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是極。”秦素輕笑著說道,“以黑衣人的聰明,在結合這幾方麵的情形之後,他必定能夠猜出銀麵女金蟬脫殼的最深用意,不隻是要迷惑他,也是要迷惑我。那個時候,黑衣人便對錦繡動了殺機。他當著我的麵兒殺死錦繡,就是在賭,賭我對銀麵女所知不多,會上他的當,會以為真正的銀麵女已經死了。”

一口氣分析到此處,秦素語聲略停,麵上現出了些許悵惘的神情,漫聲道:“此人分明有逃生之機,卻情願以死毀去青州之局,甚至還意圖反過來布了一式暗招。他的這份忠誠與果決,我倒是佩服的。”

的確,黑衣人如果逃跑的話,也未必沒有機會,但他卻以性命破去此局,斷去了秦素所有的線索,可謂狠絕。而銀麵女的機警與毒辣,也相當叫人佩服,早在那樣久之前,她居然就能窺察危機,且選擇了最穩妥的辦法逃脫。而最可怕的是,明知青州有危險,她不想著提醒同伴早日逃跑,反而以各種假相拖住對方,將對方當成了擋箭牌。

“銀麵女、黑衣人。此二賊一個歹毒聰狡、一個果斷狠絕,真真是堪為對手啊。”秦素感慨地說道,一麵便執起茶壺,向盞中注了些蜜茶。

此時,一直不曾出聲的阿臻卻突然皺起了眉,看向秦素道:“女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錦繡與大娘子、三郎君之間,又是如何聯絡的呢?我們的人怎麽就沒發現?還有,歐陽嫣然也參與了西雪亭那件事,那黑衣人是不是也知道此事?如果他知道了,為什麽他沒幫忙?”

秦素倒茶的手立時停在了半空,訝然回首看向阿臻道:“你竟然也能想到這些麽?”

阿臻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將手裏的一塊甜酥捏來捏去,期期艾艾地道:“我聽你們說了半天,總覺得這事情還沒說透,就問出來了,女郎勿怪。”

秦素便掩袖笑了起來:“我當然不會怪你,你這樣問我還是很歡喜的。”說著她便轉向了阿忍,道:“卻不知這其中的因由,你可知曉?”

阿忍雖然聰明沉穩,到底不如秦素成天都活在陰謀算計裏,此時聞言便搖了搖頭,道:“女郎恕罪,我也不知道。”

秦素聽了倒也沒失望,隻含笑擱下了茶壺,道:“其實,具體的情形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猜一猜罷了。”說到這裏,她便又問阿忍:“你家主公前往趙國之時,曾將青州的人手調走了大半,此事你可記得?”

阿忍先是一怔,旋即便頷首道:“我記得的。”語罷,她的神情中便多了一絲恍然。

秦素便笑道:“從去年的年底到今年二月中旬我返回青州,這期間大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青州人手嚴重不足。而貝錦則交代說,長姊謀劃西雪亭一局時,我還沒回府。由此可知,錦繡與長姊他們的聯絡,便是在這段人手不足的時間裏完成的。也正因如此,我們這邊才沒收到消息。”

“哦,是這樣。”阿臻點了點頭,又追問道:“那歐陽嫣然與黑衣人呢?”

秦素便笑道:“這種內宅裏的勾當,有歐陽嫣然一人出手便足夠了,何須黑衣人?再者說,就算歐陽嫣然的行動沒叫我們察覺,可是,我不是還有你們麽?有你們兩個在,我還有什麽可怕的?”

這話說得阿臻與阿忍皆笑了起來,車廂中的氛圍也略略一鬆。

窗外的雨仍在下,雨絲打濕了車上的青簾,秦素轉首看著,過了一會後,驀地想起一件事來,便問阿忍:“歐陽交代的那幾處聯絡點,你全都派人去查了麽?”

阿忍應道:“是的,女郎,人都派過去了,隻有穀熟最近,所以是第一個傳消息回來的,至於其他幾處,可能還要再等兩日。”

“把人都撤回來吧,不必查了。”秦素淡聲說道,身上的氣息微有些發冷。

“這是為何?”一旁的阿臻不明所以,便出聲問道。

好容易從歐陽嫣然那裏挖出了消息,秦素卻說放棄就放棄,她很是不解。

秦素聞言,麵上的神情又變得惘然起來,歎了口氣道:“我方才不是說過麽,舉凡歐陽嫣然知道的聯絡點,此刻一定都被毀了,這一點毋須懷疑,我現在擔心的是,對方是不是還留了後手,比如在原先的聯絡點旁邊埋下伏兵,隻要我們的人一露麵,他們就能順藤摸瓜,反查到我們身上來。”

阿臻皺眉思索了一會,似是有些明白了,點了點頭,阿忍則躬身道:“遵命。”停了片刻,她又問:“那麽,位於大都的那個地址呢?也不去查麽?”

“也不必查了。”秦素搖了搖頭,語聲越加低沉,“既然對方將歐陽嫣然與黑衣人視作棄子,早在今年二月便布置了下去,那麽,歐陽與黑衣人知道的所有消息,他們肯定都會處理得幹幹淨淨,而後設下伏兵,專等著我們上鉤。”

說到這裏時,她的麵上便又浮起了一絲苦笑,歎聲道:“這還是我失算在先。從穀熟那個聯絡點被毀的時間推斷,五十裏埔那一局,旌宏的出現委實太過驚人,而阿燕的兄長又逃脫了,想必他是終於逃回去報了信,對方有所警覺,當機立斷做出了反應。如今的情形已經換了過來,我們在明,他們在暗,形勢反倒於我們不利,我們也必須小心再小心。”

阿忍此時已是麵色微變,躬身道:“是,我明白了。我馬上就去傳信,派去穀熟那一處的人手,我會令他們不要回來,先往別處走走再看。至於其他人等,如果還沒到地方的,便立刻回撤,如果已經到地方的,便與穀熟同樣處置。”

“如此甚好。”秦素讚賞地看著阿忍,笑道:“阿忍若是個男兒,必能去大族門下做謀士。”

阿忍道了聲不敢,便敲了敲車壁,以暗語向車外的方朝說了幾句話,想來是讓他給穀熟等地的人傳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