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心病

“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她慌『亂』著,不知該做些什麽,隻是在原地來回的走。

這是凝兒嗎?他有些愕然,平日裏異常冷靜的凝兒,怎麽變得如此急躁,手足無措的樣子,是他第一次見到的,痛席卷著他的意識,他低吼“叫產公。”

“天哪,來人啊,我要當娘了。”在這樣靜的夜裏,她的聲音響徹了整個落心居,門被推開了,首先步入房間的竟然是閻恨,一看房間裏的情形,他冷冽的說“我去請產公。”話落,便衝了出去,

黑衣和夏宇就睡在隔壁左右兩個房間,隻是他們趕到的速度都沒有閻恨來得快,原因無他,閻恨幾乎每夜都在她的門前盤膝而坐,一有風吹草動,他就會有所覺了。

“怎麽辦,我要當娘了。”走來走去,倏地,腦中劃過一小段情景,有人問她,要保大還是保小,她說要保大,耳邊傳來他說恨她的聲音,淒慘的哀嚎,就像是尖利的刀鋒一樣刀刀刺入她的心,久久無法抹去。

她抱著失去孩子後神『色』渙散,目光空洞的他說,以後還會有的,這一切都非常清晰的印在了她的腦中。

回想起往事,卻不是她能夠承受的痛,眼一黑,暈了過去,等再次醒來,卻聽聞他已經順利產下一女嬰,而她正因為這一暈,就錯過了孩子出生的刹那。

推開房門,他躺在床榻上,俊逸的臉龐異常蒼白,可他即使在睡夢中仍然嘴角揚起一個笑的弧度。

身旁的小『奶』娃,小眼睛還緊閉著,白嫩嫩的小肥手胡『亂』的揮舞著,小小的娃娃,看不出像她還是像他,帶著剛出生的嬰兒肥,紅彤彤的小臉蛋煞是可愛。

她心上的一角塌了,輕柔的抱起小娃兒,心上一暖,一抬頭,對上那雙深情的火漾美眸,她笑了,柔聲輕語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為你值。”虛弱的笑了笑,他知道她遺憾自己無法生育,那眼底的浮動,他並沒有忽略了,看著她此時欣慰的笑容,他的心滿足了。

“我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為我受那生產之苦嗎?”男子生產比女子生產更痛苦,更危險。

“你值得,我心甘情願。”是的,他心甘情願,看著她寵溺的抱著那剛出生的小娃兒,笑的那麽溫柔,還有什麽不值得的,倏地響起,孩子還未起名,虛弱的說著“給這娃兒取個名字吧。”

小娃兒的膚若白雪,抱在懷裏軟軟香香的,嘴角上揚,檀口微啟“千落雪,小名娃娃。”

“很好聽。”

“答應我,你不要再喝孕子湯了,這樣的苦一次就夠了。”孩子不需要多,一個就夠了,她不希望他們受苦。

虛弱的輕搖著頭,眸底滿是堅定“不,我想要再生個男孩。”

“不要,是男是女,我都喜歡,孩子一個就夠了。”她不讚成再生,男子生產是非常耗元氣的。

“可是……”

心一沉,微微蹙眉,心中甚為不悅,顧慮到他此刻的身體狀況,沒有發作,卻也沒有給他再說話的機會,輕聲哄著“你睡吧,好好修養,我在這裏一直陪著你和娃娃。”

他知道她是顧慮到他孱弱的身子,其實她眼底的不悅,他是未有絲毫錯漏,他也識相的不再提起,她的溫柔就像是山間的溪水般纏繞他的心尖,他虛弱的笑了笑“好,要一直陪著我。”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眼越來越沉,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最後沒了聲音。

她溫柔的笑了笑,也對,經過昨夜的生產,他是該累了,還強打起精神與她聊天,真是個傻瓜,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不是嗎?

為了讓南洌更好的休養,她請了『奶』娘來照看娃娃,而這幾日她都守著南洌,用心地照顧著他。偶爾她去看娃娃時,娃娃總是在睡覺,嬰兒嘛,嗜睡,很正常,可她卻不知,他們忽略了一件事,直至那一日,娃娃睜眼了,那純淨如溪水的眼睛裏盈滿了笑,雙手揮舞著,他們才發現娃娃沒有嬰孩該有的啼哭或笑聲。

別人家的孩子出生後總是哇哇大哭,可他們家的娃娃,卻不吭一聲,南洌一下子崩潰了“孩子……不會是……”他不敢說“啞巴”兩個字,隻怕說了就成事實了。

“黑衣,快,飛鴿傳書,請銅長老盡快趕來。”她也急了,這可是會影響娃娃一生的事兒,大意不得。

“凝兒,怎麽辦,是不是因為我在沒了孩子後,過早服用孕子湯的關係?是我害了娃娃,我該怎麽辦?”他急得如熱鍋裏的螞蟻,那表情,都快要哭了,他曾是個多麽要強的男子啊,卻在她的麵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將脆弱曝『露』在她的麵前。

“洌,不急,不管怎樣,她都是我的女兒。”就算是真啞了,她亦不會有絲毫嫌棄,她一樣疼著娃娃,寵著娃娃。

可不管她怎麽勸慰著,他仍然很自責著自己當初任『性』的行為。

銅長老日夜兼程的趕來,診視的結果是,娃娃一切都很正常,這更刺激了南洌,自此,娃娃的一切就再也不假他人之手了。

從那日起,每日她去看他和娃娃,他都暴躁的將她趕出了房間,而且這脾氣一天比一天暴躁,孩子也不願讓任何人抱。

“黑衣,我該怎麽辦?現在他都不讓我看娃娃了。”煩惱,她該怎麽對他才好,孩子她也有份啊,她也想抱抱那可愛的小娃娃啊,可隻要她一大聲,南洌便敏感的認為,她是在怪他,怪他為她生了個啞巴女兒。

“他需要關心。”其實他很明白洌的感受,洌有多愛凝兒,就有多自責,他想帶著孩子離開,可是卻又放不開凝兒,心在不斷的掙紮著。

她知道這件事受打擊最大的就是洌了,所以她對他是百般的忍讓“我很想,可他卻已經拒我於心外了。”

“凝兒寶貝,別怪他,任誰都經受不起那樣的打擊。”他知道她心裏難過,她難過,他也會跟著難過的。

“我沒怪他,罷了,再去看看他吧。”幾人一起來到南洌的房門前,深吸一口氣,她推開門,卻被眼前駭人的景象驚住了。

南洌一手抱著娃娃,另一隻手緊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閃爍寒光的匕首抵在了娃娃嫩白的脖子上,他的臉上帶著些許瘋狂與……解脫,天哪,他想幹什麽?

“洌,放下匕首。”她輕聲細語的說,就怕他手一抖,娃娃就……

可她的聲音卻仍然令他的手輕輕一顫,娃娃的頸上出現了一條淺淺的血痕,她的心一疼“洌,你在幹什麽?她是你和我的孩子啊。”

南洌緩緩的轉過臉,眼神渙散,一臉的『迷』茫“娃娃……都是我的錯,娃娃才不會說話的,是我害了她一輩子,她不會說話了,留在這個世上也是痛苦,不如,讓我親自送她一程,娃娃,放心,爹會跟著來的。”眼角劃下,男兒之淚,一滴一滴,卻燙進了她的心裏。

“傻瓜,你帶著娃娃走了,你舍得丟下我嗎?洌啊,你想一想我好不好,你認為你死了,娃娃死了,我就不會難過?”人心是肉長的,她當然會難過。

他輕聲喃喃道“難過隻是一時的,有黑衣和宇陪著你,你不會寂寞。”

千落凝以言語分散著南洌的注意力,一小步一小步的走近他“你不懂嗎?洌,不管怎樣,娃娃是我的孩子,血濃於水,你是我的男人,我們相濡以沫,你們都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黑衣和宇也一樣,不要做傻事,娃娃不會痛苦的,我會疼她,寵她,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的。”

他無力的笑了笑,那抵著娃娃脖子的匕首仍然不肯放下“此時你當然會這樣說,等往後呢,等黑衣,宇都各自生下沒有殘缺的寶寶,當所有人指指點點說冰晶宮的宮主眾多兒女中,有娃娃這樣一個女兒,你還會這樣說嗎?”

她走至他的麵前,一手打掉了他手上那沾染著刺目鮮血的匕首,從他的懷中搶過娃娃,將救下的娃娃交到了宇的手中,整個過程一氣嗬成。

娃娃的安全,她終於鬆了一口氣,不知該如何麵對他,隻得從背後將他摟在懷裏,輕聲低斥著“我會,我是怎樣一個人,你還不明白嗎?你太讓我痛心了,洌,你總是懷疑我,當初,就是因為你的懷疑,我才絕然離去,難道你就不能試著相信我嗎。”

懷中的他聞言一怔,身子輕輕顫動了一下“你記起往事了?”

她輕搖著頭,輕語“隻是片段,卻已足夠了,洌,在你決定愛我的時候,就不該再懷疑我了,我知道這事兒給了你不小的打擊,你不能擅自為娃娃決定生死,在她出生的那一刻,她的生死隻有她自己能決定。”

“可是……”

見他還沒有想通,情緒那麽低落,她不禁霸道的低吼著“沒有可是,記住,你如若再趕傷害娃娃,傷害自己,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你。”

她好聲好氣的勸慰著,他聽不進去,沒想她霸道的一吼,他竟乖乖的應道“知道了,我不會再做這樣的事兒了。”真是的,有些人不凶不聽話。

他就愛在那些問題上較真才會得了心病的。

可愛的小娃娃,真讓她嚐到了失而複得的複雜心情,娃娃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奶』香味令她舍不得放下,香香軟軟愛不釋手,可不放下不行,因為孩子不能老慣著,如果總抱著,以後就會總依賴著別人,就像是溫室裏的花朵般,經不起風吹雨打,容易受到傷害。

可即便是如此,每日她還是有意無意的繞道娃娃的房間去看幾眼,以慰“相思之苦”。若是洌想娃娃了,她會陪同他一起看望孩子,畢竟她對那一日的事還心有餘悸,怕他又有什麽驚人之舉。

近日來,睡夢中總會出現一位白衣男子,柔美的容顏令她的心不住的輕顫著,醒來,卻始終想不起來,他是誰,不知名的男子,卻輕而易舉地牽動了她的心,每次醒來,總是淚流滿麵,她不禁捫心自問,他究竟是誰?

隻因每日每夜的夢,她無法安心入眠,眼上的黑眼圈越來越深,看得男人們心都疼了。

而雖然南洌不說,她也知道,他的視線始終不會離開她,甚至是他的眼裏就隻有她一人,就連娃娃都比不上她在他心上的地位。

睡在黑衣懷裏,從來都是很安心的一夜無夢到天亮,可此次卻不管用了,夢就好似一本書一樣,不停的翻頁,那就是一本令人哀傷的故事書。

她夢見了,夢見了與那柔美男子的點點滴滴,從初時相遇,那五歲稚嫩的小女孩,有著一雙冰冷的眸光,漸漸的女孩長大了,越來越與自己相像,仍然冷如冰山,繡荷包,做點心,楓樹下他將琴藝傾囊相授,楓樹下,他彈琴,她聆聽,楓樹下,她將紫凰環中拿出的白玉琴贈送於他,楓樹下她吻了他,那一夜夜的纏綿,那蠢蠢欲動的愛意,那死別時痛徹心扉的心痛,那道令她失去所愛的聖旨,心已被冰層層包圍,原來她早有所愛,愛的那樣的真,那樣的深,那樣的苦,那樣的悲。

深更半夜之時,她醒來,淚早已止不住的自眼角滑下,心痛無以複加,就好似身臨其境一般。

似乎感覺到她的悲傷,黑衣醒了,映入眼中的是她那張掛滿淚珠的淒美容顏,他心一驚,這是他在月圓外第一次看見她哭得如此無法自製。“凝兒,別哭。”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隻是將她摟在懷中,輕拍著。

“我愛他,他卻死了,預定了來世,可我要來世何用,我隻要今生。”那個名為楓的女子就是她,她肯定,隻因那失去那名為月的男子的那份心痛,她也確實感受到了。

此時她才深深後悔,不去想起多好,那麽她的心就不會那麽苦,就不會那麽痛了,但與此同時她也明白了一件事,娃娃的苦笑無聲,確實不是南洌的錯,這是秋氏皇族曆代的一種遺傳,可她似乎不一樣,為何她明明就會說話,還要裝作啞巴,為何她從嬰孩時期就有記憶了,太多的謎團,她都還未解開,卻又不想解開,或許是潛意識中,有一個聲音告訴她,解開會更痛苦吧,她放棄了再次深入探究過去,可對於娃娃那件事上,這是一個好消息。

她說愛,他真的很羨慕那個得到她愛的男子,即使已經不在人間,亦帶走了她的心。

原來,她不是不會愛,而是早就把愛給了人了,此刻他的心苦苦的,澀澀的,卻隻能不停的說著“凝兒,別哭,我心疼。”即使他的心疼,在她看來毫不在乎,他也想要讓她知道。

“我不哭,你心不準疼。”她又何其有幸,被那麽多人愛著,月哥哥死後,她就沒有想過要再愛人,可即便是她從不說愛,即便總是拋下他們,他們都對她付出所有。

一個是為她生子的武林盟主,一個是為她吐血的皇子,一個是為她疼的冰山侍衛,他們都對她用情至深,她雖不能給他們愛,卻應該珍惜他們。

他又是一怔,她在乎他的痛,他不貪心,隻要有那麽一點點的在乎,他就感覺很滿足了。

擦幹眼淚,雙眸仍然有些紅腫,倏地起身穿上衣物,才踏出一步,黑衣就叫住了她“你要去哪兒?”

笑了笑說道“我終於知道為何娃娃會苦笑無聲了,我必須得趕快告訴洌。”不希望他繼續自責下去,心會越來越壓抑的。

原來她也有那麽不冷靜的一麵“現在是深夜,洌應該已經睡著了吧,明日吧,一早去。”

看了看天『色』,真的很暗,她是激進了些,反正也不急於一時,輕輕頷首“也罷,明日一早就去告訴他,這樣他就不會把自己憋出病來了。”這一夜,或許是太過刺激吧,她輾轉難眠。

結果證明,是的,當南洌得知娃娃此時的苦笑無聲不是因為他的任『性』時,他微微鬆了一口氣,縈繞在心頭的石頭終於落下了地,心上的結解開了,心病也不『藥』而愈了。

照著記憶,她從紫凰環中拿出了冰玉簫,原來遍尋不到的東西竟然都在身上,包括武功秘笈,《蕭控》秘笈,還有夢中那架通透晶瑩的白玉琴,原來這紫凰環真的很方便,沒有任何負擔的隨身攜帶所有的東西,也算是一件舒心的事吧。

她的武功突飛猛進,很快秘笈上的武功,內功的竅門,她都全部掌握了,這樣平靜的生活,又過了三個月,除了月圓之夜的痛苦外,一切都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