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宇府

她摘下了頭上的楓葉發簪,解下了被束縛住的烏黑長發,扯下遮掩住她冰冷雙眸的薄紗,、側躺在床榻上,雙目緊閉,沉沉睡去。

一抹黑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的床邊,凝望著處於沉睡狀態的幻姬,身上早已不是比試時所穿的旗袍,而是一套白『色』的抹胸長裙,若隱若現甚是誘人。

看著她沒有絲毫防備的睡臉,一抹幾乎察覺不到的柔情浮現眼底。

感受到冰涼的視線,令她在睡夢中不覺一顫。好冷,她拉了拉**的被褥,蓋上,倒頭就躺了下去,似乎對床邊出現個人毫無所覺,誘人的小嘴輕聲呢喃道“把空調開小點。”

他微微皺起了眉頭,眉間浮現一抹疑『惑』,空調是什麽?

不對,適才起身的時候好似看到黑衣了,是做夢嗎?今日又不是月圓之夜,他怎麽會出現在她麵前?

她緩緩撐開緊閉的雙眼,孩子氣的『揉』了『揉』眼睛,才確定站在她的床前的人正是黑衣,瞬間將自己武裝起來,冰冷地注視著他“你怎麽來了?今日不是月圓之夜。”或許是因為被打擾到了,麵『露』微微怒容,語氣也甚為不善。

“屬下……有事稟報。”主子正在生氣,他知道自己不該出現在這裏,可是沒想到主子如此厭惡他。

“說。”她也知道自己失態了,可是沒有辦法,誰讓她睡不飽的話就會心情煩躁呢。

“據紅衣回報,已經查到誰人持有世間罕有的冰蠶絲。”黑衣麵無表情的稟報道。

冰眸瞬間一亮“是誰?”冰蠶絲,這幾個月裏一直苦尋不獲,她都快絕望了。

“三皇子,冰蠶絲是當年其母婷妃的遺物。”黑衣據實以報。

“有辦法得到那冰蠶絲嗎?”是三皇子娘親的衣物,看樣子很難要。

“十日後,三皇子生辰,屬下意喬裝混進三皇子府邸。”

“危險,我不希望你去涉險,這件事我知道了,我自己會斟酌處理的。”她突然想到,先前那個四皇子不是找過她嗎,是不是可以利用他去接近三皇子,就算不能令三皇子親自贈送給她,偷也要偷到手,為了冰蠶絲,為了白玉琴的琴弦,她可是會不擇手段的。

“主子……”為了主子,他心甘情願去涉險,因為他看的出,她對冰蠶絲的在意。“讓屬下去吧。”

“聽著,你不允許去,我自有辦法,千萬不要忤逆我,退下吧”她知道黑衣的忠心,可是這事魯莽不得。

“是……”黑衣聽命離開。

她彈唱從來就不為任何目的,隻是為了唱而唱,可是今日為了冰蠶絲,她必須破例,她必須要讓那個四皇子答應帶她去三皇子的慶生酒宴才行。

雖然是這樣,但是她的心情有些沉重,帶著某些目的去唱歌令她的心情已跌落穀底了。

就不知他會不會出現。

一曲唱完,隱隱感覺有道莫名的視線正『射』向她,抬頭順著視線回望。

那是一張很立體的臉龐,隱隱透著一份貴氣,炯炯有神的眸子是整張臉上最有特『色』,也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了吧。

身上的白『色』錦服質地上乘,與他身上散發開來的貴氣,就足以印證他非富即貴,他可能是大富之家,或許是官宦子弟,或是皇親國戚,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很肯定這個人就是那個四皇子,這或許是身為女人的一種直覺吧,而女人的直覺一向是很靈的。

她起身微微拂了拂,如往常一樣消失在大堂之上,因為她知道楊媽媽一定會將他帶到她的身旁的。

果然,約莫半盞茶的時間,楊媽媽便領著四皇子來到了她的房間,身邊跟著一個孔武有力的侍衛,甚是威風。

“幻姬姑娘,這位就隻四皇子夏棋,你們慢慢聊,我先出去了。”說完她便看看主子,期望主子能允許她先離開。

這種情況她還是先遛為妙,一個是皇子,一個是主子,得罪哪一邊都能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幻姬微微點頭,示意她退下,當楊媽媽退出房門後,幻姬一聲不吭地替他斟了一杯茶水遞給了他。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水,怡然自得的喝了起來。

不知是該說她膽大還是說她無知,他可是當今的四皇子,就算不是太子,也算是皇親國戚,她竟然對他沒有絲毫的恭敬,仍然如此自我。“來者是客這個道理,幻姬姑娘你不會不懂吧。”語氣似有怒意,眼底卻透著趣味。

嘴角微微上揚,一抹淡雅的笑靨浮現,卻無人看見薄紗下的冰眸毫無笑意。“這你就錯了,來者是客這個道理我是知道的,可是你是客嗎?我訂下的考驗你可有通過?四皇子,我今日見你,不是因為你通過了我的考驗,讓我心甘情願的招待你,而是因為你是四皇子,所以你不是客,充其量不過是不速之客而已。”她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水冷聲說道,嘴角的笑靨與冰冷的聲音有著極致的矛盾,她就是一個矛盾體。

“那還真的是我的不是了?”她也著實有趣,既不趨炎附勢,亦不假意恭維,第一次碰見女人如她一般那麽膽大的。

“是。”在還沒有弄清楚他找她的目的前,她亦不會先暴『露』了自己的目的的。

“放肆,竟敢對四皇子不敬。”他未發話,他身邊的侍衛倒是率先跳了出來,就差拔刀相向了。

“嗬嗬,阿羅,不得對幻姬姑娘無禮,是我唐突了,我在此向幻姬姑娘賠個不是了。”夏棋及時阻止了侍衛的衝動。

“那就不用了,請四皇子直接說明來意吧。”不管怎樣,麵前的這位男子還是皇子,他也有身為皇子的傲氣,而他已經向她道歉了,她也不是不知進退的人,日後還有事求他所以她也暫時見好就收吧。

“那我還就真的不客氣了,十日後是我三哥生辰,我希望,你能彈奏一曲,當做是我送他,慶祝生辰之喜的。”從小到大,父皇信大哥,寵二哥,疼他,唯獨就是對三哥那麽冷淡,父皇從來都不待見三哥,他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麽,後來才知,三哥的母妃是因為難產而死的,也隻有他才會為三哥慶生了。

“幻姬一向都有自己的準則,也有一套規矩,若破了先例,將來幻姬會很難做人”她還真是幸運,剛想著如何接近三皇子,就機會來了,雖然她很想立刻答應但是卻不能太過急切,太過於急切會令人懷疑的她的動機的,到時候就會有防備,反而不方便。

“能為三皇子獻藝是你的福分,多少女子擠破頭卻沒有這樣的機會,你這女子還如此不知好歹。”主子那麽好聲好氣的和她說,她還擺架子,真是太說不過去了,他不屑地瞪視著她。

“怎麽,不服氣?現在是你主子有求於我,決定權在我,我幻姬什麽都不缺,不需要委屈自己做不想做的事。”她是什麽都不缺,唯獨缺那白玉琴上一根弦,她是不會為了任何事委屈自己,卻唯獨為了那一根弦不擇手段,甚至委屈自己,這應該不算是欺騙吧。

“你不知好歹。”主子誠心誠意邀請她,她還諸多刁難。

“幻姬這叫與眾不同,你們若是想要找順從的女子,很抱歉幻姬就是不會溜須拍馬的主兒,請另請高明。”幻姬微微蹙眉,嗖嗖冷意縈繞全身。

“幻姬姑娘,我們並沒有這個意思,那請問幻姬姑娘怎樣才肯答應呢?”他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女子,渾身上下聚集著令人顫栗的冷意。

“看四皇子這麽有誠意的份上,我也不與你們計較,但是畢竟我有我的一套規矩,不可例外,這樣吧,我們當著大家的麵賭大小,若你贏了,那幻姬二話不說就答應四皇子為三皇子的生辰獻藝。若我贏,很抱歉天意如此,請莫要再強求。”如果她隨隨便便就為他人獻藝,此例一開,往後不是隨便什麽人可以請她獻藝了,她可不願意,既然她有意去接近三皇子,但是也得給自己和他留個台階下吧。

“好,一言為定。”輸贏一半一半,至少比讓他彈琴有勝算。

之後,她吩咐楊媽媽準備擂台,當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她不著痕跡地故意輸給了他,或許是因為她是天生的演員吧,她一下子因擲出的骰子點數小而微微蹙眉,一下子有因擲出的骰子點數大而挑眉輕笑,竟也無人發現她是故意輸之,讓人認為是她賭運不佳,賭術不精而輸,也好堵住悠悠眾口。

其實她怎麽可能賭術不精呢,想當初為了演一個流連賭場的賭徒可是專學了擲骰子,到了想要幾點就有幾點的境界了,既然是她故意輸的,怎能說賭運不佳呢。

“既然幻姬輸了,那麽幻姬自然履行對公子諾言。”把自己裝作有些不甘願,其實心底早就因目的達成而雀躍不已了,這就是所謂的假仙吧。

她也有意避過承諾了什麽,而稱夏棋為公子,不然在三皇子生辰之前,她獻藝之事就會成為整個洛城關注的熱點話題了。

“那麽,在下就此謝過了。”她真是個聰慧的女子,知道避及他的身份,和究竟是承諾了什麽。

夏棋提出讓幻姬在三皇子生辰之日,會派人來接她,幻姬想了想便提出了一個條件,她要隨身帶著自己的侍衛,畢竟她一個纖纖弱女子,一人在外,身邊帶著自己人比較安心。

這條件倒也合情合理,亦無過分之處,夏棋便爽快的就答應了。

又是一個月圓之夜,皎潔的月光洋洋灑灑地透過窗欞照『射』進來,月光照『射』之處都像蒙上一層銀『色』,是那麽美,那麽令人目眩,曾經她很『迷』戀月圓之夜的美,因為圓月象征了圓滿,曾經她期望永遠都停留在這樣美的月夜中,可是如今的月圓之夜是成了她最痛苦的夢靨。

“主子……”他不知道她究竟有多痛,卻知道她有多倔強,多堅強,一直努力不讓他人看見她掉眼淚,不讓他人看見她最脆弱的一麵,這樣的主子是他所敬佩的。

黑衣仍然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她痛苦,卻始終倨傲地不讓自己掉眼淚,緊咬著事先準備的木塞子,這一夜,她被痛所折磨著,而痛的折磨不止折磨著她更是折磨著他。

翌日清晨,睜開眼睛,她仍然躺在黑衣的懷裏,暖暖的,竟令她舍不得離開。

雖然背對著他,但仍然能感受到他冷冰冰的視線,她身子微微顫動了一下,又一次閉上雙眼。

“主子……你醒了嗎?”他知道她醒了,隻是微微的顫動他就知道她醒了,可是她卻沒有起身的意思,他不禁問出聲來。

“恩……”她往黑衣的懷裏縮了縮,卻沒有任何動靜,這一刻她是虛弱的,但並沒有虛弱到不能動的程度,隻是不想動,她貪戀著他給予的溫度。

半晌,眼未睜,卻冷聲說道“恩,這幾日,你別回夏晶山莊了,我讓楊媽媽替你準備一個房間,過幾日,四皇子將派人接我去三皇子的府邸,你跟我一起去。”

“是……主子,屬下可否退下?”他很尷尬,亦不敢動。

她翻過身來,與他麵對麵,纖柔的雙手環上他“別動,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折騰了一夜,她很累,在他的懷裏很安全,讓她能放鬆心情,讓她能安然入睡。

他是正常的男子,軟玉溫香,若是沒有反應,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日思夜想的人兒正在他的懷中,秀發中隱約散發出清新的香氣,『迷』人心智,心上一楸,似乎有什麽撞進了心裏,他被『迷』『惑』了。

“主子,四皇子派人接您來了。”

“恩……”其實她也沒有什麽好準備的,就如平時一樣,邁著優雅的步子,她坐上一頂藍『色』華轎。

四位孔武有力的轎夫正一顛一顛地抬動著華轎,黑衣則緊跟在華轎之後。

似乎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轎子停在了一座位於洛城南街的豪華大宅前。

在洛城的一座豪華大宅的牌匾上寫著大大的“宇府”兩字,雖然天還未黑,門前卻早已被左右各掛著一盞橘『色』燈籠照亮著,兩座威武的石獅子盡忠職守地守在華宅的門前。

女子一攏水藍『色』雪紡衣裙,淡定從容的從華轎中走下,以一根楓葉發釵將半綰的黑亮長發加以固定,眉『毛』淡掃,以白『色』薄紗將眼蒙住,耳上帶著一對楓葉的精致耳環,在搖曳間輕輕晃動,猶如楓葉飄落,朱唇微點。

“幻姬姑娘,裏麵請。”家仆福伯麵無表情地將幻姬迎進門,言語中透著疏離之感。

對於這位四皇子請來的青樓名『妓』,很不屑,可是他也是訓練有素的家仆,將不屑掩埋在心底,而不表『露』。

“今日三哥生辰,四弟我可為你精心準備了一個節目呢。”這個節目也費了他不少心思了呢。

“哦?很令人期待。”往年,他都沒有慶賀過自己的生辰,因為他的生辰就是母妃的忌日,以至於父皇從來都不記得他的生辰。沒想到四弟一早就來找他說要為他慶生,他亦很意外。

“如今西秋國新登基的女皇沉『迷』酒『色』,而北冬國向來野心勃勃,對西秋國虎視眈眈,若西秋國被北冬國並吞,接下來威脅到的就是我國了,所以父皇攜帶大哥出使東春國,而二哥則出使西秋國共同商量禦敵之策,所以也就隻有我這個兄弟為三哥你慶生了。”他也知道父皇一直都在責怪三哥,冷落三哥,隻是為什麽父皇就不能想明白,錯的從來就不是三哥呢。

“棋哥哥對宇哥哥的生辰如此上心,芙兒在此以酒致謝。”溫婉秀麗女子舉杯敬酒,以示感謝。

她還真是大方得體,哪如他那個皇子妃刁蠻的很“芙兒太多禮了,三哥得此賢內助,四弟真是羨慕啊。”

“四皇子,難道就皇子妃是賢內助嗎?”豔麗女子則甚為不服,這些年來雖然三皇子納進府的妾室已有五位,可隻有甄芙在府中的地位一直不變,而她紅雲竟然隻是個侍妾。

“雲兒!”他麵『色』一凜微斥,他可不允許她不分場合的鬧。

豔麗女子被他一斥,才微微收斂了些。

“四皇子,幻姬姑娘到了。”

“快請。”夏棋聞之大笑,一抹興奮泛上了嘴角。

夏宇聞之一驚,看著那抹翩然而至的水藍『色』身影,眼底快速閃過一抹驚慌。

幻姬抱著一架淡雅樸素的紅木雕刻古琴優雅地步入大廳,“幻姬有禮了。”微微福了福身,緩緩抬起頭,在看見那張熟悉的臉時,上揚的嘴角一僵。

心上一驚,她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他“淩宇?”驚呼的言語中透著一絲疑『惑』。

“幻姬……我”他不知道該怎麽向她解釋才好,素來處變不驚的臉龐變了表情。

“我還真是沒想到,原來夏宇就是淩宇,淩宇就是夏宇。”她真的沒有想過淩宇就是她要找的三皇子。

“宇哥哥,你和這位姑娘認識?”甄芙輕柔地挽住他的手臂,溫婉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