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愛恨恢恢(一)

陶桃輕歎了一口氣,臉色卻柔和起來:“先吃晚飯吧,好嗎?”她的聲音裏幾乎帶著一絲懇求,隻擔心他的胃,他好不容易調養好胃,又痛了怎麽辦?

“你不是要急著去見許一涵嗎?怎麽?我回來的太早了,你來不及逃跑,是麽?”邵天的心口如火那般燒的旺,幾乎要灼到了皮膚的表麵。

陶桃沒有退縮,她的聲音仍然柔和得像昨天:“邵天,晚飯要涼了,你胃不好不能吃涼的,先吃完飯再生氣,好嗎?”

邵天憤憤地甩了甩手:“以後,你就是我的禁臠,沒有權利叫我邵天!你對我的稱謂是‘主人’,聽到沒有?”

陶桃的眼睛忽然閃了一下,邵天不禁冷笑道:“不願意嗎?那你現在就可以走!走啊!我放你自由了!”

陶桃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平靜道:“我不走,主人……”她的聲音輕輕悠悠,像半夜涼初透裏那一聲無望的歎息,在偌大的客廳裏飄蕩著,竟落不下來。

隻要他解氣,自己受點委屈原是應該的。陶桃努力忍回眼淚,抬起頭來,雪白的脖子一圈青紫,尤其醒目。

邵天心裏忽然有了一點心疼,隻是臉上冷漠無情,“這可是你自己選擇的。我已經跟你說過,我不是壞人,但也算不上一個好人,你現在不走,就別想著我以後會放了你。我不管什麽法律,什麽道德,你,就是我的禁臠!”說罷,立刻扒了兩口飯,把心中的情緒壓了下去。恨意漸湧 ,看到陶桃怔怔地坐在沙發上,心裏又有了氣:“主人用餐的時候,你難道不該伺候嗎?”

陶桃苦笑,不與他理論。隻要他覺得心裏好過,他想怎麽樣,那就眨巴樣吧。

順從地站到了他的身後,一言不發。

邵天原是堵了一腔的氣,要回來發到陶桃的身上。可是她低眉順眼服從的樣子,讓他一時不知該怎麽尋找突破點。

“杵在那裏什麽什麽?盛一碗湯放在我的手邊。”

“好。”陶桃果然為他盛了一碗烏雞湯,放在了他的左手邊。

“再幫我夾一塊雞肉。”邵天繼續吩咐著。

陶桃輕輕應了一聲,依言用幹淨的筷子為他夾了一聲,猶豫了一下,放到了他的碗裏。

陶桃的手藝確實每天都在進步,這樣一桌子的菜,看上進心來色香味俱全,基本上不比大廚做出來的差。但是,邵天的心裏卻更回氣悶。如果沒有她的背叛,現在又將是怎樣的浪漫場 景。想到此處,更有一種恨不得把陶桃掐死的衝動。

好容易把一頓晚餐用完,陶桃不等他吩咐,已經鑽到廚房裏去煮起了咖啡。邵天坐在沙發上,竟然隻是對著牆壁發呆。磨沙玻璃的門,隻隱約看得見陶桃的身影。一隻手揉住了脖子,在想,剛才下手是不是太狠了?

憐惜從心底劃過,但很快又被他咬牙切齒地甩了開去。陶桃,總是用那樣柔弱的表情來蠱惑自己,讓自己一步一步跌落在她溫柔的陷阱裏。

這個該死的女人!他的手狠狠地擊在沙發上,隻不過擊下了一個個凹影。當他的手拿起來的時候,那個影子便漸漸恢複了原狀。可是他的心,已經被陶桃刺落得鮮血淋漓,不忍卒睹。

咖啡端了上來,陶桃把托盤放在茶幾個,小心翼翼地遞了一杯給邵天。那團在胸中哽了半天的火,還是對著陶桃發了出來。幾乎沒有經過大腦的思考,邵天一甩手,咖啡就這樣滾燙地潑到了陶桃的手腕上。

陶桃痛得吸了一口氣,隻來得及匆匆交代一句:“我去洗一下……”就這樣衝到了廚房裏。

手在水龍頭下衝過,水泡還是不可遏止地冒了出來。陶桃的手雖然痛,卻仍比不上心痛。她看得出來,邵天心裏的痛,恨不能代他承受。

“我去公司了,電子鎖的密碼我會換掉,你就呆在家裏,哪裏也不許去。”邵天的身影出現在廚房門口,看著那個微微彎了腰的單薄身影,幾乎不敢再麵對。

陶桃轉過頭來,神色平靜,唇角似乎還有著微微的笑意,看得邵天呆了一呆。

“好的,我哪裏也不會去。”陶桃鄭重地說著,似乎許下了一生的誓言。

邵天心底的那根弦,似乎被撥動了一下,他甩了甩頭,把憐惜、心痛通通地甩了出去。當大門被碰上的聲音傳來,陶桃仿佛把力氣用盡似地,滑到了地上。

邵天的恨,她看得清楚。她知道,恨她,是因為愛過她。在他的心底,其實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樣狠心。那一閃而逝的柔情,仍然在陶桃的傷口抹下了良藥。

脖子上的一圈青紫,其實還是痛的。陶桃對著鏡子苦笑,如果殺了自己就能讓邵天解脫,她真的沒有怨言。她負他太多。可是,她又想活著,看著他,哪怕看著他,也是好的。

邵天是含著怒氣到公司的,令他欣慰的是,杜雨鵑一直在自己的秘書室等候。他心裏頗有些安慰,至少,他的秘書還是盡職的。

“邵總,新聞記者都已經打發了,但還有一些比較硬的仍然糾纏著這個。我們是不是需要發表一些暗示性的內容?”在私下裏的時候,杜雨鵑和邵天之間還算得上是熟稔的。畢竟,一起合作了三年了,從青春歲月走至今天,已經不是一段短短的日子。兩個人的性格經過了磨合,當然是杜雨鵑無條件地服從了邵天。

“不用解釋了,飛翔確是躍躍欲試想把我們拉下馬,他們做這個項目。”說到這裏,他的心就如堵了一塊石頭一般,連呼吸都有些困難,這個項目是他下了多大的決心,冒了多大的風險,用多少功夫說服董事會才拿下的?本想再一鳴驚人,在房地產上一枝獨秀,誰知道陶桃的背叛,卻讓自己一敗塗地。

他恨陶桃,辜負了他對她的信任。

“我覺得……其中的嫌疑,很顯然……”杜雨鵑雖然不是一個愛生是非的人,但現成有落井下石的機會,她也絕不會放過。

“沒有證據的事情,不要亂說!”邵天沉下臉,雖然陶桃已經承認,但並不代表其他人就可以隨便攻擊陶桃。陶桃是他的,隻有他一個人可以責備,可以虐待,可以粗魯。她是禁臠,也是他一個人的!

“是。”杜雨鵑輕易地捕捉到了邵天情緒的波動,知道他其實已經對陶桃定了罪,不禁感到心滿意足。

有些話,不用說的太露骨。她已經把自己調查的報告送到了邵天的桌子上,送到了邵天心裏。陶桃,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機會!

“把法律顧問室的人全都召集到會議室,你通知了嗎?”

“已經通知過了,再過五分鍾就到開會時間,我先進會議室準備,邵總要不要休息一下?”杜雨鵑在工作上,是絕對讓邵天信得過的。

“雨鵑,幸而你一直在我身邊。”邵天頗有些感慨地說著,頹然坐倒在了老板椅上,鬆了鬆領帶,又沉聲道:“陸律師現在有下落嗎?真的沒有想到,他作為兩朝元老也會背叛,是我太信任他了。”說到此,邵天的眼中閃出寒凜之光,心中也有些發涼,陶桃背叛了,跟隨父親多年又跟隨他三年的陸律師也背叛了,那他的身邊到底還有沒有可信任的人,到底還會不會有下一個倒戈,他的眼睛光在辦公室內掃過,最後落到了杜雨鵑的身上,也許隻有這個女子,自始至終的真心幫他吧?那顆因為陶桃而重傷的心,變得脆弱起來。

“邵總,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不管你……遇到什麽事情。”杜雨鵑強製著激動,這一著棋,看來是走對了。但她知道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於是仍正色地回報著工作。

“我們從機場了解到,陸律師搭程了今天中午十點半的飛機,目的地是新加坡。陸律師在公司多年,屬於元老級的人物,大家都知道他不是本地人,家人都在縣裏。邵總,要不要……”

邵天聽出杜雨鵑的意思是要去找陸律師的家人,他當即搖頭,一個人犯的錯,就是一個人的,他不想去破壞一個家庭的安寧。陸律師走就走吧,終有一天會回來的,有本事,他就別回來,客死他鄉!

“好了,去安排會議吧。”邵天疲憊地擺了擺手。杜雨鵑轉過了身,想要離開,卻忽然又轉回了身,俯在辦公桌前,臉對著邵天的臉,一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激動道:“邵總,不要喪氣,隻要合同弄好,我們還可以扳回一局的。你忘了上一次,我們是多麽難,不也照樣過來了。”

邵天沒有掙開她,這幾年來,他就算是木頭也看出杜雨鵑對他的想法,但她一直都無怨無求,默默奉獻,仿佛每到落入困境,才看得到她的好。他的眼眸有些沉:“是啊,至少我們現在有基礎,隻是合同的事情實在難辦,不知能不能從字裏行間找出破綻,不然,這個項目將會從一塊甜糖變成燙手的山芋,我們不得不扔掉了。”

“不管怎樣,邵總,我們都要盡力。”杜雨鵑仍然鼓勵的證據。

邵天點了點頭。

“嗯。那……我先去準備會議了。”杜雨鵑盡管很想吻平他眉間的皺紋,但還是知道適可而止。如果逼得太緊,也許他會避開。給他一個自由呼吸的空間,以後的路才更好走。

走進會議室的時候,杜雨鵑的嘴角含著得意的笑意。把會議要用的資料都準備齊全,幾個律師陸陸續續地了需求量來。其有兩個是陸律師帶進來的,不得不讓人擔心。

邵天是最後一個踏進會議室的,臉色沉靜,看不出喜怒哀樂。在正位上坐下的時候,他緩緩地開了口:“看到你們幾個都來了,我很欣慰,證明你們還是有責任心,你們還是以邵氏為榮,以邵氏為家的。至於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想不必我多說,電視報紙廣播恐怕在第一時間已經告知了大家,比我能想的還要詳細。是的,我們的合同出了問題,開工儀室之前出現了一幫原住業主討要賠償金,這是個最大的錯誤!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不想再追究責任,也沒有心思沒有精力追究責任。恐怕最大的責任在我本人,太大意了。剛開始準備接管個項目的時候,我就吩咐陸律師準備了一個團隊,並且告之,這個項目的投資龐大,風險也大。因為是以前動過工的項目,我們接管過來重新設計開發,對方以往的資料協議我們都要一遍一遍地過,十多個億的合同,錯一點,就全盤皆輸!可是,到最後,問題還是出現在了合同上……”

說到這裏,邵天的心裏又揪痛起來,若不是良好的自身素質作為掩飾,恐怕他會拍案,他會摔杯子!此刻,隻能壓抑著,閉上了嘴,不說話,來暗暗平覆自己的情緒。

幾位律師都大氣不敢出,靜靜地聽著。合同出了問題,按理要先追究他們的責任,雖然他們的老大陸律師走了,他們的責任也是有的。但此刻,邵天並不追究他們的責任,讓他們都鬆了口氣。

停滯半晌,邵天又接著剛才的話說起,隻是主氣沉了許多,“我始終是相信大家的。所以,盡管資格最老也最有經驗的陸律師走了,我並不打算再從外麵請什麽高人來,合同還由你們過,合同方那裏因為陸律師是當時的簽約代表之一,我會與之協商,盡管擺平那些聚眾討賠償的業主。我相信,隻要我們努力,我們同心,沒有事情能難倒我們!”

杜雨鵑看著邵天意興豪飛的演說,心裏不禁感歎。這樣的失敗而不氣餒的男人,才值得她終身追隨。

幾個律師都沉默著,有的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

“大家有什麽問題或者困難都可以提出來。”邵天沉聲說。

最前的那個瘦瘦的律師站了起來,他還相當年輕,“邵總,我知道合同出了問題錯在我們,你不追究是你的大度。我也是想繼續在邵氏工作,畢竟 是邵氏給了我第一個機會,培養了我。可是,我想問一個比較現實的問題。大家都知道去年的經濟危機對房地產的影響也頗大,現在我們公司又受些一劫,不知道,在薪酬方麵,需要減百分之多少?”

邵天微笑著點了點頭:“你能問出這個問題,說明你是真的想留在邵氏的。”

他微微紅了臉,說:“我隻是擔心薪酬減的過低,我沒有辦法負累,因為要還房貸,所以……”

邵天不禁笑了起來,他的臉上發著光,含著自信:“邵氏不會給大家減薪,一分都不會減!”在大家微帶愕然的神情中,他繼續微笑,“而且,為了表示大家沒有在公司麵臨困境的時候離開,我還會給大家加薪百分之十,如果這次項目成功,獎金也不會少!”

杜雨鵑記錄的手停了一下,邵天的眼光直直地看向她:“雨鵑,你把我這幾句話原封不動地記錄下來,我會況現的!”

杜雨鵑點了點頭:“是的,邵總!”

在公事上,她與他的配合,總是很默契的。

大家的臉上都現了放鬆的神色,剛才問問題的那個律師,抿了抿嘴唇,認真道:“邵總即然這麽信任我們,還給我們加薪,我們也不是不知道知恩圖報的人。說實話,在剛開始的時候,我還在擔心失業的瓿。如果說我們都對邵氏忠心耿耿的話,那絕對是假話,畢竟這是一個經濟主載的社會,我們都要生活。但是,現在,邵總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努力工作,把合同弄得天衣無縫!”

邵天神色微喜,點了點頭,“好,我相信大家的誠意。所以,也請大家相信我的誠意!”

會議在和諧 的氣氛中結束,邵天暗暗舒了口氣。合同好了,一切繁雜的問題都不會存在了。

律師們出了會議室,邵天喝了口咖啡,又吩咐杜雨鵑道:“把市場部跟策劃部的主管人員都邵到會議室,十分鍾後開會!”

“是,邵總!”杜雨鵑激動地應著,到此時才覺得真正的看到了男人的魄力!

直至晚上八點,各部門的會議才結束,重新安排了工作部署。直到深夜,邵天才把事情理出頭緒,新的工作千頭萬緒,舊的工作也要重新規劃分派。邵天的頭靠在旋轉軟椅背上,眼睛裏有著淡淡的倦意。打這樣一場仗,不是不累的。在調整運轉的頭腦中,他暫時忘記了陶桃。

“邵總,我幫你按摩。”杜雨鵑永遠是善解人意的,她輕輕地捏著他的肩胛骨,但邵天微閉的雙眼和隱隱的怒氣中告訴她,他分明還在想著那個陶桃。

杜雨鵑的手不輕不重地捏拿著,心情苦澀。邵天,怎麽這麽放不下那個陶桃啊!好在這一錘,實在是重不過,所以,陶桃要翻身,是難上加難。

“雨鵑,謝謝你。”邵天微睜開了眼睛,平複了一下呼吸,聲音平淡。

杜雨鵑有些失落,隻能輕輕地“嗯”了一聲:“邵總,你先回去休息吧,太晚了。”

邵天點了點了頭,“這麽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回去太危險了,我送你,走吧。”

杜雨鵑驚喜地抬起頭:“不用麻煩的,真的。有您這句話,我的心已經很暖了。”

“深更半夜的,太不安全。我先送你回去,走吧!”邵天說著,已經起身先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