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離別輕愁

楊鬆雪微微歎息,“曾經我以為自己愛上了這座城市,也想著永遠呆在這裏,可是現在,在沈陽呆久了,覺得那個地方也自有它的美麗。陶桃,對不起,這一次,我可能不能陪你了。”

陶桃幾乎熱淚盈眶:“小雪,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真的,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自己會怎麽樣。”

“胡說,你會有一個最完美的結局。邵天,你一定一定不能再辜負她,不然的話,我會回來抓破你的臉!”楊鬆雪對陸敏之開著玩笑。

“當然,陶桃,會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新娘。小雪,那時你做櫻落的伴娘吧。我想,你是不二的人選。”

楊鬆雪興奮得臉色有些發紅:“當然,你選別人,陶桃還不嫁呢!”

聽著身畔的兩個人,熱烈地談論著男婚女嫁。可是陶桃的心裏,卻絲毫沒有底。耳朵裏仿佛又傳來了那個晚宴裏貴婦們的議論。對於她和舒綿雨,也許家世是最致命的傷口。

“你和現在的男朋友……”櫻落困難地問出口。

楊鬆雪瀟灑地甩了甩頭:“他現在對我挺不錯的,我暫時也覺得和他在一起挺開心。陶桃,你可別想岔了心,我可不是你那種認死扣的人。”

陶桃的心裏,裝的是滿滿的感動。

“陶桃,你真的不回家了嗎?”楊鬆雪在晚宴將近結束的時候,忍不住還是把在心裏盤桓了一晚上的話,問出了口。

“我不想回去,也許有時間會回去看看爸爸,絕不會多做停留了。”陶桃淡淡地回答,心裏卻一陣刺痛。那裏,畢竟有著與她血濃於水的親人。可是未婚先孕,繼母的冷漠與苛刻,讓她無法再置身於那個家。

縱然跟在邵天的身邊,名聲未必好聽。可是,陶桃還是寧願生生地就這樣受著。

冬夜的晚上,氣溫有些低。走出酒店的大門,陶桃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這樣的小動作,沒有逃過邵天的眼睛。他的手臂自然地摟過了她的肩膀,把她攬進了自己的懷裏。

陶桃悄悄地紅了臉,不敢看向一旁楊鬆雪的眼神。

楊鬆雪卻似乎見慣不慣,很樂於見到邵天這樣溫馨的小動作。知道陶桃的臉皮變薄了,那句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調侃,又咽回了肚子裏。

邵天打開了車門,陶桃和楊鬆雪坐到了後排。

“其實,不送我也可以,我自己打車回去。”楊鬆雪看了看天色,“已經很晚了,不會因為我打擾你們的卿卿我我吧?”

陶桃有些氣惱:“我都說過了,我和他之間很清白的!”

楊鬆雪訕笑著看向邵天:“不會吧,難道這麽久的時間,以你陸大總裁的魅力,竟然還沒有搞定我家陶桃嗎?”

陶桃臉上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紅色,又漸漸地泛上了雙頰。好在車廂裏是一片的黑暗,陶桃努力讓自己的動作顯得自然。

“正想請你幫幫我呢,陶桃回來以後,對我很冷淡。”邵天似乎帶著幽怨,可是聲音裏分明含著淺淡的笑意。

陶桃的臉燒得更加厲害,偏又不知道怎麽反駁。

楊鬆雪“哼”了一聲:“活該,就該讓陶桃治治你,免得你總是以為女人唾手可得,一點都不知道珍惜。”

邵天含笑問:“陶桃,我還不夠珍惜你嗎?”

楊鬆雪嘻嘻哈哈地和邵天調侃著,而陶桃在一邊含笑聽他們鬥嘴。有楊鬆雪在的時候,永遠都不會覺得寂寞。

很快就到了酒店,楊鬆雪忽然眨了眨眼睛:“陶桃,今天你留下來吧?我們這麽久不見,今夜我們聯床夜話!”

陶桃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邵天已經口氣不善了起來:“小雪,你別得了便宜還買乖。拆開有情人,是最大的犯罪。”

楊鬆雪對著陶桃做了個鬼臉:“陶桃,你的意思呢?”

陶桃剛把頭點了一下,邵天的頭就轉了過來:“不行!小雪,你別胡鬧了,如果要見陶桃,明天請早。”

楊鬆雪瞪了他一眼:“小氣鬼!”說著,用手摟住了陶桃,在她的耳邊悄悄地說,“考察合格,你好好把握自己的幸福!”

陶桃叫了一聲:“小雪!”

她卻已經揮了揮手,走進了酒店的大門。陶桃還沒有來得及再說些什麽陸敏之的手已經從前座伸了過來,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

“陶桃,你的手有點涼。”邵天疑惑地說,“來,坐到我的身邊來,好嗎?”

陶桃沉默了一會兒,才打開車門換到了前座。邵天側臉看她,在路燈下,她臉上的神色有些迷惘。

“如果你想小雪,明天打電話叫她來陪你。陶桃,不是我不打算給你自由,而是我明天下午要飛美國了。”

“啊?”櫻落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有些惶急,有些失落。為什麽明天就要離開,他卻不曾對她提起過?

也許是看出了她內心的想法,邵天苦笑著說:“本來不打算回去的,找個借口要打理公司,我根本沒有去訂機票。但是,爸爸下午打電話來,明天他派飛機過來接我。”

陶桃的臉盯住他,似乎怕自己會忘記他的容顏。眼睛裏有著貪婪,帶著分手前的依戀。她一向是內斂的,這些感情從來不曾外露。

邵天欣喜地執了她的手,俯過身去就吻住了她的唇。永遠如記憶裏那樣,帶著淡淡的玫瑰香氣,讓他沉迷。

陶桃闔上了眼簾,第一次心甘情願地接受他的吻。邵天狂喜地加深了那個原準備淺嚐即止的輕吻,他們也許會有一個突飛猛進的進程。

“陶桃!”邵天不舍地離開她的唇,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的唇似乎帶著金屬一般閃亮的光澤,誘惑著他的身體。

“我不會回去太久的!”他喃喃地低語,似乎迫不及待要給她一個承諾。

“你還會回來嗎?”陶桃的聲音清淺地像早晨的露珠,顫顫地在葉尖上停留。

“怎麽可能不回來?”邵天失笑,“原來,你終究還是舍不得我的。如果不是這次離別,我幾乎不能夠知道你的心。那麽,我是不是該感謝爸爸?”

陶桃笑了一下,卻既淺又促,帶著對未來隱隱的恐懼。他去美國過年,應該是正常的離別啊。可是她的心髒裏,卻充斥了不安。

“陶桃,我會盡快趕回來的。”邵天輕笑著在她的額上印上了一個蜻蜓點水般的細吻,從心到身,都是輕快的。

“嗯。”陶桃看著他轉回去的側臉,緩緩展開了一個笑臉。卻在他把注意力放到道路上的時候,漸漸地隱去。

她似乎嗅到了某種不同尋常的信息,暗暗責備自己過於敏感。原來,她已經熟悉了與邵天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在還沒有分別的時候,她已經擔心自己會對清冷的日子度日如年。

是對他的陪伴已經成了習慣,還是她對他的愛,根本沒有褪色?陶桃帶著迷茫,從眼角淡淡地瞥過他專注的側臉。

邵天的右手,忽然從方向盤上移到了她的膝蓋,緊握住了她的手:“陶桃,別擔心我。去美國,是每年的慣例,畢竟是中國年,我們都是華人。但是,我會盡快回來,難道你以為,我就能習慣你不在身邊的日子嗎?你的存在,早就象呼吸一樣自然。”

陶桃仍然有些茫然,原以為他與她,會真的能有一個好結果。可是那一晚,她和舒綿雨都聽到了相當不入耳的話語。

當她們在黑暗裏互望的時候,從雙方的瞳孔裏,都看到了彷徨。也許是因為她們想要的男人,太過優秀,因而才多了這麽多的不確定。

“陶桃,給自己一點信心,事情不會象她們說的那麽糟。”舒綿雨握著她的手,鼓勵她,同時也是在為自己打氣。

她能有那樣強大的信心嗎?邵天遠在異國,還不會忘記自己?她看到邵天為自己付出的心血,不管是不是違拗了自己的心願,他都是因為心裏有著自己。

但是,為什麽麵對他的時候,她的心,總是有幾分無依?也許是因為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無法漠視他對她的好。怕自己再一次沉淪,便落到萬劫不複的深淵。因而,她懦弱地選擇了逃避。

“明天下午,什麽時候走?”陶桃勉強問出了口。

“一點。”

“這麽早?”陶桃的反應,完全是本能的。一偏頭,看到了邵天唇角的欣喜,才恍然回了神。臉不由自主地有些燙了起來,含糊地應了一聲:“你剛才說是下午,我以為要三四點鍾呢!”

“舍不得了?”邵天調侃著問。

“才沒有!”陶桃壓下了心裏的不舍,嘴裏仍然勉強否認。

車子穩穩地停了下來,陶桃這才發現,在自己一路的胡思亂想裏,竟然已經一路開回了車庫。

“陶桃,我舍不得離開你。”邵天沉穩地說。

陶桃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臉,心裏有些感慨。那些離情,一下子就那麽真實地擠到了她胸腔的最表層。

“陶桃!”邵天溫柔地喊她的名,似乎某種情愫,就那樣水汪汪地擠滿了整個車廂。舍不得,卻又無可奈何,是邵天這時的心境寫照。

“要回去多久?”陶桃勉強讓自己的聲音不帶一絲哽咽。已經習慣了他在身邊的分分秒秒,從來沒有想過她還需要與他分離。她的彷徨裏,不包括離別。

“別擔心,我會每晚給你一個電話。”邵天輕易捕捉到了她的情緒波動,因而心滿意足。他的陶桃,到底還是在乎他的。

“你爸爸……”陶桃欲言又止,也許是她想討一個說法,想得到他一句承諾。然而,她的矜持,卻讓她終於還是噤了口。

“別擔心,他拿我沒有辦法的。”邵天的笑甚至帶著一點灑脫,“我知道他想趁我回去過年,又介紹一些名門淑女。但那些女人,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鍾欣兒呢?”陶桃把那個名字,在舌尖上滾來滾去,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她沒有什麽不同。”邵天坦然地說,“隻是因為她的家世和背景,都和陸家相當,所以會給那些媒體更多的口舌。”

對於邵天的解釋,她該釋然的,不是嗎?陶桃努力地扯出一抹微笑,他們之間經曆了這麽多的磨難,最需要的,也許恰恰就是信任。

“嗯,我相信你。”陶桃輕輕地說著,臉上的神情是從所未有的鄭重。然而她的內心,卻是從所未有的沉重。

邵天呆看了她一會兒,才失笑:“看我們兩個,真的傻了。到家還不下車,在汽車裏互訴衷情。”

陶桃赧然了,臉上的那抹嫣紅,平添了許多秀色。濃黛的烏發,像是密林中的枝葉,遮蔽了整個天空。

邵天覺得,什麽都不再重要。他的眼裏,隻剩下了一個陶桃。

“小別勝新婚嘛!”他取笑著。

“胡說什麽呀,我們都還沒有……”陶桃含羞帶怯,“結婚”兩個字,最終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心裏卻忽然飄來一抹陰影,她輕輕甩了甩頭,讓自己對著邵天微笑。

時間和空間,都似乎已經不再存在。陶桃幾乎象夢遊一樣,跟著邵天走到了書房裏。

“我還有兩份文件要擬,陶桃,你陪著我嗎?”邵天雖然不忍陶桃陪著自己熬夜,可是想多一點相聚時間的願望,讓他不願意放她回房間。

“好。”陶桃的回答,很快,也很沉著。

邵天幾乎有相當長的時間,不能把注意力拉回到文件。陶桃的臉色,帶著夢幻一般的眷戀。他幾乎要不顧一切,美國、邵氏、爸爸都不想刻在自己的版圖上。擁住陶桃,也許就擁有了他的世界。

“快做事吧,別浪費時間了。”陶桃看著他有些呆滯的眼,心裏有些苦,有些痛,有些憐,又有些甜。

邵天終於低下頭來,在文件上寫了一段什麽文字。陶桃沒有探頭看,她的眼神一直落在邵天的側臉上。縱然已經熟悉到閉上眼睛都能夠精確地重現,卻因為明天的離別而仍然看不夠他似的。

沙沙的筆尖,忽然象利刃一樣,在陶桃的心上刻滿了字跡。那些字,密密麻麻,卻帶著宿命的重複:陸敏之!

窗外,冬天的風有些肆虐,象潮水一樣漫過了頭頂和漆黑的天幕。寂寞,忽然就這樣排山倒海,沒有任何預兆地說來就來。原來,離開邵天,她就會感到無邊無際的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