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勁道和黃香並肩而行!

黃香道:“那個持劍人是誰?看樣子,鷹九揚好象認識他!”

夏勁道點了點頭:“不錯,他的劍法真厲害,我還從未見過這麽可怕的人!”

黃香道:“真厲害,比你義父金巨的‘金剛劈空斬’怎麽樣?他這以掌化刀的武功,據我所知,當今世人沒有幾個人能敵!”他的眼

睛看著前方,當然沒有注意到夏勁道眼裏已噴出怒火!

夏勁道“哼”了一聲,道:“別在我麵前提起此人,免得汙了我的耳朵!”

黃香回過頭來,這才注意到夏勁道的神色,詫異道:“怎麽,你和金巨真有這麽大的過節?!”他不敢再說“你義父”三個字,以免

再戳到夏勁道痛處!

夏勁道吼道:“你不要在提,沒聽到嗎!你是不是為了金巨才和我在一起的!”他的聲音已已接近咆哮,石室中那慘烈的一幕深刻在

他腦海,畢生難忘!五個人泡在水中,金巨掌風過處,肝腦鮮血浴紅水池!

黃香良久不作聲、、、、、、!

由於兩個人都易了容,誰都看不到對方的麵色,夏勁道隻覺黃香眼中神色一黯,顯是很傷心的樣子,這才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重了,忙

低聲下氣地對黃香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不該這樣對你,我給你道歉!”說著又是作揖,又是鞠躬。他自幼喪母,孤苦伶仃

,在金巨門下,那些師兄弟也都瞧不起他,還時常欺負他,現在好不容易交到這個可以引為知交的黃香,當然誠惶誠恐的怕黃香一氣

之下離他而去了!所以這一番動作雖然有失男子漢氣概,但實是出於真心,發自肺腑,無可厚非!

黃香心中好樂,口中卻淡淡的道:“你不必這樣,那是你的家事,我也懶得管你——”說到“管你”二字,臉上不由微微一紅,好在

夏勁道也看不出來!

夏勁道見黃香不在惱他,不由大喜,連連點頭道:“對,對,這是我的家事、、、、、、”

年輕人本來就是很談得來的,小小的一點芥蒂過去,就如同雨散雲收,一會兒便又歡欣洽然了!

這時紅日將墜,暮鳥歸林,越來越晚了!兩人已經走了十幾裏路,還沒有發現一個村鎮或是一戶人家!

兩人又饑又疲,黃香道:“哎呀,餓死我了!”

夏勁道看了他一眼,心道:一個大男人,怎麽這麽沒有耐性,餓一兩頓算得了什麽!

忽然黃香叫道:“哈哈,有吃的了!夏兄,你看——”夏勁道循聲望去,隻見兩人麵前出現好大一片林子,鬱鬱蔥蔥,很是茂盛!

夏勁道納悶道:“這不就是一片樹林嗎?與吃的有什麽關係!”

“傻瓜,跟我來!”黃香忽然來了氣力,拉著夏勁道,蹦蹦跳跳的跑到樹林邊,然後兩手叉腰,望著天空!

夏勁道剛要問,黃香擺了擺手道:“你別問,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這時,一隻大鳥“嘎嘎”叫著朝這邊飛過來,待到兩人上方時,似是發現兩個異類,雙翅一振,就要逃跑,黃香笑道:“你往哪裏跑

!”右手一揚,一道金芒正打在大鳥身上,那隻大鳥慘嘶了一聲,墜落塵埃,撲騰了幾下便死了!

夏勁道這時已完全明白,雖然佩服黃香的聰明伶俐,卻也為這隻生命惋惜,歎道:“可惜又要殺生——”

黃香沒理他,走過去將那隻大鳥揀過來,拔下插在鳥脖子上的金針,道:“這是隻大雁!”接下來,又有十幾隻鳥被黃香射下來,到

後來,也不隻是天色已晚,還是後麵的鳥知道這裏有煞神侯命,總之,再沒有一隻鳥飛到這裏了!

黃香將這十幾隻鳥歸到一起,滿意的道:“這一下,我們可以好好美餐一頓了!”他都認得這些鳥,將名字一一說了一遍,夏勁道可

記不住!

黃香從身上掏出一把匕首,遞給夏勁道:“餘下來的全靠你了!”

夏勁道接刃在手,道:“你幹什麽?”

黃香道:“我休息,然後等著食用香噴噴的烤鳥肉!”他將地上打掃幹淨了一塊,盤腿坐下,又道:“離我遠一點,免得我惡心!”

夏勁道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隻得又將這堆鳥挪到稍遠的地方。他曾經跟巫五怪在叢林中生活了兩三個月,耳聞目睹,雖然沒有親手

做過剝皮、掏髒的活,可也熟稔於心,雖然有點笨手笨腳,但不大一會也就弄好了,記起巫五怪對自己的關懷嗬護和諄諄教導,一時

心裏暖融融的,哎,也不知道五位師父現在倒底過得怎麽樣,他想。

當夏勁道提著剝了皮的鳥回來的時候,黃香早已生好一堆篝火,坐在火堆旁,正在滿眼笑意的等著他,夏勁道瞅著熊熊的火苗,叫道

:“好啊,黃香,你騙我!”

黃香道:“等你這個又傻又呆,又笨手笨腳的人,恐怕早就前心貼肚皮了!”

夏勁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趕忙動手用樹枝將那些鳥肉穿起,架在火堆之上烘烤,不大一會,肉香四溢,令人饞衍欲滴!

黃香道:“想不到你還有這一套手藝!”

夏勁道道:“我曾經拜在氤氳門下,跟隨巫氏五位師父在森林中生活了三個月,——”說到這裏,心裏忽然咯噔了一下,心中想:師

父曾經一再叮囑我不得泄露這個秘密,因為這不但關係到氤氳門的生死存亡,更加關係到五位師父的身家性命!我,我為什麽要將這

個秘密告訴給黃香聽、、、、、、心中一時忐忑不安,遂打住話頭,伸手撕下一塊雁吃翅遞給黃香道:“好香啊,可惜沒有鹽巴,要

不然當可算得上一等一的美味!”

黃香卻冷笑了一聲道:“謝謝你的好意,我不吃!”原來他聰明伶俐,早已看破夏勁道的心思,惱他不把自己當作知心的朋友,當然

大為生氣!

夏勁道怔了一怔,呐呐道:“你不吃,你不是早餓了麽?”

他不知道黃香在生他的氣,對黃香這種古怪脾氣不由大為奇怪,他遞出的手伸在黃香的胸前,一是伸也不是,縮也不是,不由大為尷

尬!

二人盤膝對麵而坐,近在咫尺,呼吸幾聞。這時夜已漆黑,天地萬籟俱寂,兩人四目相視,也不知各自心裏在想什麽!

良久,黃香忽然歎了口氣,道:“你雖然不把我當作自己人,可我依然當你是朋友!”說著伸手接過鳥翅,默默啃了起來,再也不理

睬夏勁道!

夏勁道這才恍然大悟,忙道:“黃兄,我,我什麽時候不把你當自己人了!你怎麽樣才肯相信我,我,我、、、、、、”他一時情急

,竟然說不下去!

正在這時,忽然一聲斷斷續續的呻吟聲自林中傳出,夏勁道和黃香二人同時一驚,黃香身形一彈,已然站起,手中暗自扣好幾支“梅

花神劍”,凝神戒備!

又過了片刻,隻見從林中爬出一個人來,他伸手揚了一揚,似是在招呼夏勁道和黃香,忽然又垂了下去,接著身形一動不動地趴在地

上!

夏勁道大驚道:“他受傷了——!”站起身形,衝向那個人,黃香一把沒有拉住,不由又是搖頭,又是跺腳,功行全身,梅花神劍隨

時便可射出,但卻是虛驚一場,那人果然沒有再動彈半分!

夏勁道因為吃了柳逢春的酥骨散,渾身乏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個人拖到火堆之前,火光之下,二人凝目細看,不由都嚇了一

大跳!

隻見此人麵目猙獰可怖已極,更為害怕的是前胸洞開一個大口,鮮血兀自汩汩流出,血凝衣袍,腥臭已極!二人對望了一眼,心中都

是突突狂跳不已!

忽見那人又呻吟了一聲,自昏迷中醒轉過來,用手指了指烤在火堆上的鳥肉,夏勁道慌忙從架上取下一隻,遞給那人,那人躺在地上

,接在手中,闊口張合,三下五除二便吞下腹中,然後用手又一指,意思還要!

夏勁道和黃香二人不由看得目瞪口呆,此人進食之狀生猛已極,哪象是身受致命重創,黃香用眼神暗示了夏勁道一眼,意思是小心有

詐!夏勁道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扶危濟難更是我們俠義中人的本分!”說著又取了一隻遞給那人,那人接在手中,依舊便

吞下肚去,如是幾番,最後隻餘一隻小得可憐的鳥肉,其餘全都進了那人的腹中!

夏勁道笑道:“朋友,對不起了,你就是再要,我也不能給你了,因為我的這位朋友還沒吃過呢!”說著取下最後一隻鳥肉遞給黃香

,道:“黃兄,你吃了它!”

黃香接在手中道:“那你吃什麽?”

夏勁道當然也早已餓得要命,但卻哈哈大笑了兩聲,大聲道:“男子漢大丈夫,餓一頓兩頓又有什麽了不起,再則我也然習慣於此!

黃香忽然又把那塊鳥肉遞給夏勁道:“我不吃——”

夏勁道道:“你又怎麽了,難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黃香忽然笑道:“你忘了麽,我早已經吃過一隻翅膀了!”

夏勁道雖然看不到黃香的笑臉,但黃香二目之中笑意盈盈,眼波流慧,哪裏有半點惱他的意思,不由大喜過望,一時盯著黃香的雙眼

,竟然看呆了!

正在這時那人忽然喝了一聲,從地上坐了起來,把兩人都嚇了一跳,隻見那人怪哦掌一伸扣住夏勁道的右手脈門,怪聲怪氣地道:“

好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好一個俠義中人扶危濟難!小子,你剛才稱呼老夫作什麽?”

這一下事出突然,黃香想要防範已經為時過晚,不由恨道:“早叫你不要救他,你偏不聽,你怎麽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他一邊

埋怨夏勁道,一邊暗思計策!

卻聽那人道:“黃毛丫頭,你的心腸雖然不壞,卻及不上你的心上人一半好!”

此言一出,夏勁道不由一驚:“黃毛丫頭!黃香你——”一時之間,大徹大悟!為什麽在王府中黃香換衣之時要他背過身去?為什麽

黃香脾氣如此古怪,一會惱他,一會卻又歡喜,一切一切,隻因為她是一個女孩子!

黃香被那人喝破女兒身,還有心事,不由又羞又臊,她不敢看夏勁道,隻是輕輕點了一下頭,對那人道:“你是什麽人?我們好心救

了你,你卻恩將仇報!”

那人道:“老夫司馬義,乃是百毒門的掌門人!”

夏勁道和黃香兩人更為駭異,黃香道:“你是百毒門的掌門人司馬義?!”

司馬義咳了兩聲,目露得意之色,道:“怎麽,你也聽說過老夫的大名?”

黃香暗自搖了搖頭,看到司馬義已然身受絕頂之創,仍然眷戀於名利之間,可見名利二字,害人實是不淺!

司馬義見兩個人俱不答話,目中神色漸黯,淒聲道:“唉,現在縱然是天下皆知老夫之名,又有何用!滅門之禍,又何時能報?”人

生最為悲慘之事莫過於有心而無力,所以諸葛亮才有五丈原之遺恨!現在司馬義又何嚐不是!

夏勁道道:“前輩,是什麽人打傷了你!”

司馬義道:“劍帝司空無畏!普天之下,除了他還有誰能在老夫的胸口刺上一劍!又有誰能將百毒門數百年基業悉數毀去!”

司空無畏的大名,江湖中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以他的本領毀去百毒門似是毫無可疑,但黃香卻搖了搖頭道:“司馬前輩,恕我直

言,恐怕你是看錯人了!”

司馬義大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老夫連仇人都分不清麽!你又是什麽人?”他一發作,胸口之處鮮血加劇流出,一刹那間,

整個臉色變成蒼白之色,眼見便不行了!

黃香連忙道:“司馬前輩,你傷口要緊,切莫動怒!”

司馬義“哼”了一聲,道:“老夫所受之傷,自有自知之明,縱有大羅金仙再世再造回天丸之效,也於事無補!你隻管告訴我,你究

竟是什麽人?”

黃香並不答話,隻是取出幾支梅花神劍,雙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在司馬義創口四周,司馬義驚道:“梅花神劍!你是中原中州

府黃家之人!黃花疊是你什麽人?”

黃香道:“鐵骨司馬義,果然名不虛傳!家父時常向我提起前輩的大名!”

司馬義哽咽道:“想不到黃大俠還記得我司馬義!十幾年過去,故人之子已長大如昔,又叫我如何麵對你們這些後生晚輩!”他自怨

自責,顯是傷心已極!夏勁道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麵前二人,一個是武林大豪!一個是醫學世家的千斤小姐!中州黃家以醫劍二道

享名於世,名聲之隆,上達天聽,下至朝野!怪不得那一次黃香對自己說“天下無雙,江夏黃香”之時自己不知道,何以麵有憾色了

!其實她已是在暗示自己她的女兒身份了,怪就怪自己太過‘孤陋寡聞’了!記的自己八歲那年初入金府,也就是金巨剛坐上武林盟

主寶座的第九年,武林之中還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那就是素不涉足武林的黃家也派人參加了武林大會!當時黃家的少主人黃

花疊攜其獨生愛女黃香救治了一千八百三十二人,當時黃香年僅八歲,但卻醫術驚人,武林中人奉送一個愛稱“天下無雙,江夏黃香

”!那時自己的父親夏淩霜離家出走,自己對於身外之事索然無趣,惟獨此事卻深記心中!想到這裏,不由暗罵自己糊塗!

黃香道:“司馬前輩,你親眼看到是司空無畏打傷你的麽?”

司馬義道:“他雖然蒙了臉,但我相信他肯定就是司空無畏!”

黃香道:“這就是了!你既然沒有看到司空無畏的臉,所以現在還不能肯定是司空無畏打傷了你!”

司馬義想了一想,不禁有點猶疑不決!

黃香又道:“還有兩個原因也不能肯定就是司空無畏!”

司馬義道:“哪兩個原因?”

黃香道:“第一,是你的傷口,一般的劍鋒寬隻有一寸三分,巨劍客穀懷星的巨劍也才寬有三寸七分,你的傷口足有五分,劍創一般

為裂痕,你的傷口卻呈圓柱狀,所以我懷疑打傷你的人非但不是司空無畏,而且所用兵器也不是劍!”

司馬義搖了搖頭,道:“司空無畏我不能肯定,但用的兵器的確是劍!”

黃香不禁將信將疑:“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恐怖的傷口,換了別人恐怕早已不行了!難道司空無畏新練成的‘天人合一’的劍法真的

那麽厲害?!”

給黃香這麽一說,司馬義不禁也有點懷疑,仔細想了一想,點了點頭,肯定地道:“沒錯,的確是一柄劍!”

黃香道:“那你又是如何逃脫的呢?”

司馬義道:“說來慚愧,當時我中了這一劍,便仰麵跌倒了,想來司空無畏以為我必死無疑,所以才沒有再施殺手!想不到老天爺有

眼,我大難不死,讓我將這個秘密得以告訴世人!”

黃香點了點頭道:“那還有第二個原因,司空無畏為何要蒙著臉,以他的個性,斷不會如此!”

司馬義給黃香說的一怔,道:“對呀,我怎麽沒有想到,不錯以司空無畏的為人絕不會蒙臉見人!不過這也不能證明蒙麵人就不是司

空無畏呀!”

黃香無言以對!

夏勁道本來一直沒有說話,現在道:“我知道了,黃香——”他頓了一頓,以前一直喊黃香為黃兄,現在直呼其名未免有點不好意思

,接著道:“你還記不記得那些黑衣蒙麵人?”

黃香道:“怎麽,你懷疑是那些人?”

夏勁道點了點頭,又對司馬義道:“那人為何要與你百毒門為敵?”

司馬義道:“他要我與他聯手對付金巨,我當然不答應,所以便打了起來!”

夏勁道聞聽此言,心中不由一驚,他隱隱約約覺得打傷司馬義之人和自己有關係,一時思慮重重,不由呆了一呆!

黃香發覺夏勁道異狀,以為他不舒服,忙道:“你怎麽了?”

夏勁道回過神來,忙道:“沒什麽!”話雖如此,心中那份不安的感覺更有擴大的趨勢,他當然不敢告訴給黃香聽!

黃香又對司馬義道:“那人沒有說為什麽要對付金巨麽?”

司馬義搖搖頭道:“沒有!”

黃香又對夏勁道道:“你呢,為什麽要到滇南來?”

夏勁道最怕黃香追問此事,心中不由一凜,事到如今,恐怕愈解釋反而愈亂,還有一個原因,他惟恐黃香會因此離他而去,正所謂情

不亂人人自亂!

這時司馬義卻對夏勁道大感興趣,他受了致命重創,自知絕難活命,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把自己的武功傳給一個人,以免遺恨九泉!

這也是他為什麽支持到現在的原因!

司馬義對黃香道:“黃姑娘,你這位朋友是什麽人?”

黃香道:“你問他把,他的事情我怎麽會知道!”

夏勁道聽黃香的口氣,似乎已經對自己誤會很深,不由暗自苦笑了一下,心想:對不起,黃香,我真的不能把事情告訴你,至少在我

沒有把事情真相弄清楚以前!打定主意,遂對司馬義道:“司馬前輩,我是一個無名小卒,不值一提!”

黃香見夏勁道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不由大為反感,不禁“哼”了一聲!

夏勁道聽在耳內,不由呆了一呆,一刹那間,他對黃香的感覺又是親近又是遙遠起來,如此奇怪,不由一陣惶惑!

司馬義道:“無名小卒!甚好,甚好,正是天遂人願!”

黃香和夏勁道見司馬義說的奇怪,不禁異口同聲地道:“為什麽?”話一出口,兩人不由對視了一眼,黃香卻又把目光移開,夏勁道

見黃香突然變得和自己疏遠起來,心中不由一陣痛苦!

司馬義道:“你們年紀尚小,與武學之道尚有所不知!本來武林各門各派習武目的小至強身自衛,大到造福蒼生,均是無可非議!但

武學之道自古就分為正、邪兩道,以至於門戶之見、派係之爭,延習至今,禍害武林,已不可累除!我們百毒門自然被那些自命為武

學正宗的門派叱之為邪派了,所以武學也被人視為旁門左道,受人唾棄!那些自命為正派的武林人士當然也就不屑也不敢染指我們百

毒門的武學了!所以我說你是個無名小卒,自然是天遂人願了!”

黃香和夏勁道見司馬義說了這一大通,這才恍然大悟!夏勁道這才知道司馬義欲傳武學於他,大為惶惑不安,呐呐道:“司馬前輩,

這可使不得!”

司馬義道:“這也是緣分如此,你千萬不要推辭了!你難道要使一個身受重創眼看就要永別人世的人遺恨九泉嗎?”這一番話至情至

理,義正詞嚴,夏勁道無言以對,隻好點了點頭!

司馬義蒼白的麵孔之上又露出一絲笑容,轉對黃香道:“黃姑娘,老夫一生閱人無數,此子古道熱腸,宅心仁厚,為我平生僅見,我

祝你們白頭到老,兒孫滿堂!”

司馬義此言一出,夏勁道和黃香兩人大是羞澀不安,兩人誰也不敢看對方的臉,又不忍心打斷司馬義的話,隻得強自忍耐,聽司馬義

說下去!

司馬義道:“還有,黃姑娘,請轉告令尊,就說十六年前,救命之恩,我從來都沒有忘記,來生定當結草銜環以報!還有那一件事,

我所說一字不差,——咳咳!”說到這裏,突然咳了起來,聲音宛若破絮敗革,令人慘不忍聞!

黃香追問道:“前輩,什麽事?”她自知自己的梅花神劍雖有鎮痛止血的功效,但司馬義所受之傷過於惡毒,回天乏力,作為經醫世

家,不免自責!

司馬義好不容易忍住咳嗽,又費力擠出一絲笑容道:“你說給令尊,令尊他自會知道!唉,十六年過去了,那個可憐的孩子現在也已

經長大了吧!唉,好一個義薄雲天黃花疊,我鐵骨義得友如此,雖死何憾!”他連歎了兩聲,絕口不言,雙目微合,似是在努力收攝

心神!

夏勁道心中砰砰亂跳,冥冥中他隱隱約約覺得司馬義說的那個孩子就是他自己:難怪,難怪當時遊叔叔一見到黃香的時候,就說要自

己跟著黃香,為什麽,為什麽遊叔叔不親自說給自己聽呢!為什麽?為什麽?這個念頭在他心中亂撞,使他差一點就要喊叫起來!

這時司馬義又睜開雙眼,對夏勁道道:“你身上中了百毒門的百日酥骨散,是誰下的毒?”

夏勁道道:“是一個叫柳逢春的人!”

司馬義忽然二目射出駭人的光芒,恨道:“這個畜生,看來我來大理找他,真是自欺欺人,大錯特錯了!我還指望他能夠替我報仇,

重振師門,看來是沒有指望了!”

夏勁道剛要開口說話,司馬義忽然擺了擺手,道:“現在時間不多了,你趕緊盤膝打坐,我將畢生功力以灌頂大法傳授給你,此後不

但你酥骨散之毒可解,而且百毒不侵!”

夏勁道盤腿坐在司馬義跟前,司馬義雙掌交疊,壓在夏勁道頭頂百會穴上。百會穴乃人體最為緊要之穴位,人之稟氣,津液莫不由此

而運,複又達於百骸,乃是百脈交匯所在!司馬義所說的灌頂大法就是由百會穴將功力傳送至夏勁道體內,此法看似簡單,實則凶險

萬端,如果被傳功之人與傳功俱屬陽剛,或俱屬陰柔一類,則無甚危險,反之,則兩個人內力不能交相融匯,一旦互相抵抗起來,被

傳功之人則非死即傷了!現在司馬義在不明夏勁道內力修為的情況下強自傳功給他,乃是籍以自己畢生內力強行壓製住夏勁道體內真

氣,以求僥幸的做法,黃香精於岐黃,如何不明白,一顆芳心砰砰亂跳,欲想婉言阻止,又於心不忍,隻得暗中禱告,希望老天爺保

佑!

過了片刻,司馬義忽然大叫了一聲,聲音聽來另人又是歡喜,又是淒哀,隻聽他道:“恭喜你了,大功告成!你現在體內有了我畢生

修為的百毒真氣,除了少數幾種毒物,天地之間再也沒有任何毒功傷得了你!”

夏勁道不勝惶恐,欲要大禮相拜,司馬義搖了搖頭道:“你不必拜我!我雖然將功力傳與你,但卻沒有教你一招半式,你不算我百毒

門的弟子,相反老夫倒要謝謝你——”說到此處,聲音忽轉低迷,停了一停,又道:“老夫還有一不情之請,希望你能答應!”

夏勁道不勝傷感,連忙道:“前輩盡管吩咐!”

司馬義道:“柳逢春是我的同門師弟,雖然頑劣不肖,還請你念在我和你的這場情份上,不與他斤斤計較,還有——”說著又從懷中

取出一本真經和一麵三角小旗,遞給夏勁道,“這本百毒真經乃是本門鎮派之寶,這麵小旗乃是掌門信物,請你交給大理段皇姑,告

訴她不要替我報仇——!”說到這裏,聲音忽的中斷,頭垂胸前,絕氣而亡!

望著這曾經叱吒一方的武林大豪突然撒手而去,雖是萍水相逢,一麵之緣,但其鐵骨錚錚,義氣凜然的風範已足以使任何人折服!夏

勁道和黃香強忍住悲傷,一起動手,挖了一個坑,將司馬義的遺體埋葬,然後又默默禱告了一番!黃香看了夏勁道一眼,道:“你呢

,現在有什麽打算?”

夏勁道聽她語氣似有拒人於千裏外之意,不禁又是傷感不已,道:“我沒有什麽打算,你呢?

黃香道:“江湖險惡,血雨腥風,我也嚐夠了,我已經離家半年多了,恐怕家父掛念不下,所以想要回家看看!”

夏勁道道:“那我祝你一路平安,早日和家人團聚!”

黃香心中一涼,她說那番話本是希望夏勁道能夠陪她一起返回中原的,現在見他如此不近人情,不由黯然神傷,幽幽道:“那你不怕

我孤單一人,會有危險麽?”芳心流露,已是情不自己!

夏勁道如何聽不明白,暗自歎了一口氣,將心一橫,道:“我武功不濟,跟著你反而是個累贅,——”說著掏出黃香的那柄匕首,又

道:“這把匕首是你的防身之物,還給你!”心中暗道:對不起,黃香,我不把事情弄清楚,是絕不回中原的!他隱隱約約覺得殺死

司馬義的人就是王府之中的那個神秘持劍人,同時也和自己有極大幹係,所以打定主意再返王府,不過當然不能讓黃香陪他冒這個險

了!

黃香眼中神色一變,道:“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來不會收回,你如果不要,可以丟了它!”

夏勁道見她對自己誤會更深,強自笑道:“你不打算收回,我可以暫時替你保管,我雖然見過的兵器不多,卻也知道這是一柄削金斷

玉的寶刃,無功不受祿,我也有一件東西送給你!”說著脫下外麵的侍衛裝束,又將裏麵衣服除去,露出褻衣,褻衣除去,最裏麵就

是白樂天送給他和遊盛天的銀蟒寶衣了!

黃香雖然大羞,可還是冷冷地注視著夏勁道的一舉一動,及至夏勁道脫下那件銀色怪衣,露出一身強健肌肉,隻著一條短褲之時,這

才恍然大悟,心頭砰砰亂跳,一時之間,分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覺,對夏勁道是愛還是恨,是喜還是怨!

夏勁道將銀蟒寶衣捧給黃香道:“這件銀蟒衣是白樂天送給我的,不畏刀劍,可避水火,現在我把它送給你,你穿上它,可以防身!

你我天涯疏途,就此別過吧!”

黃香接衣在手,眼淚已然奪眶而出,幽幽道:“那我們何時再見?”

夏勁道不忍心看黃香的眼睛,將臉別過一旁道:“有緣何處不相逢——!”其實他又何嚐願與黃香分離,雖然直到現在他還沒有看到

過黃香的真麵目,但內心深處早以把她當作堪付此生的知己了!

黃香道:“有緣何處不相逢!隻怕將來相見無期,別愁離恨,飲泣終身!”

夏勁道見黃香說的如此淒涼,心中更加酸楚不已,強自笑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縱使如此,你我也不必為此報憾了!你說

對嗎,黃香?”

黃香注視著夏勁道一時無言,這時篝火漸杳,寒蛩初啼,已近半夜了!

夏勁道將衣服穿上,又將百毒真經和三角旗在懷內揣好,對黃香道:“謝謝你對我的關心,我會永遠記在心裏!江湖險惡,你自己要

多加小心!”

黃香這時已逐漸平靜下來,事已如此,再傷感又有何用,道:“你也多加小心!日後,你會不會來找我?”

夏勁道無言,世途坎坷,變幻難料,又有誰能知道身後事!

黃香道:“一定來找我!”說完這句話,也未等夏勁道回答,施展輕功,轉瞬身形已在十幾裏開外!

夏勁道目注黃香的身影溶於茫茫夜海,再難辨分毫,才收回目光,長歎了一口氣,一時思慮紛紜,千頭萬緒,集結胸中!

思索了良久,打定主意,決定再入段王府!那個神秘的持劍人究竟是誰!多麽厲害的劍法!在他的記憶中,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八年

前離他而去的父親夏淩霜!父親是當年唯一和司空無畏並駕齊驅的劍客,能夠打傷司馬義的人,不是司空無畏,就是父親,無論是誰

,他發誓都要弄清楚,因為死了的司馬義,不是一個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