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憂傷以終老(二十二)

巳時,京兆城外五裏,西山。

京兆兩大名山,西山一直以奇峰峻石蘭若古刹聞名,在這一天之前,幾乎所有人都忘卻了它的另一重作用:自潞河驛後,進京官道因山勢而於此陡然收窄,形成一個天然隘口。在此處,自南北一統後朝廷便設下一支悍軍駐守,名曰“虎賁”。然百年下來的四海N平、內外鹹安,早將這一支駐軍遺忘在了歲月煙塵之後。

但此時此刻,破潞河後順暢直下的靖難軍不得不在這一座小山之前收住了勢如破竹的馬蹄。

狹路相逢。

之惟眯起眼,望向對麵遮蔽進京最後通道的旌旗,背生雙翼的猛虎於招展戰旗上昂首怒目——“虎賁營”。

這支從龍起兵於開國平亂覆滅南晉的諸多戰役中立下赫赫功勳的軍隊,是否,在這百年之後仍還不墜那曾經威名?

一手握住劍柄,蘭王露出一絲微笑:能有什麽可怕的?!有誰能比自己更清楚——時間,才是一柄最鋒利的刀刃。深深呼吸,慢慢抽劍出鞘,決然指向浩明天宇——

靖難軍千軍萬馬都似感覺到了那深深吐納,千萬人一道屏住了呼吸,收緊了韁繩,拔刀出鞘,隻等那一聲進攻令下,便能化作一道排山倒海的鐵潮。

卻在這時,見對麵虎賁軍中旗幟變換,一隊人馬自陣後飛馳至陣列最前,為首一人向靖難軍這方高聲喊道:“反賊,還不下馬受降?看看此人是誰?!”正是虎賁營統領吳岱倫。

他身旁數名騎士簇擁一騎出列,馬背之上兵刃叢中五花大綁一人——

之惟一見,如遭當胸一擊,幾乎目眥俱裂:“父王?!”

滿意的看見他驚痛神情,吳岱倫揚聲冷笑:“沒想到吧?你們父子倆在這兒見上了!”

兩軍已離得相當接近,彼此清清楚楚看到對方麵上每一點表情變換。

也讓這頭的人清清楚楚的看見被挾持的人緇衣都不能掩飾的斑斑血痕,迎頭撞擊已變成了胸口的一陣陣悶痛,唯之惟看不見自己的臉色已陰沉如垂野暗雲。

隻聽見那自以為勝券在握的吳岱倫高聲囂叫著勸降:“反賊,連昔日戰神如今也在本帥掌握,可見天道昭彰,不容僭越忤逆!本帥勸爾等莫要再負隅頑抗與王師作對,逆天行事的結果,最終隻能是灰飛煙滅,死無葬身之地!”

山下隘穀之中,每一個字都帶著響亮的回聲,聲聲刺耳。

所有人都看見:蘭王一手攥緊了韁繩,一手垂下了劍鋒。

“王爺……”還沒等旁邊謀士出言,已聽敵陣中一聲呼喝——

“之惟!你給我進兵!”正是大將軍王。

一聲嘶吼隨即招來更多的刀鋒指向,卻見他清風一笑,嘲弄的看向氣急敗壞的虎賁軍主帥:“要不你現在就殺了本王,否則,本王可不能保證不再說話。”

吳岱倫怒極,卻又不敢當真現在就毀去這一至關全局的人質,心道:若對方真無所顧忌發動進攻,那無疑是在“不忠”之上再添一樁“不孝”,於己也無壞處,這才強壓下殺機,又氣勢洶洶轉向靖難軍陣營,高叫:“本帥奉勸爾等最後一次,莫再執迷不悟,否則身家死,九族滅。爾等可都想好了?!”

四下寂靜,風聲蕭蕭,戰旗鼓鼓,甲胄nn,兵戈瑟瑟,每一聲都聽得格外分明,連同心裏那最後的羈絆枷鎖斷裂的聲音,真重,也真痛。

之惟抬起眼:遠方蒼穹,雲開日出——太陽若要升起,就必須將那些曾蔭蔽過它的煙雲都劈開,踩在腳下。可他永遠不會忘了,那些曾托起過那輪朝陽的肩膀。

提韁,上前一步,護衛的盾牌立時隨之上前,整整齊齊排列在他馬前,蘭王用還執著寶劍的手從懷裏掏出一個錦囊,拆開,三道黃絹明晃晃鋪展於天下人麵前——

“大行皇帝遺詔: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兩軍驚栗,下意識肅然而聆。

待蘭王朗聲念完,靖難軍中再壓抑不住雀躍之情,已不時有按捺不住的“萬歲”之聲從行伍間傳出,而對麵虎賁軍中則人心頓亂——

“真的假的?”

“有金印呢!真的吧?”

“你看得清啊!不過,聽說大將軍王剛剛的確是手持了禦賜的金牌令箭進營的,那玩意兒不能一塊兒作假吧?”

“喲,這不就對上了嘛——別真是真的吧?!”

“那咱們……”

交頭接耳的士卒不由都將目光轉向了陣前的主帥,吳岱倫不知是驚得還得急得,臉已漲得通紅,誰知更聽到大將軍王悠悠然一聲:“今兒一早,聖上就下詔廢黜了太子之恒,若本王沒有記錯:吳大統領,你當時也是在場聆聽了聖諭的吧?”

此言一出,吳岱倫麵上已轉成豬肝顏色,猛的拔出寶劍相指:“反賊敢胡言亂語?!沒這回事!”

大將軍王長聲大笑,雖刀斧加身,亦不損那睥睨天下之清傲,眉峰高揚,聲音清朗:“‘胡言亂語’?說的正是你自己吧!虎賁營聽著:新帝之前妄動兵戈,爾等均欲族滅嗎?!”

加身刀兵隨聲紛落,唯吳岱倫惱羞成怒挺劍刺來:“胡說!全都是假……”話沒說完,忽覺一股冷風灌進喉腔——直到飛出的頭顱墜落在地,其上雙目還又驚又怒的圓瞪著,仿佛仍惦念著那腔子裏未說完的那半截話語。

隨手推落仍僵坐馬上的無頭屍體,一直追隨吳岱倫身側沉默的偏將收劍入鞘,在戰馬上向大將軍王行軍中之禮:“王爺,末將錢修文,幸不辱命!方才委屈王爺了。”

大將軍王點點頭,卻先看了眼對麵正凝望這方的愛子,方轉過眼來,道:“幫我解開。”

錢修文愣了一下,忙割斷他身上繩索,聽見戰神在他耳邊輕道:“你別跟他說。”

錢修文又是一愣,下意識的點頭,想了想才反應過來這個“他”指的是誰。

而在此時,大將軍王已然直起身體,揚聲問道:“首惡已然伏誅,諸位何去何從?”

對麵靖難軍歡欣之下,卻未減絲毫淩厲攻勢。全軍騰躍,隻讓劍鋒更銳;蘭王手中黃絹飄飄,卻亦更未收起寶劍凜凜。

虎賁軍諸將個個環顧四周,又都迅速避開,不與他人的相觸——見了錢修文突然誅殺主帥之後,又有誰還敢相信簇擁自己的這一個個昔日袍澤有哪一個不會暴起取走自己性命?片刻遲疑之後,終於一個接一個下馬,匍匐於地:“末將願追隨新帝,為朝廷盡忠!”

轉瞬間,整個虎賁營一萬五千兒郎皆跪倒於西山腳下,與靖難軍一起爆發出“萬歲萬萬歲”的動地山呼。

他卻沒感覺多少興奮,那些已落了地的枷鎖仍壓在心頭,那般沉重,之惟催馬上前,與那自小仰視的神明相會於兩軍陣央。

“父王……”開了口,才知道那些喊“萬歲”的聲音有多麽的響,將他的聲音完全淹沒在內,之惟不得不提高了嗓門,又進前些,又喚了聲:“父王!”

大將軍王卻搖頭:“既已宣了詔,便不能再這麽叫了。”

卻見那諭旨欽定的新任天子決然抬眸,眸心裏是一團烈焰,從未熄滅,一如孩提時分:“不,我不!”

那火焰讓人心頭一灼,更是一熱,他也就不再堅持,但仍先坦誠相告:“其實,是他讓我來的。”

之惟咬了下唇,看向他被血汙浸染的黑衣、空落的肩頭,緩緩搖頭:“那這些傷,也是他讓的?”

“傻孩子……”他強忍住伸出手去揉揉那頭頂的衝動,在隔了十多年光陰的歲月河川這頭,而是伸手按在那已長大成人的孩子的肩甲上,低笑,“人不服老不行,你當父王還是當年那會子哪?”

也唯有那樣深邃的刺痛,才能永不失效的在任何時候刺激人清醒。果然,之惟深吸了口氣,強自一笑:“那父王,剛才情形到底如何?”

大將軍王先將宮裏情勢簡略說了,才說到方才自己行動:“我持金牌令箭先去到皇城司。城防二營那群老小子最是爽快,一見了本王,也不要那金牌便嗷嗷叫著要跟我出城接應你,但我恐禁中拖久生變,便讓他們先去馳援皇城。然後便至宣武營。統領韓琪,是咱們的人。”

“可他不是……?”之惟卻皺眉。

大將軍王知他疑惑,一笑作答:“他是設計奪了他堂哥韓雄的兵權,為世人不齒,而韓雄的確是我當初立的,可我在當初看好的便不是韓雄,而是他韓琪!隻不過那時他還太小,又是偏房側室所出,所以才故意挑了韓雄作長信侯這箭靶子。果然,韓琪這小子沒辜負這許多年磨練,比他大哥中用多了,沉得住氣,也不忘本。我一進京便聯絡過他,他沒二話,隻是底下人頭太多,心也不齊,便是不少我麾下老人也在那染缸裏浸得太久,早沒了血性。前頭我趕到時,你那個‘好’大哥的人也剛到,我也不與他們嗦,亮出金牌令箭,當場將這幾個格殺,又宰了好幾個執迷不悟的,這才算收服。不過,光靠威嚇,這威信不牢靠,我隻能讓韓琪先按兵不動,就地觀察。萬一再興事端,咱們立刻與皇城司裏應外合索性拿下此營。”

之惟點了點頭,眼見靖難虎賁兩軍已然在井然有序的整合,虎賁軍中將佐雖多被與本部兵馬分隔開來,卻坐地升官,幾乎個個官加一級——於此,靖難軍中已是再熟稔不過——最難測人心,卻也最易蠱人心;蒲葦韌如絲的,攀折他人手的;最堅的,最脆的,不都是人心?

大將軍王的手在他肩甲上重重按了一下,他轉眸相視,卻隻見如常笑容,對他繼續又道:“接著便到了西山。京城三衛之中,虎賁營最為特殊,是唯一一支自開國而建,且從未變更過名稱的隊伍,而這一營的主將從來不出自任何一支權貴門閥——這是明麵上的。而暗地裏則是:多少年來、多少人□去多少親信可謂不可計數,這原本無門無派的營盤倒逐漸變成了水最深的所在。我自然也有人在裏頭,當今在潛邸時也安插過門人。不過幾十年爭來鬥去,竟是誰也未能真占得上風,弄到最後,反倒又歸於最初——不管是何方神聖,都唯主帥將令是從——反正這主帥不屬於任何陣營。這是兵營裏潛藏的規則,不帶兵的哪能知道?因此,人才會以為隻要掌握了主帥吳某,便能高枕無憂,隻看見表麵,卻不知虎賁營主帥一旦歸附他人,便威信大減。”

說到此,他略一停頓,習慣性的揚起劍眉,星眸熠熠生輝,哪裏有半點頹然懊喪之色,道:“我還是重複至宣武營之步驟:亮金牌,觀人心,隻一點不同——上來便先挑了吳岱倫!卻哪知這廝狡猾,竟先預備下了替身,眼見替身為我所殺,他自己的親兵和與他交好的將領但凡出手便血濺五步,竟也能一直隱忍不出。直到我寡不敵眾,力竭掛彩,他才出來,將我挾至陣前。他是看出我老啦,不中用啦,的確打得好算盤。不過,他卻錯了!他沒弄清楚他的對手究竟是誰!”說著又在那肩甲上重重一按,“之惟,剛才好樣兒的!你聽著,也記好了:你是當朝天子欽定的繼任新君,是我們,是全天下億兆臣民的唯一指望——你,必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必定,也必須……

必定,也必須!

似乎是陽光,又似乎是體溫,層層透過風塵血汙覆蓋的戰甲,微微的暖,緩緩的湧,之惟順著扶於肩胛那手的輕推,坐直身體,抬起頭——幾乎忘了這本是一個二月春晨,幸好無論人間天上,暖陽總無私照,點滴遍灑,峻秀的西山在陽光下巍然峙立,漫山新綠——曾以為美不會再有,暖不會再有的這個世界,原來,早已又繁花似錦草木蔥蘢。

難怪江山如畫!

因有至美永恒。

收緊雙手,明黃綾絹充填滿掌心,第一次,不再隻感到滿手虛空。

可為什麽自己笑起來的時候,還是感覺某一處那麽疼痛?之惟轉眸望向前路,微笑著點了點頭:“我明白,父王。”隨即傳令全軍:“全速前進!”

不過一刻鍾工夫,便抵達京城腳下。

當真兵臨城下。

卻先看見城門緊閉,城牆之上旗幟傾倒一片紛亂,城內傳來隱隱廝殺之聲,竟是在他們到達之前便已先開仗。

這才知道情況比方才路上探馬報來的還要嚴重:宣武營與皇城司正於京兆內外城間接戰,整個京城已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下令全軍暫停前進,靖難軍諸將都立馬於城外一土丘之上,手持遠鏡觀望城頭,然連轉了幾人之手卻也都未能辨清交戰各方來曆——有宣武營中人和皇城司屬下交手,也有二營自家服色混戰成一團,還有少數的禁軍服色混雜其中,仔細辨別了,其中甚有幾個東宮親衛。

雖然自能大概能猜到交戰原因,乃是兩營中人終於分化兩端,各為其主,各盡其忠,卻不知究竟是誰當先點燃了那導火索,又是誰違背了方才承諾,與往昔舊主過去手足背道而馳?

之惟不由看向大將軍王,見那人卻笑得輕鬆:“沒事,父王有自知之明:一點虛名,撐不了一輩子的門麵的。”

他卻仍恨自己為何看了這一眼,將那獨臂孤影映得格外分明,忙別過頭去。

那人卻真像毫不在意似的,反笑問於他:“現在可都聽你的了,你說:咱們怎麽辦?”

“打。”他毫不猶豫,勾勒冷冷一笑,“管他分不分得清楚,隻要我攻破城門,歸順的,就是自己人;反抗的,便是叛軍!”

大將軍王叫了聲“好”。

可他發現:自己竟還是不能轉眸對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幸好還要與眾將佐交代攻城任務,便轉向四周一一分派。

有將領問道:“讓虎賁營和咱們一道攻城,要是萬一他們倒戈怎辦?”

卻聽蘭王笑笑:“連咱們都分不清這亂成一團的孰是孰非,他們能知道該支持哪方?還不如支持本王牢靠!”

眾人不由皆笑。

正說著,一騎自陣後飛馳而來,騎士翻身下馬,單膝跪於蘭王馬前,竟是前頭手刃主帥的錢修文,急急道:“王爺,城裏剛到的戰報:起頭作亂的是皇城司,約一萬兵馬突然向宣武營發動了攻擊。”

“怎麽會?!”眾人都不禁驚呼:一萬人?!這已是半個皇城司了!這麽說,難道竟是皇城司——是大將軍王的最親嫡係最先選擇了背叛?!這,怎麽可能?!

別說他們不信,連錢修文自己都不肯相信,可手中血染的密報卻偏就是那沉甸甸的答案,壓在人心頭,低下頭,說道:“東宮及廉王親衛原來一早暗中挾持了皇城司諸將的家人眷屬。”

一字字如重錘擊打在人心上,卻還是有人不肯蓋棺定論,仍抱著最後一線希望發問:“既是暗中,那現在又怎知道了?”

錢修文抬起頭,滿眼通紅:“總有人是不肯屈服的!”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聽他帶著鼻音說道:“皇城司第二營總領,第三營、第四營副總領,以及第七營佐領不肯就範,正帶領手下弟兄殊死反抗,但他們的家人……已為賊人屠盡,屍首就扔在府前。這是信玄信空師兄親眼所見,為阻止暴行,信玄師兄……”他再止不住哽咽:“已然圓寂了。”

人忽然想起了什麽,那前來傳遞遺詔的灰衣僧侶,蘭王猛的盯著跪地之人:“你是……”

錢修文點頭:“二位師兄身在空門,更在公門,他們和末將一樣,都是天子禦轄飛鷹使。”

一抹難辨神情自蘭王麵上一閃而逝,幾讓人以為那是錯覺,因他已很快恢複了往常靜斂,點了點頭:“本王所見過的飛鷹使,皆是忠義之士。”

錢修文聞言立時雙膝跪地,隻忠於天子一人的秘密使者向馬上那人行了至高之禮:“啟稟萬歲:這份密報乃是信空由亂軍之中飛鴿傳出,道京城九門已然大亂,諸軍混戰,百姓哀鳴。他□乏術,亦無法聯絡到其他同僚,因此隻能探到現另一半皇城司人馬不知去向,還有,滿城流言,真偽難辨,最多的便是道皇上……不,先帝……”意識到什麽,忙改了稱呼,卻還是覺得別扭,隻得含混的說了一句:“山陵已崩。”

那不是流言,正是自己公告天下的說法,不然,怎會有人現在就敢以“萬歲”相稱?!之惟閉了眼:終歸是避無可避,終究是自己,這樣的殘忍。竟然還是自己第一個將那人的生死利用,也正是自己替他人揭下了最後的遮羞布——那一半皇城司軍馬還能去往何處?!必定是正開赴禁中——而如若山陵已崩,還需增援兵馬做什麽?事實隻能是那人還活著,還在苦苦支撐!蠟炬成灰春蠶到死,卻沒料竟是自己親手幫別人把劍鋒又遞近那咽喉一寸。

還有,同困於深宮的,斷雲……

心房像被隻大手一點點收緊,他驀然睜開眼睛,深望向那冷然虛空,那弄人造化——非要這般無情嗎?究竟,還要粉碎多少人的夢想和生命?!

長空無言,唯喊殺聲回蕩,空曠裏,回音陣陣,似無窮盡。

轉眸,他終於看向方才一直回避的眸子,見那星眸主人正關切凝睇,手捂在左胸,看他目光投來,連忙放下,灑然一笑:“心有點疼啊。”

“父王。”他亦回之一笑,“很快,就不會疼了——我會讓他們以血還血的。”

大將軍王一怔。

卻見之惟抽劍出鞘,陽光照耀下,燦亮的寶刃如一麵流光的明鏡,他直視著映在其上的自己墨黑的眼,一字字道:“傳令全軍:不惜一切代價,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