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曆久彌堅

被邵天按在了副駕駛座上,係上了安全帶,陶桃為之氣結,連掙紮的動作都忘記了。邵天似乎覺得滿意,在她的頰邊輕吻了一下,“這才是乖女孩,我們走吧。”

他說罷,繞到汽車的另一邊,快迅地坐進了車裏,仿佛怕出什麽變故似的,一腳踩下去,汽車便疾馳而去。

陶桃在座位上掙紮了一下,邵天忙伸出一隻手按住了她,“陶桃,不要動,危險。回到別墅,你就自由了,好不好?”

“自由?”陶桃扯出一個苦笑,“自從遇到了你,我幾乎和那兩個字徹底絕了緣。你說的自由,我懷疑它有多大的伸縮程度。”

邵天轉頭看了看她,她的神色有些茫然,聲音聽起來疲倦而傷感。不由得用一隻手抓緊了她的手,歎息著說:“或者,你可以說,是我沒有絲毫的信心。為了你,我可以不擇手段的。陶桃,留在我的身邊,我會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來送給你。我發誓,會讓你得到幸福。”

“是嗎?”陶桃淡淡地反問,“我連最起碼的自由都沒有,還能談得上幸福嗎?”

“自由,我一定會給你,但不會是現在。陶桃,當你死心塌地看著我的時候,我不會再限製你的行動。”

陶桃不再說話,汽車裏一下子沉默了下來。曾經,她對他,真的是死心塌地的啊。可是,那一切,都像雲煙一樣,隨風飄散了。他早已習慣掌控一切,而今算是一切都塵埃落定。陶桃到現在還是不十分明白,他對自己,到底含著的,是怎樣的一份感情。是愛嗎?她苦澀地想,恐怕自己沒有這樣的魅力。也許充其量,也不過是因為他還不習慣逃離吧?

“其實,你把這些心思都花在你的公司上,會更容易看得到成效。”陶桃有些自嘲地說。

邵天的聲音很認真,也很嚴肅,“如果我的成功,身邊沒有你,那一切還有什麽意義?隻有你依偎在我的身邊,燦爛地迎著陽光開放,我才是真正的帝王。你和我的王國,我一樣都舍不下。”

“魚和熊掌,你想兼得啊!”陶桃軟軟地歎息著,說不出是傷心還是淡漠。

“是,我要兼得。渴望著你,是一種最真實的痛苦。那比我擁有整座商業帝國 的幸福,更加刻骨銘心。所以,我要先得到你,再去馳騁我的天地。”

他的聲音充滿了自信和深情,陶桃隻能呆呆地注視著前方。他真的像一個古時候的帝王,把自己看作是他深宮裏的妃子。

縱然他可以擁有三宮六院,自己卻隻能守在他的冷宮。公平,從來不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苦澀湧上心頭,陶桃闔了眼睛。

直到下車,陶桃都沒有再說一句話。似乎要用無言的憤怒,來表達自己的抗議。盡量用平和的呼吸來假裝自己小憩的假象,是因為不敢麵對他的眼睛。

那些若有若無的情愫,一年來總是時不時地折磨著她。而現在,罪魁禍首就坐在身邊,他的氣息緊騍地貼合著她,仿佛在宣誓他的所有權。

有好幾次,他的情話,都讓她忍不住淚落腮邊,用了太大的勇氣,陶桃才能忍住。他對她,意義始終是不同的。

汽車開到了別墅門前,邵天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笑,“陶桃,到家了。”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陶桃卻有些恍然。

在院子裏下了車,陶桃不禁驚訝,“下雪了。”天空中竟然飄起了雪花。

邵天去把車開到了車庫,陶桃站在院子裏,看著這曾經熟悉現在又陌生的地方,一時間感慨不已。

很快,邵天就回來了,一手摟在了她的腰間,陶桃輕輕掙了一下,卻沒有能掙的開。

太久沒有和他肌膚相親,竟然覺得這樣的姿式過於曖昧。

邵天感覺到了這一點,因而臉色有些不太愉快,“陶桃,不喜歡我靠近你了嗎?”

陶桃抬眼看著他的眸,那裏的一點受傷,幾乎立刻燙傷了她。

“不,不是…..”她本能的低喃,讓邵天的神色又昂揚了起來。看著滿天飄飛的雪花,邵天低聲地說,“你離開的每一個月明之夜,我都會站在院落裏。想著沐月臨風的模樣,那漫舞的衣裙,仿佛你真的從月光裏出現了似的。每一個清晨,當我走到院落裏的時候,最怕看到零落的花瓣和翩飛的枯葉。我怕你不會回來,總是帶著悵惘走出家門。”

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像一朵輕輕飄落的雪花,陶桃感慨著輕語:“已經是冬天了。”

她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從沈陽又回到這裏,挺著大肚子帶著一臉的憂愁,第三次遇上了邵傑。當時,邵傑驚訝地打量著她,問她,怎麽這個時候又從家裏跑出來了?她不能說,是受不了繼母的冷淡,隻是勉強笑著,說在這兒習慣了,比較喜歡這裏。聰明是邵傑,怎麽看不出她的神色裏有苦衷,因而,再一次幫了她。

此刻,看著身邊的邵天,想到邵傑的落寞的傷心,她的心竟然揪揪地痛了起來。

片片雪花飄飛,仿佛還能淡淡在雪花縮放的間隙裏,聞到若有似無的花香。牆角的一樹臘梅,在夏天曾經枝繁葉茂。而今,大約那黃色的小花朵,已經搶盡了綠葉的風頭。

雖然花英殘香猶存,那一樹的生機尚在,但有些什麽,還是被無可挽回地失去了。天色蒼茫,陶桃的眉眼,也顯得有些朦朧起來。

“進屋去吧,外麵冷。”邵天握著他的手,擔心她會感冒。

“好。”陶桃順從地答應著,一邊走一邊說,“快把小琪接過來,我不放心 。”

“我已經打了電話了,你安心休息。”邵天溫和地說著,“咖啡廳那裏,我也會為你辭職。”

陶桃一怔。不禁在心裏苦笑,早就猜到他會這樣,她還是有些失落。

邵天開了門,立刻打開了暖氣的開關。他的眉間,有一種放鬆和隨意。陶桃,終於被她帶回了家。他伸出手指,在陶桃的繡發上,拂去了兩朵雪花。看著陶桃的眼神裏,落滿了溫柔。帶著三月的暖意,讓陶桃的臉色漸漸回緩了過來。

“冷嗎?”邵天問。

“不冷。”陶桃機械地回答。似乎還要想說些什麽,終於還是搖了搖頭。

邵天溫和地說,“陶桃,我倒一杯熱果珍給你,是你喜歡的桔子口味。”

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果珍,陶桃看著邵天的廚房裏忙碌的身影發呆。一口熱熱的酸酸甜甜的**下肚,從喉管到胃,都暖和了起來,陶桃開始打量起客廳的陳設。

熟悉的擺設,還是她離開那日的模樣。連她當時親手搬到茶幾上的一盆文竹,都沒有挪動地方。隻是葉尖有些枯黃,大概是主人缺乏照料它的耐心。

手指輕輕拂過文竹纖細的葉片,陶桃的心裏緩緩奏起情調淒傷的歌。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麽。心裏拂過絕望,又有些隱隱的期待。

房間裏氣溫漸漸升高,邵天從廚房裏走出來,柔聲說:“陶桃,上去套一件羊毛衫吧。去看看,我幫你添置了不少衣服。”

陶桃狐疑地看著他,邵天繼續補充說:“因為,我每天都在期待著你回來。所以每過一個季節,就會讓他們把當季的衣服送過來。我怕你回來的時候,還要為衣服傷腦筋。”

暖流,就這樣在心田裏蕩漾。輕輕“嗯”了一聲,她向樓梯走去。忽然回頭時,卻發現邵天亦步亦零趨地跟在她的身後。

“怕我逃走嗎?”陶桃自嘲著說。

“我也要上去換件衣服。”邵天的嘴角含笑,對於陶桃主動挑起話題,心裏其實是多少帶著點興奮的。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不是嗎?他相信水滴石穿,陶桃又是那樣一個有著似水柔情的女子。假以時日,他們的未來必然是美好的。

陶桃默默地點了點頭,走進了自己的房間。熟悉的氣息頓時撲麵而來,幾乎讓她為之潸然淚下。房間的每一樣物品,都放在原來的位置,沒有絲毫的改動。就連那本攤開的書頁,還端端正正地翻開在她臨走時的那一頁。窗簾半遮半掩,幾乎是那個早晨的翻版。

隻是**的薄被,換上了一床冬被。

剛想回身關門,卻發現邵天緊緊貼在她的後背。這樣一個回身,卻差點撞上了他的下巴。

“你……不是要換衣服嗎?”陶桃的臉,不可避免的有些紅。

“是啊,我的衣服也在你的房間。從你走後,我一直睡在這裏。因為這裏,有你的味道是我貪戀的。”

陶桃看著他,眼睛裏有了氤氳的水氣,急忙偏過頭去,打開櫃子,裝作翻找衣服。邵天打開了旁邊的一扇櫃門,靜靜地拿出一件毛衣遞給她,“這件是你的,看喜不喜歡?”

淺灰色的高領毛衣,隻有胸口,繡了一朵黑色的牡丹。重瓣的葉片,都好像有著立體感似的。陶桃匆忙地點了點頭,“很不錯的顏色,我喜歡。”

她脫了羽絨大衣,把羊毛衫套在t恤外麵。邵天沒有強求,自己拿了薄外套隨便披在身上,回過身一把抱住了陶桃。

這樣的突如其來,讓陶桃有些心慌,本能地想要推開,卻聽見他的聲音裏含著痛楚,“陶桃,你終於回來了。終於……你一直活在我的現實和夢想之間,像是被楓葉燒紅的山巒,美麗而絕望。而我,就這樣在失望與希望之中掙紮,所有的夢境,都是你。”

帶著灼熱的感情,陶桃無法抗拒他的擁抱。這個懷抱,其實又何嚐不是每個夢裏最溫暖的依托?邵天仿佛要把一年來的相思,都通過這個懷抱來抒解,於是,抱的那樣的緊,卻又帶著蝕骨的溫柔。

時間靜靜地淌了很久,邵天才放開了她。

“累嗎?”邵天輕輕撫過她細致的臉,“去洗把臉吧。”

陶桃默默地點頭,走進了浴室。眼淚忽然沒有預兆地噴薄而出,妝台上她的物品中間,添上了邵天刮胡刀。

想到剛才翻揀衣物的時候,邵天的襯衫掛在她的衣衫中間。他們的衣袖相互碰觸,連味道似乎都統一了起來。

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著,遮蓋住了那個青枝搖曳的春天,埋葬掉了蓬勃灑脫的夏季,揮別走了雲淡風輕的秋夜。

院子裏,留下了她和邵天的兩排足印,清晰裏透著纏綿。

冰涼的水,衝過臉頰,把塵埃和悲傷都一起洗去,人才忽然清醒了過來。自從回到別墅,她一直有些恍惚。客廳和房間,所有的一切都保持了她離開時的模樣,讓她恍惚地以為,自己從來都不曾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