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弗!等等我!”阿格曼奇追上了走得飛快的暗爐將軍,“你這家夥,跑的再快貢品也不會是你的!”

安格弗訕訕地停下了腳步:“別瞎說,我隻是好奇而已。沒想到那個過氣親王居然認識火焰君主身邊的人物,這家夥還真是走運。”

“我可不這麽認為,”阿格曼奇回頭望了望後麵老遠的德博拉,“王族議會的灰靴長老曾經告訴我,黑鐵親王之所以被剝奪爵位,正是因為他對火焰君主的不敬態度。而如今他卻百般交好這位火元素的使者大人,你有沒有想過他到底存的什麽心?”

安格弗大驚:“難道他想謀害這位使者?”

“閉嘴,你這個豬腦子,”傀儡統帥斥道,“他要殺人怎麽可能把我們帶上!雖然現在我也猜不出他的意圖,但絕不會僅僅是看守貢品那麽簡單,等會給我睜大眼睛,看好他的一舉一動,還有你的衛隊,叫他們都跟緊點!”安格弗諾諾領命。

就這樣,兩隊各懷心思的人馬一前一後來到了德博拉的住所處——一座可以俯瞰整個暗爐堡的黑鐵高塔。

“請進吧,將軍大人,”德博拉微笑著做了個邀請的手勢,“敝舍寒酸,但願兩位能夠習慣。”

安格弗和阿格曼奇對視一眼,帶著衛兵走進了這座漆黑的高塔。

眾人在德博拉的引導下拾級而上,階梯兩邊忽明忽暗的火把將各人的臉色映的慘白無比,整座高塔似乎隻有馬靴踩在石梯上所發出的“踢踏“聲。

“威克斯大人,”德博拉突兀的聲音打破了沉默的氣氛,“守護貢品可是件苦差事,不知您是否有準備給兩位將軍的禮物?”

“威克斯勳爵”心領神會地笑道:“那是自然,兩位將軍勞苦功高,更是暗爐堡的最高軍事長官,在下如何能夠怠慢?”

安格弗有些意動地湊了上來,但阿格曼奇不動聲色地擋住了他:“承蒙勳爵大人看重,但是達格蘭皇帝明令禁止不得行賄受賄,所以我等隻能謝過大人的好意了。”

“統帥大人言重了,”德博拉笑著說道,“這可不是受賄,隻是威克斯大人仰慕兩位將軍私下贈送禮物罷了。如果二位將軍感到不妥,不妨回贈一些東西給勳爵大人,這就不算是賄賂了。”

“親王殿下說的在理,”安格弗得意地看著阿格曼奇,“勳爵大人,我一個當兵的身無長物,也就手上這把劍看得過去,您不嫌棄地話就當作回禮吧。”

“將軍大人客氣了,”雷根笑吟吟地接過安格弗的短劍,瞥了一眼哭笑不得的阿格曼奇,“為您準備的禮物有些沉重,請將軍隨我上來。”

安格弗眉開眼笑地跟著“威克斯勳爵”往上走去,阿格曼奇正要出言勸阻,卻被德博拉攔住了:“統帥大人,在下可也為您精心準備了‘禮物’呢。”

雷根帶著安格弗登上了尖塔的最高層,缺心眼的黑鐵將軍似乎想起了什麽:“威克斯大人,阿格曼奇和親王殿下呢,他們為什麽不一起上來?”

看了一眼安格弗身後的幾名衛兵,雷根微笑著說道:“不用擔心,將軍大人。親王殿下也為阿格曼奇大人準備了一份禮物,想必此刻他已經先走一步去見索瑞森大帝了。”

“什麽?”安格弗有些不解,“他們怎麽挑這個時候去覲見陛下?”

“不是這個陛下,”雷根湊到安格弗耳邊,“是你們的第一代帝王,那個被燒的屍骨無存的巫師索瑞森。”

安格弗眼神呆滯地看著解除了幻象的人類,身體緩緩向後栽倒在地——他的胸膛上正插著自己贈送給“威克斯勳爵”的禮物。

輕鬆解決了剩下的幾個不明所以的衛兵,雷根搜出了安格弗身上的遠古石板,正打算下樓和德博拉會合,突然一陣喊叫從樓下傳了上來。

“雷根!截住他!千萬別讓他跑了!”德博拉的吼聲震得塔樓嗡嗡作響。

滿臉鮮血的阿格曼奇慌不擇路地奔上了塔頂,但看到的卻是安格弗的屍體和一個滿身殺氣的人類,傀儡統帥惡毒地看了一眼追上來的德博拉:“雜種,你褻瀆了大帝的血脈。我就算摔死在這也絕不讓你們得逞!”

阿格曼奇狠狠地撞碎了脆弱的石窗,縱身躍下了黑鐵之塔。

德博拉匆忙伸出手去,但是卻沒抓到任何東西。

“狗娘養的!”雷根雙眼冒火,在黑鐵親王驚詫的眼神中也跳了下去。

“雷根,你在幹什麽!”德博拉抓之不及,嗓子幾乎都快喊出血來。

“聖盾術,諸邪勿近我身!”一道金色的光暈劃過暗爐堡漆黑的天際,兩道身影一前一後重重地墜在了滿是茅草堆的地麵上。

“老天!”德博拉靠在窗戶上呻吟著,“這回我如何向麥格尼交差。”

就在黑鐵親王幾乎絕望的時候,雷根艱難地從草堆裏站起身來,手中的長劍刺穿了死不瞑目的阿格曼奇。

頭暈目眩的聖騎士喘了口氣,朝塔樓上的德博拉揮揮手,示意自己安然無恙,然後將阿格曼奇的屍體翻過身來,找出了幾乎被摔碎的遠古石板。

“快走,雷根!巡邏隊朝你那邊去了!”塔樓四周的衛兵被巨大的響聲驚動,紛紛朝著雷根的位置趕了過來。

“你怎麽辦?”雷根將長劍插回鞘內高聲問道。

“不用管我!”德博拉喊道,“你趕快把雷吉納德救出來,我隨後就到。要是半個小時後還沒等到我,你們就自己走吧!”

————————————————————————————閉目養神的雷吉納德被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所驚醒,他艱難地坐直了身子,冷靜地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命運。

鐵門被一隊凶神惡煞的黑鐵矮人踹開,一個首領模樣的軍官不由分說將他打倒在地,並且用劍對準了他的眼睛。

“說,那個混進來的人類是不是你的同夥!”矮人軍官那混合著蒜味的口水噴了他一臉。

雷吉納德冷冷地注視著懸在自己眼前的短劍:“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我一直都呆在這個囚室裏,外麵的事情我一無所知。”

“可惡的人類!如果再不說實話,小心我剜掉你的眼睛!”暴怒的軍官吼叫著,將短劍幾乎湊到了雷吉納德的眼珠前。

“這就是我的實話,”雷吉納德沒有移開眼睛,“就算你剜出我的心髒也還是這句話。”

“那你就下地獄去吧!”矮人軍官猙獰地舉起了短劍。

“也許應該是你先下去,我的朋友。”雷吉納德微笑地看著矮人的身後——一道雪亮的劍光劃過矮人的脖子,鬥大的頭顱衝天而起。

從後麵衝出來的雷根兩劍劈死了其餘的黑鐵矮人,將倒在地上的雷吉納德扶了起來:“元帥大人,石板已經到手了。我們趕快離開這地方,不然整座城市的矮人會活吞了我們的。”

“很好!這樣一來我們就能讓那條爬蟲滾回去了,”雷吉納德欣喜地說道,“我們這就走…等等,德博拉呢?”

雷根頓了頓,有些遲疑地說道:“我和他在半個小時前就分開了,他說如果自己現在還沒出現的話,叫我們趕快先走,不用繼續等他了。”

元帥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所以你就準備拋棄剛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隻因為他是一個邪惡的黑鐵矮人?”

“不是的,元帥大人….”雷根心虛地否認著。

“曾經有位偉大的聖騎士說過,‘種族不能代表榮耀,有些人類他們像最殘忍的亡靈天災那樣邪惡;也有一些獸人,他們像最高貴的騎士那樣可敬’,如果我是你的老師的話,也許我今天會罰你把這句話寫一百遍。”雷吉納德眼神炯炯地看著雷根。

“任何人都無法決定自己的出生和血統,德博拉一樣也不例外,但這並不妨礙他擁有一個高尚的靈魂——也許他認為自己的死可以為我們爭取逃亡時間,但是你!還有我雷吉納德.溫德索爾!我們身為榮耀的暴風戰士,怎麽能讓與我們一同出生入死的異族兄弟因我們而喪命!所以,聖騎士克裏斯汀.雷根!我以聯盟大元帥的名義命令你,握緊你手中的長劍,回頭!這一次,為我們的矮人兄弟而戰!”

————————————————————————————————————德博拉用力地閉緊左眼,以防止腦袋上的血水流進眼睛。並不是他不願用手去擦,而是唯一剩下的右手必須用來握劍,他的左手則孤零零的躺在不遠處的血泊中。

即使黑鐵親王已喪一臂,但是周圍的矮人衛兵卻沒有一個敢貿然上前——為了剛才那隻手臂,他們付出了將近二十條人命。

“德博拉,孤自問待你不薄,為什麽你還要夥同人類來殺害自己的族人?”一個威嚴而低沉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了出來,周圍的矮人士兵們紛紛為這位陛下讓開道路,並單膝跪下。

“居然勞動您的大駕,我真是無比惶恐,”德博拉淡淡地說道,雖然他連身子都沒欠一下,“或者您認為,隻要黑鐵皇帝出現,我就會乖乖束手就擒,我的堂兄?”

達格蘭.索瑞森皇帝冷冷地看著滿身是血的堂弟:“我從來沒有奢望過你會變成一個乖孩子。你從小就是執拗無比,認定的事情絕不會改變。你藐視自己的家族,辱罵我們的主人,這些我都忍了下來,而且幫你遮掩了過去。但是我的兄弟,你不應該幫助這些人類來對付我們!黑鐵矮人可以容忍離經叛道,但是我們絕不能容忍一個叛徒!”

“殺死他!殺死他!殺死他!!”黑鐵衛兵們的士氣被皇帝的怒吼所激起,他們虎視眈眈地盯著德博拉孤獨的身影,也許下一刻就會撲上去撕碎他。

“皇帝陛下,還有同胞們,請聽我一言!”

德博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無比眷戀地看著這座隱沒在黑暗中的城市,“這就是暗爐堡,我出生長大的地方,我的人民為之奮鬥的家園,我對她的愛不亞於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黑鐵衛兵們在達格蘭的示意下安靜了下來,德博拉繼續說道:“可是你們忘了,或者說我們的先祖們也已經忘了;我們真正的家鄉在遙遠的卡茲莫丹,在皚皚白雪覆蓋下的丹莫羅,在那聞名大陸的鋼鐵雄城鐵爐堡!我們並不是矮人的棄民,我們也有重新回到鐵爐堡的權利!”

“可是銅須和蠻錘的人不讓我們回去!”一個衛兵大聲地喊道。

“那我們就打回去!”另一個衛兵用更大的聲音喊道。

“對,打回去!打回去!!”所有的黑鐵矮人們都沸騰了。

“不,你們這些愚者!”德博拉的怒吼蓋過了所有的黑鐵矮人,“難道他們身上和我們流著不一樣的血?難道他們和我們有著不一樣的稱謂?我們都是泰坦的造物,卡茲格羅斯大神的子孫,為什麽我們要互相殘殺?!”

有些癲狂的黑鐵親王指著沉默不語的達格蘭大帝:“告訴我,皇帝陛下。你的皇後茉艾拉到底是黑鐵矮人還是鐵爐矮人,難道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都該被一起絞死嗎?!”

“德博拉,不要說了。”達格蘭沉聲道。

“為什麽不說?難道你自己都怕了?”德博拉揮舞著僅剩的右手,“我們因為那個可笑的祖先而斷送了整個矮人帝國,又因為他的無知被迫向來自深淵的惡魔服務了上百年!可你們這些蠢貨還依然將他奉為神明,何等的愚不可及!”

“夠了!”達格蘭勃然怒道,“你想死我管不著,但是你不能拖著族人跟你一起滅亡!我可以饒恕你的無知,但是火焰君主的烈焰不會留情!”

黑鐵皇帝劇烈地喘了幾口氣,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德博拉:“活捉他,將他關進監獄的最深處,直到老死為止。”

衛兵哄然領命,正待一擁而上。

突然兩隻飛奔的岩羊衝進了人群中,羊背上兩個人類揮舞著長劍砍殺著混亂的士兵。

“不要亂!”達格蘭憤怒地喊道,眼睜睜地看著其中一名騎士將德博拉拽上了羊背,“可惡的人類!火槍手,射擊!”

雷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低下了頭,一陣亂槍打的周圍石屑飛濺,他感到身後的德博拉微微一顫,但旋即穩住了身子。

“有沒有受傷!”雷根高聲問道,一邊揮舞著長劍驅趕著周圍的士兵。

“沒事,斷了條胳膊而已,”德博拉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元帥大人呢?”

“我在!”雷吉納德大聲應道,“照顧好自己,我們馬上就能離開這鬼地方了!”

兩隻岩羊發蹄狂奔,一路上撞倒了不知多少黑鐵矮人。當黎明的第一線曙光照射到岩羊角上時,他們終於成功地逃出了黑石山。

三人幾乎是滾著下了羊背,雷根上氣不接下氣地笑著:“聖光在上!我想不出還有比這更刺激的了!等我生了兒子一定要把這個故事講給他聽!”

“我要講給孫子聽!”雷吉納德擠了擠眼。

“哦,休想占我便宜,溫德索爾先生。”

雷根伸手拍了拍德博拉的肩膀:“老兄,沒想到我們會回來救你吧。”

然而黑鐵矮人卻半天沒有回答,雷根感覺不太妙,猛地坐了起來。

“老天!!你的傷,這是怎麽回事?!”

雷吉納德聞聲也跳了起來,隻見幾顆要命的彈丸卡在了矮人胸膛的傷口處,那血流的速度幾乎讓人眩暈。

“我的天!得趕緊為他止血!”雷吉納德將衣服撕成布條,用力朝傷口按去,“快,用聖療術。”

“不!”德博拉掙紮著抓住了雷根的手臂,劇烈地喘了幾口氣,“別Lang費時間了,我的路已經走到了盡頭,但你們還有使命去完成!”

黑鐵矮人閉上眼睛,良久才開口說道:“我此生不愛權錢財色,隻希望能在生前看到矮人三族和解。沒有妄殺過一個鐵爐矮人,但手上卻沾滿了黑鐵矮人的鮮血。聖騎士,你說,我到底是不是個罪人?”

雷根悲哀地低下頭,不忍再看奄奄一息的矮人。

“為救三人而殺一人,你有罪;為全三族而屈己一族,你無私,”雷吉納德握住黑鐵矮人顫抖的手臂,“功過相抵。你清白來到世間,清白回到泰坦懷抱,誰也無權宣判你是罪人。”

“是啊,這麽說我可真清白啊。”矮人咧開嘴笑著,大股大股的鮮血從他嘴角湧出。

“求你了!德博拉。看在泰坦的份上!快別說了!”雷根哽咽著懇求道。

“叫…叫我的全名,雷根小子。”矮人眼神渙散地喃喃說道。

“遵命,德博拉.黑鐵親王。”雷根緊緊地揪住了矮人的袖子。

“是啊,我是黑鐵的…親王,黑鐵的…兒子…”

矮人眷戀地看了已經模糊的黑石山一眼,緊握住雷根的手驟然鬆開,無力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