈戰爭,自是無法體會到老爺爺說的那種高興。隻記得他說的時候,稀疏的‘花’白眉‘毛’胡子都在抖動著,我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那幹癟的眼皮下,那雙晦暗的眸子裏蘊含的歡喜。

而對於第一件事,我大抵能了解一點,隻不過不一樣的是,老爺爺見得是真人,而我見得,則是影像。

我的老爺爺,暫且說到這裏,而最值得說的,是我的爺爺,一個有著傳奇一生的風水師。在我心中,每一個風水師,或者是算命師,都包裹著一層神秘的‘色’彩,讓我不由向往。

我的爺爺,大名白公平,但奇怪的是,他的身份證上,卻印著白占休三個字。

我曾問過爺爺原因,爺爺似乎是有什麽忌諱,隻是含糊的答道:“風水先生都是有倆個名字的。”

在我心中,每一個風水師,都是秉承著“天地良心,善惡因果”在做事,而這八個字,在我爺爺的身上,更是得到了完美的詮釋。

記得爺爺生時,並未教過我任何風水之術,但卻不反對我翻看他的那些書籍。

什麽《易經》,《六爻》,《梅‘花’易數》,《淵海子平選》,我都有所涉獵,後來甚至有了“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的地步。那些在常人眼裏艱深枯澀,繁雜難懂的文字,似乎對我有著天生的吸引力,因此我雖未寫過‘陰’陽,但對於爺爺說的一些問題,卻也能說上個七八分。

爺爺讚我是風水奇才,卻又歎這一行當對家人不好。

我想,這應該就是他不肯教我的原因吧。

後來,在我家搬去了城裏後,過了幾年,爺爺去世了,在他的遺物裏,除了幾本風水學說外,最為珍重的,大概就是那一本《公平生平》吧,那是爺爺自己寫的手抄傳記。

《公平生平》,是由十幾個冊子訂成,都是爺爺的生平事跡,記錄了爺爺生平做過的‘陰’陽道場,風水往事。

而我看了這本厚厚的冊子,才明白為什麽爺爺有白公平,白占休倆個名字,卻一直用的白公平。

那是因為,白公平,是他風水師這個身份所持有的名字,而於白家,他的名字是白占休,一‘陰’一陽,互不影響,互不牽扯。便是將來遭了業障,也不至於遺禍家中上下。

方才提到“鬥林”一詞,便是我從爺爺的《公平生平》中異人。異物。異事一冊中看到的。

鬥林,是一個圈子的行話。

什麽圈?當然不是風水圈,而是盜墓圈。

你可能有疑問,一個風水師和盜墓會有什麽‘交’集?請容我慢慢道來。

我爺爺年輕時替人堪選墓葬,深‘交’了一個盜墓者,因此,關於一些盜墓秘辛,也被他記錄了下來。

對盜墓有興趣的人都知道,盜墓也叫做倒鬥,而“鬥林”,顧名思議,便是一個集合了盜墓者,盜墓工具,墓‘穴’信息的一個大市場,也可以說是一個服務圈子。而對於這種組織自然不能生存在陽光下,因此除去業內人士,沒人知道它的存在。而業內人士,也從不泄‘露’風聲。

因此當我說出“鬥林”二字時,鋒子自然驚訝到無以複加。

這就像一個一直打著cs的人,忽然一天給打資深魔獸的室友打了一場超神排位賽一樣。

不過很快鋒子便釋然了,嘟囔道:“也對,我都差點忘了你爺爺,他老人家一生什麽沒見過,他知道鬥林,也不奇怪。”

我聽鋒子這樣說到,心中難免生出了一些忐忑。

畢竟我是一個從小便接受正統教育的大學生,雖然自小接觸風水,但這猛的一下便要去盜墓,一時間肯定有些難以接受。

盜墓,這是一個常人都不敢觸及,也沒有機會觸及的一個領域,而現在正有一個機會擺在我的麵前,而且它又能滿足我自小便渴望接觸的玄學,但一想到關於墓‘穴’的種種的奇聞軼事,我當下心裏也是有些膽怯,不過我想,更多的是期待。

周圍不知何時刮起了風,四野空曠,風聲嗚嗚不止,仿佛是什麽野獸莫名的嘶吼。

這時天‘色’也暗了下來,整個天穹都變作了昏黑,我抬頭,隻見遠處的天邊,正有一大片烏雲緩緩移動,天光收斂,似有一場大暴雨正在醞釀之中。

忽然馬路的盡頭翻起了一陣煙塵,同時有低沉的汽笛聲傳來,峰子將煙頭一掐,與我同時站了起來,望向那邊。

煙塵散開,一倆黑‘色’的奧迪a8重開煙瘴,疾馳而來,然後緩緩停在我倆麵前,在我倆一臉詫異的表情中,車窗搖下,一個大胖子出現在我倆的視線之內。

峰子麵‘色’一喜,轉頭向我笑道:“這是狗哥,是我在你爺爺的葬禮上結‘交’的兄弟。”

胖子麵‘色’紅潤,皮膚白淨,倆條粗黑的眉‘毛’下,架著一副暴龍的圓形墨鏡。

臉上由於‘肥’‘肉’橫生,因此擠出了一條條深深地溝壑。脖子上的寬大金鏈子和手腕上的金表,幾乎讓人在一瞬間便想到他是不是某個黑社會的頭頭。

而事實上,他也正是向陽村裏“鬥林”的一霸,從事盜墓已有十二年之久的盜墓老手,雖然他叫做狗子,但圈子裏的人卻都叫他“狗哥”。

按他自己的說法,那就是名賤命硬,幹他們這一行的,橫豎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營生。

要麽死在墓裏,要麽死在公安手裏,對於他們來說,活著的每一天,都在踐行著倆個字。

享受!

我看了那胖子一眼,奇道:“我爺爺的葬禮?”

“是的,就是你爺爺的葬禮。”

那胖子這時候已將臉上的墨鏡摘了去,‘露’出一雙賊小賊小的眼睛,但我卻分明能感受到那雙眼睛的銳利。

胖子說話,和他的外表一樣,霸氣,粗獷響亮。雖然一路上他和鋒子說話,已經盡量壓低了嗓子,可我還是有種他一直是在喊的感覺。

當鋒子向他介紹我的時候,我出於禮貌,微笑之餘抬起了胳膊與他握手,卻沒想到他隻是看了一眼,‘陰’‘陰’的嘿嘿笑了一聲,繼而說到:“小夥子,我這雙手,先不說搬過多少死屍,便是栽在我手下的人,恐怕你倆隻手也數不過來,你握之前,可要想好了。”

我完全沒想到他會來這麽一出,一時間不知該何言以對,竟愣在了當場。

鋒子也是無奈的向我聳聳肩。

我轉頭看向那胖子,他已經自顧自的又哼著小曲開他的車去了,我看著他的背影,卻忽然想起了在村口時鋒子對我說的那句話。

自我們家與你們白家結‘交’以來,七八代人,你們白家,還沒有出現過孬種!

猛地,不知從哪裏鑽出來一股底氣,我拍了拍那胖子的肩膀。

緩緩出聲。

“深山畢竟藏猛虎,我命還須天地顧。你好,我叫白尋。”

那胖子也是一愣,但下一刻,他便爽朗的大笑起來,接著眼睛一眯,瞅著我的眼睛道:“以後叫我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