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燭光融融,魯有能和夏勁道相視無語,這種情形當真奇特而微妙。良久,魯有能終於道:“你不必過於吃驚,我早已說過,你隨時可以離去!”

夏勁道強自笑道:“既然如此,前輩又何必再三提醒,該走的時候我自然會走的!”心中吟詠著魯有能那首詩“彩袖殷勤捧玉鍾,為君拚卻醉顏紅。今宵勝把銀燈照,猶疑相逢是夢中”,隻覺詩中充滿無限深情,又蘊寓無限悲傷離別之意,一時心中充滿無限惆悵抑鬱之感!

魯有能笑道:“人生苦短,歡樂無多,為何盡說些傷感無趣話題!我能結識夏英雄這樣至情至性的人,就算此行無成,也了無遺憾了!”

夏勁道道:“我早已說過我並非什麽英雄,前輩不必再三抬愛!”

魯有能笑道:“好,我答應你就是,那我們就以朋友相稱如何,你不必再喊我前輩,聽來讓人倍覺疏遠——”

夏勁道點了點頭道:“就依前輩之見吧,我們的確也可算是朋友了!”

魯有能道:“夏大英雄快人快語,我也就有話直說了!”

魯有能說完這句話,兩人不約而同對望了一眼,都是有些啼笑皆非,原來兩人既以朋友論稱,但一個人仍呼另一個人“前輩”,另一個人照舊稱一個人“英雄”豈非是不倫不類,貽笑大方!

夏勁道強忍笑意,道:“——請講!”

魯有能在夏勁道目光注視之下,終於有些不太自然,忽的把頭別過一旁,呆了好半晌,才又轉回頭來道:“我且問你,武林盟主令為何在你身上?”

夏勁道想不到他扭回頭去想了半天竟然向自己問起這個問題,怔了一怔,不由好生為難,道:“這個——”

魯有能笑道:“你不必為難,你既然不願回答就不要回答——”頓了一頓,,又道:“我隻是奇怪,武林盟主令乃天下至寶,盟主信物,,一旦擁有,便會尊榮無極,萬人景仰,何以你僅隻偷藏在身,豈非暴殄天物!”

夏勁道見他不再追問自己盟主令來由,不禁如釋重負,歎了口氣,笑道:“天下至寶,尊榮無極,僅乃一席虛名而已、、、、、、”一語未畢,心中忽的怦然一動,暗道:魯有能這句話豈非問的好沒道理?他焉能不知金巨在梅花山大會之所以會聲敗名裂以至潛跡江湖,不知所終,正是因為武林盟主令佚亡的緣故!現在七大門派和天下各路群豪都在尋找金巨和武林盟主令的下落,其中覬覦武林盟主之位的大有人在,自己又如何敢輕易將盟主令現世,豈非會引起無邊浩劫,殺伐幹戈!

魯有能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然如此淡泊名利,實在難能可貴——”

正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夏勁道聽了魯有能這句話,心中立時大為明白,暗道:不錯,魯有能是的確不知道其中利害了!自己雖然不稀罕什麽武林盟主之位,但也並非隻是“淡泊名利”而已,以魯有能的為人豈會聽不出自己實屬推脫之言!而且還說自己“難能可貴”,看來他是的確不知了,不過魯有能如果連這件事的關係利害都不知道,又豈非奇怪的很?以他的聰明智慧而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何況他本就是衝自己身上的武林盟主令而來的、、、、、、一念至此,腦海當中忽然靈光一閃,暗道是了!除非魯有能根本不知道武林盟主令乃是“武林盟主令”,他口中的“武林盟主令”“武林盟主”一類的話也隻是道聽途說,人雲亦雲學來的,更何況他還親口答應將武林盟主令用完之後還給自己,武林盟主令乃武林盟主信物,關係天下武林安危,豈是隨便拿來用用,用完之後又還的?這更加可見魯有能口中的“武林盟主令”並非武林盟主令了!而且魯有能其誌也不在武林盟主之位、、、、、、繼爾又聯想到魯有能幾人的種種異於常人的古怪行為,又想到“擒龍幫”三個字,心中霍然一切都明白了:臘希夏瑪和吉裏姑鹿二人不就是離離島派來中原大陸尋找“龍虎辟水行”也就是武林盟主令的蒼龍使麽!魯有能幾人定是離離島之人,而且身份比臘希夏瑪和吉裏姑鹿兩人要高出許多,要不然也不會打出什麽“擒龍幫”的旗號!魯有能口中的武林盟主令實則就是龍虎辟水行了、、、、、、想到這裏,心中不由一樂:這就是魯有能口中的所謂“慧根”吧,魯有能大概料不到自己一言之失,竟被我夏勁道識破他的身份,當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了!不過幸虧我早就認識了臘希夏瑪和吉裏姑鹿二人,知道武林盟主令乃是龍虎辟水行,否則如何以這番“獨出心裁”,另辟天地的想法來識破魯有能身份、、、、、、一時倍覺得意,忽又一陣驚痛襲上心頭,啊呀險些叫出聲來!閻王穀主身上的聖武令看上去和武林盟主令一模一樣,魯有能竟然知道的一絲不差,那閻王穀主一定也是離離島之人無疑!魯有能一定知道白龍使也就是自己的父親夏淩霜從閻王穀主手中奪走了聖武令,這次行走江湖的目的就是要抓住自己的父親夏淩霜要回聖武令了,魯有能一定不知自己和白龍使的父子關係,要不然絕不會找自己做幫手了、、、、、想到這裏,心中當真悲痛莫名:這可真是冥冥自有天注定,人亦傷心豈奈何!一方麵是自己的父親,雖則這個父親令自己引以為恥,痛惡欲絕,但父子天性,豈又是說絕就絕的!另一方魯有能武功之高,要殺自己簡直易如反掌,但相識至今,情意相投,惺惺相惜,大有互相引為知己,相識恨晚之感,自己武功不是他的對手,也不願下手、、、、、、想到這裏,當真心亂如麻,陷入天人交戰之際,痛苦難當,牙關緊咬,竟然吱吱咬出出響來!

魯有能見夏勁道長思不語,英眉緊鎖,臉色忽陰忽陽,到了最後竟然牙關咬的作響,顯見痛苦異常,終於忍不住叫道:“副幫主,你怎麽了——是不是病了——”一隻瑩白如玉的手掌摸上夏勁道的額頭,道:“果然有些發燙,莫不是談了這麽多話,著了風寒——”

被這樣一隻手掌一摸,縱然百煉精鋼也要化為繞指柔,夏勁道絕望的閉上一雙虎目,不敢再看魯有能手掌分毫,心中一時也說不清對魯有能是喜歡黑是討厭,是敬重還是痛恨,努力鎮攝住心神,大聲道:“不要緊——”說了半句,竟然說不下去,不要緊,不要緊什麽,什麽不要緊?心中連問自己三聲,不由一陣惘然!

魯有能見夏勁道閉上眼睛,不由笑道:“不要緊——什麽不要緊,我知道你夏大英雄乃是鐵骨錚錚的男子漢,大丈夫——不過還是躺下休息要緊!”說著一雙手攙住夏勁道扶其上榻!

夏勁道猛吸了一口氣,心道:自己怎的如此糊塗!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自己早晚也要為了父親之事和他鬧翻,如果再這樣下去,豈非誤人誤己!當下身子一晃,掙脫魯有能的懷抱,雙眼倏的睜開,盯住魯有能麵龐,大聲道:“前輩,我有一事請教,不知當講不當講?”

魯有能對他一腔關切,不料竟被甩開雙手,而且聽來語氣非美,不由心忽的一涼,低下頭去也不看夏勁道,淡淡的道:“想必副幫主一切都已知道了,不知道要對我說什麽?”

夏勁道看了魯有能這番神態,不知怎的一腔怒氣皆都化為流水,千言萬語竟似沒了一句,呆了半晌,忽然縱聲長笑,震得屋頂簌簌作響,笑罷,朗聲道:“實不相瞞,我就是前輩要找的白龍使的兒子夏勁道便是——!”一語未畢,撲身掠到門口,拽開屋門,飛身而去!“我就是前輩要找的白龍使的兒子夏勁道便是!”

人已遠去,語聲餘音嫋嫋,兀自鳴響,魯有能抬起一張臉來,忽的兩顆淚珠滴落麵頰!這時一陣夜風由打房門吹進,來勢甚疾,燭光晃了幾晃,終於熄滅,屋內頓時一片黑暗!夏勁道飛身掠上屋頂,展開氤氳身法瞬間便掠至這個村鎮之外,這才身形落地,一時心情悲涼已極,當真想放聲痛哭一場!可又欲哭無淚,抬頭望去,殘月西斜,滿天繁星閃爍,四周荒野寂寥無聲,已是深夜時分!

回想方才情景,情不自禁的苦笑一聲,暗道:自己本來是想要向魯有能請教奴劍術的,不料話到口邊舌頭竟然不聽使喚,當真有些莫名其妙!其實說著莫名其妙,他心下也是清楚的很,之所以要告訴魯有能真相,乃是希望魯有能能夠看在自己的麵子上放過白龍使也就是自己的父親1想到這裏,不由苦歎一聲自言自語道:當真造化弄人,想不到自己竟被人用來作為幫手要來對付自己的生身之父!這也可算是天下奇聞,千古難尋了!雖然強自解嘲,但心頭兀自如被大山所壓,沉慟萬分!忽的一個念頭掠過,不由叫到:“哎呀——不好!”原來他想到魯有能曾經說過和自己聯手都恐怕打不過自己的父親夏淩霜,奴劍術的絕世威力他早已領教過,情知魯有能所言絕非危言聳聽!魯有能雖然曾經暗算過他,但也算對他有情有義,更加再三說過讓他隨時可以離去,否則以魯有能那目光製籽的本領,他焉會脫出其掌握,更何況還有魯有能以手撫住他額頭那一摸,還有那句“還是躺下休息要緊”,隻因這一言一行,夏勁道對魯有能的萬丈幹戈自此消亡殆盡,化為傾心喜愛,終生相許的鐵血柔情!一時心情又是歡喜又是悲傷,痛苦難道了!

這時突然東南方向傳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黑夜當中本已傳音甚遠,加之現在夏勁道功力通玄,是以聲音一旦傳將過來雖然正值神傷之際也是立刻發覺,如此深夜走動。必是武林人物,夏勁道一念未已,旋即凝神細聽!

隻聽一個聲音說道:“師兄,那邊一團紅光閃閃的東西,不知是什麽東西?”

夏勁道聽了這句,不禁啞然失笑:自己身上的這件火狐裘也算是異寶,,於黑夜當中熠熠放光,遠處望來可不就是紅光閃閃?

另一個聲音接道:“師弟,我聽人說地底下埋有寶藏,地上就會發出奇彩異光,難不成那裏埋著什麽寶貝,不如我們前去看看!”

前麵那個聲音道:“走,就依師兄之見,如果真有寶貝,那是最好不過!”

夏勁道聽了兩人這一問一答,當真好笑得險些迭倒一跤,這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邪裏邪氣的,可不正是他先前要找的玉壺子和洞中仙二人!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兩人黑夜趕路,定有要事,自己何不如此、、、、、、打定主意,身形巍然不動,靜等二人趕來!

須臾之間,兩個夜行人的身影已到達近切,夏勁道見兩人趕來,施展氤氳身法掠地而走,隔了三四丈距離便在原地停頓一下,然後又掠地而走!這一下引得玉壺子和洞中仙二人好奇心大盛,施展輕功加速追趕!玉壺子道:“師弟,想不到這個東西還回動,快,莫讓他跑了!”洞中仙道:“師兄,這個東西看上去輕飄飄的,你猜是何物?”玉壺子道:“誰知道,總不是妖狐鬼怪,抓住它再說!”

夏勁道聽了兩人對話,心中更加好笑!三人就這樣一前一後,跑了大概有半個時辰之久,夏勁道的輕功比洞中仙、玉壺子高出千萬倍,二人如何追得上,早已累的氣喘內噓噓,上步不接下步,洞中仙道:“師兄,這個東西好象故意在戲弄我們,說不定真是什麽妖狐鬼怪呢!”玉壺子心中也是發毛,故作鎮定叱道:“不要胡說!不過反正總也追不到它,不如回去吧!”說話間兩人掉轉身形,扭頭又往回趕!

夏勁道本要打算籍此套聽出兩人為了何事黑夜趕路,豈料兩人竟然守口如瓶,竟然隻字不提,又如何肯放過二人,當下口中故意發出一聲怪叫,掉頭反過來追趕玉壺子和洞中仙!

這一下玉壺子和洞中仙當真嚇的驚魂出竅,慘叫了一聲:“媽呀!”不敢回頭再看一眼,玩了命一般飛奔而逃!夏勁道看兩人直奔那座村鎮而逃,心中不由一動,忖道店中那些喇嘛雖未謀麵,想來定是龍木上人無疑,另一個極醜的人雖然不知是誰,但定然絕非一般!莫非玉壺子和洞中仙是專門趕來會見龍木上人和那個極醜的人,要不然事情怎會如此湊巧?那一定是有極重要的事情要談!一念至此,不敢怠慢,跟在玉壺子和洞中仙兩人身後也向村鎮而來!他本來打算抓住兩兒女一問究竟的,一來二人未必會說實話,二來兩人就算說實話,也未必知道全部情況,所以改了主意,看兩人究竟要搞什麽鬼!

三人前後相銜,剛趕到村口,隻聽幾聲健馬長嘶由村中傳出,在黑夜當中尤其驚心動魄,玉壺子和洞中仙二人齊喝了一聲,竄身上了村頂,踏瓦而走!夏勁道呆了一呆,正打算要不要跟上屋頂,但隻此一來,恐怕玉壺子和洞中仙便會覺察出身後歲追乃是人,行事定會加倍謹慎,自己恐怕不易得知真相了——這這樣略一遲疑之際,七八匹高頭大馬已由村中奔出,馬頭上大旗飛舞,雖是黑夜當中也是看的清清楚楚,夏勁道更是一呆,暗道:這顯然是魯有能幾人了,不過以魯有能遊戲江湖的為人,斷不會在黑夜中動身趕路,莫非有人盜馬、、、、、、他正自心念未了,馬上為首之人已將一杆大旗於黑夜當中淩空擲了過來,夏勁道慌忙伸手接住,卻是不由自主駭了一大跳:兩下相距足有三四十丈距離,此人僅已膂力就將大旗擲了過來,若說是天神神力,大旗卻無破空之聲,更好象小孩家互相拋擲東西鬧著玩一般,這又是哪門子的功夫、、、、、、驚駭之於卻忽的明白,此人必是魯有能無疑了!要不然也不會籍火狐裘認出自己,他黑夜動身,顯然與天大的事情發生,向自己投擲這杆大旗也不知為了和自己表示一刀兩斷,從此再無牽連還是要自己同去幫忙,助他一臂之力!一時心中千難萬難,困惑難當,抬眼望去,魯有能幾人早已馳遠,不由咬了咬牙關,道:魯有能自己的事,我又何必管他,我也管不了!還是先料理眼前之事再說!當下將大旗往肩上一扛,飛身上房,一陣夜風吹過,不由身心俱涼,一心隻盼魯有能此番不是去對付自己的父親夏淩霜!他不想再見到魯有能,卻更加不想見到自己那個嗜殺成性,殘忍惡毒如魔頭的父親!雖然他知道早晚有父子相見的一天,而且也不知道見麵以後結局會如何,但他寧願這一天會晚來一些,而且是晚到不能再晚,也許是寧願畢生不會再有相見的那一天!不要說父子不見,就是你不去找他,他也會來找你的,現在隻不過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而已,一切都忙完了,自會見麵,自會見麵!一時間心頭泣血,欲哭無淚,唯盼長夜就此永駐,天地萬物,一切都不在去,也不再來!

這時忽聽一個聲音傳來,道:“蘇布喇嘛,我們師兄弟不會騙你吧,你瞧那個東西不是站在屋頂上麽!”

另一個聲音接道:“果然,待本法師一看是何方妖物!”聲音渾厚悠長,遠遠傳將過來,綿綿不絕,顯見內力不同凡響!

夏勁道翟然一醒,情知玉壺子和洞中仙果然是來會見龍木上人,而且約了幫手返回頭來抓他,他正自悲傷已極,忽然被人打擾,這一下其憤何極,當下怪叫了一聲,將肩上大旗一抖展開,施展氤氳身法直向玉壺子三人掠去!

玉壺子三人見一團火紅的身影舉著一片白晃晃的東西之向自己撲來,不由大駭,但夏勁道的氤氳身法實在快的不可思議,那個喇嘛話音剛落,夏勁道便已撲到三人麵前,三人連個禦敵反攻的念頭都還未起,已被夏勁道大旗一卷卷在其中,裹的嚴嚴實實!三人慘叫一聲,欲待掙開,卻覺大旗猶如鐵筒一般,竟然絲毫不由掙脫!

夏勁道自打少林寺突出大鍾之困以後,自己內力境界迥異平常,體內真力一經發出,便有無數氣流由打全身各處進入體內,無窮無盡,生生不息,立時便有無所不能毀滅一切之感,好在這種感覺隨念即止,當真神奇靈異,妙不可言!現在牛刀小試,效果神奇如斯,不禁仰天長笑,豪氣萬丈!

玉壺子聽出夏勁道笑聲,不由又羞又駭,厲聲叫道:“小子,是你夏勁道,我他媽早該料到是你,快放我們仨出去!”

那個喇嘛驚奇萬端,不料武功造化竟有此者,一時竟然忘了害怕,跟著叫道:“何方妖孽,快放本法師出去,與你大戰三百回合!”

洞中仙又急又氣,罵道:“蘇布,你他媽不要命了!不要連累我們師兄弟也賠上性命,就是到了陰曹地府老子也不會放過你!”

蘇布喇嘛吃他一罵,登時醒悟,臉色一呆,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夏勁道聽了三人在裏麵叫罵,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口中道:“玉壺子,你放心,我不會殺你,我有事向你請教!”

玉壺子連忙道:“夏勁道,你是當今奇人,神仙在世,自然不能要我們這些俗人的性命,你有什麽事快說吧!”

夏勁道道:“我來問你,你找龍木上人究竟為了何事?”

玉壺子道:“什麽事都沒有,大家都是西域武林人士,特地來敘同鄉之誼,聯絡感情而已!”

夏勁道哼了一聲道:“聯絡感情——我可不信!玉壺子,你不肯說實話,不要怪我給你吃點苦頭嚐嚐——!”

玉壺子連忙道:“休要動手——我們告訴你就是!”

夏勁道道:“我們——玉壺子你想串通你的師弟一起來騙我是不是,看來我非要讓你們嚐嚐吸毒大法的厲害了——!”

玉壺子和洞中仙早已見識過夏勁道吸毒大法的厲害,他們的師父長生散人在少林寺山腳的無名山穀與夏勁道那一戰,即被夏勁道用吸毒大法吸去大半功力,至今都不能複原!他們兩人的功力倘被夏勁道試以吸毒大法,多年苦修豈不將付諸東流,痛不欲生!玉壺子連忙討饒道:“夏勁道,你高抬貴手,我告訴你就是,我們是奉家師之命前來送一封信給龍木上人和司空無畏的!”

夏勁道聞言大吃一驚,忖道:想不到司空無畏竟和龍木上人在一起,為何兩人都會安然無恙離開少林寺?看來兩人早有勾結,而龍木上人也並不獨獨是為了報徒弟之仇而入中原的,長生散人不知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告知龍木上人和司空無畏,竟然如此鄭重其是的寫在書信裏麵,看來長生散人也並非自己所想,僅是個貪**好色之徒而已!梅花山大會和少林除魔大會,武林各派齊集,長生散人獨獨沒有參加,得以保全實力,雖然在鴻圖山莊一役折損弟子無數,但也因為王彩雯在鴻圖山莊,他是想從蓋鴻圖手中搶走王彩雯,用王彩雯來脅迫自己就範,豈料天不遂人願,沒料到自己竟也在鴻圖山莊,詭計才沒有得逞,但僅以如此亦可見長生散人城府之深了,所以他向趙威提出的那個問題才是會令魯有能這樣的不世奇人都引以為重,而魯有能也正是為了這個問題才起了和自己訣別之意的,自己更是因為了這個問題才識破魯有能身份的,雖然不知長生散人向趙威提出這個問題究竟是何居心,但從他四處網羅武林各派投入其長生教之事看來,他大概是想以這個問題讓各派領悟其心智是何等高深從而對他臣服,至於他寫在書信上的內容想必也就是這個問題了,不過好在被自己偷聽到這個問題,要不然連自己都認為是荒謬絕倫的問題,趙威等人就更加不當回事告訴自己了!一幕幕想來,又是驚心動魄,又是僥幸不已!

玉壺子、洞中仙、蘇布喇嘛三人在裏麵見夏勁道不知何故,竟久久沒了聲響,玉壺子和洞中仙不禁有些沉不住氣,焦躁不安起來!蘇布喇嘛以為夏勁道定是害怕了,不由大為得意,忍不住叫道:“快放本法師出去,惹得本法師高興,定會在師傅麵前替你求情,饒你不死!”

玉壺子忍不住罵道:“帶毛禿驢,你別亂喊亂叫行不行,惹惱了他,咱們三人的性命現在就得魂歸極樂!”

洞中仙也罵道:“蘇布喇嘛,你他媽的動不動腦筋,你師傅龍木上人就算有三頭六臂,也他媽救不了你這找死的蠢貨!”

蘇布喇嘛被罵的火起,叫道:“你們兩個是什麽東西,非但兩次辱罵本法師三番——”一時情急,竟將“兩次三番”這個詞分了開來,頓了頓道,“還敢侮辱灑家師傅年,惹的火起,拚了性命不要,也要先將你們二人斃於掌下!”

玉壺子忙道:“法師莫惱,我們也是情急無奈,口不擇言,現在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蚱蜢,應該齊心協力,同進同退,共思退敵之策!”

洞中仙道:“師兄,何必跟他說好話,他的大手印厲害,咱們的七彩羅刹功也不是吃素的,與其受辱,不如同歸於盡!”

蘇布喇嘛情知兩人說的都是實情,連滿轉過臉來笑道:“好,好,本法師認錯還不行嗎,不過這鐵筒一般,如何退敵之策?”

玉壺子和洞中仙二人齊哼了一聲,不再理他!

蘇布喇嘛呆了一呆,也不由暗罵自己愚蠢!

夏勁道見大旗裏麵三人吵的不可開交,不由好笑之極,待的三人吵完,口中道:“蘇布喇嘛,你可知道我是誰麽?”

蘇布喇嘛道:“本法師不知道!”

夏勁道道:“你記得少林除魔大會之上有一人被神秘劍客擊落大鍾罩住之事麽?”

蘇布喇嘛大驚失色,這件事情當時震驚大會上所有之人,又焉何不知,口中道:“本法師當然知道,這又與你何幹?”

夏勁道笑道:“當然與我有關,因為那個人就是我!”

蘇布喇嘛這一下驚的非同小可,奴劍術無堅不摧的絕世威力就連劍帝司空無畏也在其下毀容而退,天下武林人士皆為之喪膽心寒,可謂是談虎色變之勢!此人聽來談笑自若,渾然不當回事,也難怪玉壺子和洞中仙對此人怕的要命了!恐怕就是自己的師傅龍木上人來了也無濟於事,他本待指望能拖延一些時候師傅龍木上人見己久不歸去前來救援,這一下登時死了心,絕望的長歎一聲道:“我既然落在你的手中,自然無話可說,你有什麽話就直管問吧!”他肝膽皆喪,一時連稱呼也改了,足見其心之悲涼了!

夏勁道道:“少林被焚,何獨你們和司空無畏逃脫劫難,其餘之人呢?”

蘇布喇嘛道:“施主當時被罩在大鍾裏麵,是以不知!這全賴我佛保佑,當時劍帝和持劍人一戰毀容而敗,我師傅也因為佛門清淨地變為殺伐屠場而心寒,是以和劍帝一起離開少林,豈料竟因此逃脫劫難,又哪敢在顧及其餘!”

夏勁道情知蘇布喇嘛說的不盡不實,但也絕非全部虛訛,心道:少林寺被焚,莫不是天災不成,可惜自己沒有親眼得見當時情形,不過若說天災,卻也不能相信,早不巧,晚不巧,偏在各派齊集少林召開除魔大會的時候發生,豈非令人匪夷所思,除魔大會要對付的是心月無相教,而心月無相教主鐵蜘蛛當時在閻王穀,這件事斷然不會是心月無相教所為了、、、、、、心念電轉,又問道:“司空無畏和持劍人一戰毀容而敗,這件事是真是假?”心中暗道:莫非悅來客棧的夥計張三說的那個極醜的人便是司空無畏不成?

蘇布喇嘛道:“我為何要騙施主,劍帝被持劍人毀去了雙耳,一鼻!”

夏勁道證實了心中猜測,當下不由一陣慨然,暗道司空無畏長的玉樹臨風,飄飄然神仙風骨,此番重返中原野心勃勃,意欲一舉登上武林盟主寶座,豈料盟主當不成,還遭毀容奇恥,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本來要想當武林盟主也無可非議,隻因司空無畏心胸狹窄,嫉妒成性,容不下武功比自己高強的人,這一點自己在鴻圖山莊之時就有所發覺,他一定是豔羨奴劍術的神奇,強自出頭要和對方比劍才會落此下場,想到這裏,口中道:“如果司空無畏不強行比劍,也不會落此下場——”話鋒一轉道,“不過司空無畏有沒有說出持劍人的姓名?”

蘇布喇嘛聽他料得一絲不差,竟如親眼所見一般,心中委實覺得神奇萬端,驚懼之中又平添幾分敬意,答道:“施主說的一絲不差,本來持劍人首先打算對付七大門派的,但劍帝非要與之比劍,才會遭此慘敗,不過他卻也未說出持劍人的姓名!”

夏勁道點了點頭,已知以司空無畏的偏執自大的性格,敗在別人劍下,自然不願再提及此事,本來他是想印證一下持劍人究竟是不是他的父親夏淩霜的,雖然他心中早已確信無疑,但終歸是猜測而已,當下歎了口氣,又道:“大理段王府的四位總管一向和司空無畏在一起,不知現在可在此處?”

蘇布喇嘛情知瞞不過他,隻得實話實說,道:“上官虹四兒女內的確和我們一同下山,但下山之後,大家就相互告辭了,我們現在並無通音信!”

夏勁到情知再也問不出什麽來,又對玉壺子和洞中仙道:“玉壺子,那封信現在何處?”

玉壺子連忙答道:“我已經交給龍木上人了,信在他的手裏!”

夏勁道笑道:“好,現在我們一齊去見龍木上人,如果你沒偏我的話,到時我自會放你們出來!”說著用力一提,將三人裹在裏麵如同包袱一樣提在手中直奔悅來客棧!那玉壺子和洞中仙、蘇布喇嘛此刻身體懸空,駭得魂飛天外,哪敢在分神說話,連大氣都不敢出半絲分毫!這時滿天繁星漸隱,東方天空發出魚肚白之色,眼看就要大亮。夏勁道一夜未眠,卻是絲毫不覺困意,心中慨歎再三,這一夜的變化事故真有曆曆幢幢,恍若來世之感,心中思慮,腳步不停,眨眼間就已到了悅來客棧房頂上空。

但見院內十幾個小喇嘛正在慌慌的走來走去,顯然正在翹首以待玉壺子三人歸來!夏勁道不見司空無畏和龍木上人的身影,想來二人並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兀自在房內高睡不起,心道:倘若不給司空無畏和龍木上人一個下馬威,此番之事必不能順利得手,當下從大旗內揪出玉壺子向院內擲下,同時喝道:“不用等了,你們的朋友來了!”

那十幾個小喇嘛正自等的火急火燎,突聽房上與人說話,無不喜出望外,也不辨情由,齊聲道:“回來了就好——!”及至發覺情形有異,玉壺子已經結結實實的摔落當院!本來夏勁道用的力道並不大,但玉壺子早已驚駭過甚,又吃這一摔,連救命兩個字都未得及出口,竟然閉過氣去!這十幾個小喇嘛認出落地之人竟然是玉壺子,無不大吃一驚,有幾人立即上前救起玉壺子,其餘之人則是發一聲喊,各搖手中錫杖,飛身上房,前來對付夏勁道!

夏勁道見這些小喇嘛應變迅速,也不由讚了聲好,他不欲以內力傷人,當下抓緊手中大旗,用了一招“霸王開山腳”,單腿起處正蹬在為首那個喇嘛的左腿膝蓋骨上!那個喇嘛過於托大,是以雖然飛身上房來抓夏勁道也並未運功防身以備敵人會“先下手為強”,這一下立時吃了大虧,他正自堪堪飛上屋頂,雙足尚未踏穩屋瓦,忽被夏勁道踢中膝蓋骨,立時便承受不住,上身前傾,臉朝下倒了下來,手中錫杖脫手正倒在夏勁道懷內,身體正擔在屋簷之上,跌的頭破血流,慘叫了一聲,跌落地下!

夏勁道一招得手,心中大喜,左手抓起這個喇嘛的錫杖,單臂舞動帶起一股勁風又向後麵撲上的幾個喇嘛掃去!這幾個喇嘛緊隨為首喇嘛的身後,豈料眨眼之間同伴竟從房上跌了下去,還將手中錫杖拱手“送”人,各自心中納罕之際,對方已然舞動禪杖如泰山壓頂一般掃來,大駭之下迫得各舉錫杖舉火燒天式護住頭頂!以硬碰硬,本來他們如果分散上房,也不會被夏勁道“輕易”如此一舉擊退,但因仗恃人多,又情急心切未加思量,便一簇而上,反到弄巧成拙!那錫杖長有八尺,分量也是格外沉重,被夏勁道舞將開來,盡將幾人罩於杖風之下!幾個喇嘛身在空中,無法閃避,這一下硬碰硬,但聽的當當幾聲巨響,皆被夏勁道震落於地,戶口迸裂,雙臂脫臼,手中錫杖再拿捏不住,當啷啷墜於當院,但兀自強立不倒,雙目射出怨毒的目光盯住夏勁道!這時候,紅日冉冉升上東方天空,天已完全大亮。店東、掌櫃和夥計聽得兵器交鳴之聲,情知後院打了起來,除了自認倒黴,哪敢前來阻攔!

那幾個救起玉壺子的喇嘛,還未弄醒玉壺子,就見自己的同門已全被夏勁道從房上擊落了下來,而且還都受了不大不小的傷,見夏勁道也不過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而已,一手提著一個用一杆大旗卷成的包袱,也不知裏麵裹的什麽東西,一手拄著一根錫杖,立在屋頂之上,神威凜凜,有如飛將軍一般,一時間驚奇過甚,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間,突聽“砰”“砰”兩聲巨響,北麵一間客房的兩扇屋門脫樞飛起,一前一後直向夏勁道擊來,破空有聲,勁道沉重,竟然如同兩塊鐵板仿佛,跟著一條高大的紅色身影從屋內撲出也直奔夏勁道而來!

夏勁道認出紅色身影正是龍木上人,那兩扇門板正是被他以深厚的內力擊震而出,當真有穿牆破石之威力,而且縱然前麵兩扇門板均被夏勁道躲過,也難逃龍木上人緊隨其後的殺手!夏勁道如果硬接,則正中龍木上人下懷,龍木上人再往門板上麵加上一掌,豈有夏勁道命在!

夏勁道雖然讚歎龍木上人內力深厚,但也惱恨此人過於狠毒,心道:你一個出家人,不念好生之德,反下此重手,欲取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性命,好在換了是我,如果別人焉有命在!於是決意要龍木上人吃點苦頭,當下不閃不避,抬起一腿正踢在第一塊門板之上,他現在功力深厚何極,那塊門板被他用腿接住,非但沒有傷及分毫,反而被他借力用力加大了力道反撞向第二塊門板——

這時隻聽玉壺子的聲音叫道:“龍木上人,手下留情,令徒和我的師弟還在他的手裏!”原來他恰巧這時蘇醒過來,看見龍木上人顯然意欲將夏勁道一舉擊斃,恐怕殃及洞中仙和蘇布喇嘛二人,是以提醒!

龍木上人聽了玉壺子之言,心中已是一驚,加之第一塊門板此時已被夏勁道一腿反踢了回來,就更加大吃了一驚!這個少年全身未移半分,僅以一腿之力就將自己全力震出的門板踢了回來,功力之高當然是在自己之上了,但那塊門板乃是極普通的木料所做,按理說不碎成四分五裂才怪、、、、、、那兩扇被龍木上人震出的門板,去勢沉重如鐵板,現在卻被夏勁道真的“化”為鐵板反撞了回來,倘若那兩扇門板被夏勁道卸力接住以後再發出來,倘若那門板當真是鐵鑄的,這二者如居其一,以龍木上人一派宗師的身份就算拚著給夏勁道震傷也要冒險一搏,但現在的情形實乃他一生當中僅所未見的怪事,不過好在他是一派宗師,一覺古怪,登時便有所防範,揚手向身後發出一道金光燦燦的鎖鏈,其首尤如一隻人手,這件武器乃是龍木上人秘不示人的心愛之物,名曰“如意佛手”,那隻金手掌當真如人手一般靈巧,曲張勾拿抓撓無所不能,形神兼備,而且掌腹中空,設有極精妙的機關,端的是厲害無比,這一次如果不是情況特殊,就連他的弟子們也還不知他有這件法寶!但見那隻如意佛手恰巧釘在龍木上人背後屋簷的廊柱之上,龍木上人借著如意佛手的鎖鏈飛一般向後退開!這時空中的第二塊門板被夏勁道反踢回來的門板倒撞回來,“砰”的一聲,四分五裂,碎屑亂濺,第一塊門板餘勢未衰,直向院內飛來,嚇的眾喇嘛慌忙四散閃開,門板整個拍在當院青石之上,哐當一聲巨響,竟然絲毫未損!

龍木上人身形落地,駭得麵如金紙,額頭冷汗冒出,他雖然見機的快,但也知是對方手下留情之故,否則全力一擊,自己安有命在!一時一派宗師兼之出家人的風範俱都喪失殆盡,他驚駭過甚,望著房頂上的夏勁道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夏勁道見龍木上人發呆,不由好笑,道:“龍木上人,你把長生散人的那封信交給我,我把洞中仙和蘇布喇嘛還給你怎麽樣,兩不相當,一拍兩散,大家各忙各的去!”

龍木上人驚魂稍定,口中道:“洞中仙和蘇布在哪裏——?”

玉壺子連忙趨到龍木上人近前道:“兩人在那小子提著的大旗包袱裏麵,這麽長時間也不知道怎麽樣了,上人快想辦法營救!”

龍木上人這才明白,向夏勁道手中所提包裹望去,果然長短有如人形,隱約可辨有兩個人裹在其中,他知道了洞中仙和蘇布喇嘛兩人的下落,卻更加害怕得無以形容,洞中仙和蘇布喇嘛兩人加起來至少也有三百來斤重,夏勁道一直提在手裏輕若無物一般,莫不是天生神力?他一時無計可施,忽的將一肚子怒氣傾數瀉到玉壺子身上,厲聲罵道:“都是你們三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偏要去尋什麽寶,這下可如何是好!”

玉壺子被他斥罵,身體抖成一個,哪敢吱半點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