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醒悟

她拔出那根銀簪的同時,鮮血噴灑在他的臉上,瞬間桑月的眼神變了,往日的一幕幕在腦海中清晰起來,初遇,相知,相愛,分離,一切的一切,他都想起來了,天哪,他殺了楓兒,他親手殺了最愛的女子。

不,不是真的,躺在那裏的不是楓兒,不是,楓兒一定在廣寒宮裏等著他回去。

桑月的雙眸被瘋狂染紅著“這不是真的。”雙目毫無焦距,一瞬間,林中已無他的身影。

林中倒在地上的女子,麵『色』死灰,卻是一動不動。

一抹身影停駐在女子麵前,驚愕浮現眼底“怎麽會是她。”二話不說抱起她離開這片林子,地上隻留下一灘血漬,和一根染血的簪子。

同一時間,鳳祈宮的男人們心上一揪,似乎心緒開始煩躁,似有不好的預感。

“不知為何,我的眼皮子跳的厲害。”南洌眼皮子一跳一跳的,心裏甚是不安。

夏宇不由心上一揪,手捂著胸口“我心疼的厲害。”

“心很不安。”這種感覺就好似失去寶寶那一刻,心空落落的,不,他已經失去寶寶了,不能再失去她。

黑衣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凝兒,不會是凝兒有什麽事吧“走,祁秋宮。”她此刻應該是在祁秋宮裏陪著桑月才是,有閻恨護著一定不會有什麽事的,可為何他的心就是悶悶的呢。

祁秋宮空無一人,難道在禦書房?正要離去,閻恨迎麵而來“男主子們,來找主子嗎?”不知為何,心裏悶悶的。

“是啊,凝兒去哪兒了?”

“主子和月主子出宮了。”閻恨表情閃過一絲黯然,薄唇微抿。

不安加劇,夏宇不禁問道“那你怎麽會在這兒?”閻恨一向是對凝兒寸步不離的。

“主子命令屬下不要跟隨。”

黑衣神『色』凝重,冷聲說道“我去找。”說完便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凝兒,千萬別出事。

正在眾人極力尋找秋楓之時,桑月回到了皇宮之中,神情恍惚之際回到了廣寒宮,眾人聞訊趕來,隻見桑月一襲白衣,站在楓樹之下,雙目毫無焦距,蒼白的臉頰被噴灑的鮮血染紅了,白衣上的血跡妖異地暈開。

眾人心驚,南洌上前揪住桑月的衣襟,焦急的質問著“凝兒呢?凝兒在哪兒?你身上的血跡是誰的?”

桑月緩緩轉過頭,毫無焦距的眼,對上那雙火漾眸子,無意識的『露』出不解的表情“凝兒?”

“就是秋楓,你的楓兒。”究竟發生了何事,凝兒的武功他們都很清楚,可她若不是出事了,她是不會放任他一個人回來的。

“楓兒……楓兒……”桑月低聲喃喃著,突然,他從恍惚中回神,瞳孔漸漸擴張,“我沒有殺了楓兒,沒有……”染滿鮮血的雙手瘋狂的拉扯著自己的頭發。

眾人聞言,心一沉,殺,他竟然說殺。

難道……不,不會的,凝兒武功高強,她不會有事的,不住的安慰著自己。

黑衣低聲怒吼道“她人呢?你道是說話呀。”桑月仿佛是受了刺激一般,什麽都不肯說,隻是不住的搖頭,扯『亂』了一頭青絲。

南洌心急如焚,揮手,“啪啪”兩聲,在桑月的左右臉頰上各留下一個五指印,本就是練武之人,這兩掌下去,桑月臉頰瞬間紅腫,痛刺激了他,雙目對上了焦距,那一幕在他的腦海中漸漸清晰,淚順著臉頰流下,衝刷著臉頰上的點點血跡,紅腫的臉頰上更顯淒慘,他輕聲低語道“是我……親手殺了楓兒,我的楓兒,我就是用一根銀『色』發簪深深的刺進了她的心窩……”

心一沉,沐路衝上前,就是一拳“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這樣做,凝兒對你那麽好,她對你的愛讓我們如此嫉妒,你為什麽要害她。”

嘴角滲出血絲,他踉蹌的站起身來,清瘦的身形就好似風一吹就倒般的柔弱,半晌才從嘴裏吐出一句話來“是玉成控製了我。”當他恢複記憶後,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都被玉成所控製著,而他早已在玉成的暗示下殺了不少人,與玉成作對的大臣,秋笛的妃嬪,秋笛,最後連自己最心愛的人都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淒切的心情又有誰能明白,親手殺了自己最心愛的人,那種比殺了自己更痛苦的折磨,楓兒死了,他恨玉成,恨自己。

“凝兒的屍體呢?你怎麽可以將凝兒留在那裏,獨自回來。”抑製住那突如其來的悲傷,說話的聲音亦是顫抖的,他不相信她那麽輕易就死了,若不是親眼所見,他怎樣都不會相信的。

“我……”

“快帶我們去。”

男人們焦急萬分的趕到林子之時,隻見林中隻留下一灘血跡和一根染了血的簪子,還有一個沾染了血的腳印,找不到她的屍體。

“楓兒……”他連楓兒的屍體都丟了,他對不起楓兒的一片深情“楓兒,月這就來陪你。”眼底劃過一絲決然,拾起那根簪子,眼一沉,朝自己心窩處狠狠刺下。

當桑月拾起簪子時,夏宇就發覺了他的不對勁,看見他決絕的往心窩處刺下,一手打落他手上的簪子,嘶吼一聲“你這是幹什麽?殉情嗎?”

他急迫的想再拾起簪子,卻又被夏宇搶奪去,他不禁低吼。“你為何要救我,我殺了楓兒,你們不是應該恨我的嗎?”楓兒已經去了,他要趕快跟上她,這黃泉路,必要有他相隨才是。

“你就別添『亂』了,或許,凝兒還沒有死,這根簪子不長,或許並未刺中心,凝兒就還有一絲生機,看這腳印並不是凝兒的,或許她被人救起了也未可知呢。”心不自覺的惶恐著,卻又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不見屍體就還有希望。

夏宇的一席話,在眾人心底炸開了,燃起了希望之火,桑月怔怔的喃喃道“對,她一定還活著,她必須還活著。”他必須堅信這一點兒,否則他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黑衣聯絡了冰晶宮,在禾城和鄰邊的幾座城池進行搜尋,而他們還有一件事情必須要解決。

男人們怒氣衝衝,直奔玉寧宮,玉成仿佛料到了他們會找他一般,鎮定自若“你們終於來了。”他已經等了很久了。

夏宇神情陰鷙的質問道“玉成,凝兒一次次放過你,你為何如此毒辣。”桃花眼中浮現狠絕,他要玉成為凝兒填命。

“為何?嗬嗬……我得不到的,也不會讓別人得到。”為她,他殺了自己的女兒,他從未想過要害她,可她呢,一步一步『逼』著他,讓他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聖後,成為冷宮罪妃,他隻不過想要權勢,想要地位,想要她而已,他哪裏錯了。

“你利用我,該死。”即便渾身上下狼狽不堪,即便心已隨著楓兒去了,他也要拉著玉成墊背。

“怎樣?她負我的情,我要讓她死在自己所愛之人的手上,我恨你,所以我要讓你嚐到親手殺死自己所愛之人的痛苦,哈哈……我不好,你們也別想好。”玉成瘋狂的大笑著,淚卻滴滴順著妖媚的臉龐滑落,他應該是開心的,可為何心好痛,痛到無以附加。

桑月拔出閻恨腰間的長劍,狠厲的嘶吼著“我要替楓兒報仇。”狠絕的朝玉成刺去。

玉成並未閃躲,直到長劍刺入腹中,他可以看到桑月的表情有著瞬間的驚愕與猶豫,可他沒有給桑月太多猶豫的時間,狠狠的往前一衝,長劍穿過了他妖嬈的身子,他笑了,笑的妖嬈“這樣,我就能和她在一起了。”一切都結束了,最後能追隨著她的就隻有他。

一陣嗚咽,他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玉成就這樣死了,結束了他貪婪的一生,究竟玉成對秋楓是愛,是恨,是欲,就不得而知了。

一間破舊的小屋內,臉『色』蒼白的女子毫無生氣的躺在床榻之上,隻有胸前的微微起伏,和微弱的呼吸是她還未死的說明。

床榻邊站著一位男子,平凡的相貌卻有著精銳的眼神,他就是“金財神”柏迦了。

短短幾月間,西秋國從一個破敗的國家走向了繁榮,聽聞是西秋國的二皇女登基後的怪異的改革令人乍舌,卻又十分有成效。

而禾城便是西秋國最為繁榮的地方,有錢賺的地方必定有他,入了城門,才發現禾城的客棧還不是一般的貴,為了省下那點住客棧的錢,他隻得夜宿林中,剛步入樹林,就看見一位柔美男子瘋狂的飛奔,與他擦肩而過,嘴裏還不住的呢喃著“我沒有殺了楓兒,沒有。”

望著男子飛奔離開的瘋狂背影,心生竇疑,繼續往林子深處走去,隻見一女子躺在林中,奄奄一息的樣子,近看才知道,原來是她。

他隻知道她叫千落凝,她的男人們都喚她凝兒,娶了好幾個夫君,其他一切成『迷』,沒想到憑他“金財神”的財力竟然查不出她的身份,似乎有什麽阻礙著他繼續查下去一般,她的來曆,他竟然查不到。

未想到了西秋國仍然能夠碰上她,真是可怕的巧合。

曾經她從容淡定的從他的賭坊贏走了二十萬兩銀票,曾經在大街上,她談笑間就讓他永不再賭,看過她的從容淡定,偶爾的戲弄,甚至冷如冰山,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可如今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床榻之上,那樣的孱弱,楚楚可憐卻是他從未見過的,也不願意見到。

揪著心肝花了錢給她請了位大夫,大夫說其實傷的並不重,可她就是不肯醒來,半月過去了,沒有絲毫要醒來的跡象,看著床榻上麵如死灰的她,他不禁在想,是不是,她根本就不想醒來?她的那些男人如今身在何方,為何不在她身邊?

還有那個男人究竟與她有何仇恨,竟下手殺她,這一切都讓他想不透。

真不知為何他會心血來『潮』救了她,一『毛』不拔的他竟還花錢給她治病,他真是瘋了。

麵對她,每一日都是折磨,每日替她淨身之時,看著她曼妙的嬌軀,白皙似雪的肌膚,他有了反應,無論如何,他都是男子,有反應那是正常,無奈之下,就隻能冷水澆身以滅那竄起的情火,讓他去花銀子逛窯子,還不如殺了他來的快呢。

指尖輕輕拂過她絕美的容顏,手指猶如觸電般跳開,這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心底似乎有些什麽正在滋長著,吻上她蒼白幹澀的唇瓣,竟奇異似的感覺不錯。“好吧,等你醒來,一定要好好酬謝我哦。”

秋楓失蹤一個月來,男人們失魂落魄的等著尋獲她的消息,可日複一日,沒有任何消息,國不可一日無君,讓紅衣為夏宇易容,喝下變聲的『藥』,他必須代替秋楓坐鎮於大殿之上,畢竟是皇子,對於政事也熟悉的快,很快變掌握了全局。

北冬國蠢蠢欲動,對西秋國虎視眈眈,三番兩次在浸入邊境,禍害西秋國邊境百姓,為了守住秋楓的江山,為了守護秋楓的百姓,南洌穿上戎裝,踏上了鎮守邊境之戎馬生涯,藍衣和白衣則護在他左右,夕羽則在邊境處設置了眩『迷』幻陣,讓敵人不敢輕舉妄動。

看著空『蕩』『蕩』的祁秋宮,桑月深歎一聲,他是個無用之人,一次次的拖累楓兒,回想當日,他飲下毒『藥』,卻尚留一口氣,玉成將他救回,卻喂他吃下失魂散,那是一種控製人心的『藥』,隻要下了暗示就會聽命行事。

自此,往日記憶不複存在,隻要其下達暗示,他就隻能是任玉成擺弄的傀儡。

玉成將他培養成殺手,為其排除異己,一根銀針可輕而易舉的要人命,他從不曾失手。

玉成恨他,他早就有所覺,他身上的傷痕都是玉成為泄憤所造成的,他傷痕累累,逃走過,卻又因傷重而昏倒過去,醒來,他又被抓了回來,然後便是永無止境的折磨。

直到有一日,玉成在他耳邊暗示著“你要以柔弱之姿誘『惑』她,然後親手殺了她,你恨她,殺她,當你的身上沾染上她的鮮血,暗示自會解除。”解開暗示的關鍵,竟然是讓他親手殺死自己心愛的女子,那個狠毒的男人。

可是現在想想,玉成卻是可悲的,權勢,地位真有那麽重要嗎?

一個多月了,她仍然沒有任何消息,心焦如焚,卻又莫可奈何,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能為楓兒做的事,就隻有他,不止害了楓兒,此刻,他卻什麽都不能為她做。

隻能對著一隻火紅『色』的小鬆鼠喃喃自語“你說,她會在哪裏呢?奇奇。”這些日子裏,是這小東西一直在他身邊陪著他,日複一日,希望越來越渺茫,他的心也越來越沉,也越來越慌。

“吱吱……”奇奇親昵的在他臉頰蹭著,然後跳下他的肩頭,走三步,回頭看一看桑月。

桑月一臉疑『惑』,奇奇再走三步,又回頭看一看他“吱吱……”

“你不會是要我跟著你走吧。”隨後他菀然一笑,這怎麽可能,他一定是太累了。

未想,奇奇卻點點頭,他一定是瘋了,看見它點頭了。

正巧黑衣從門外踏入,看見他一臉的驚愕,不禁問道“怎麽了?”他才從宮外回來,仍然是找不到她,可他不能泄氣,因為他堅信著她還活著,不會忍心扔下他們的。

“奇奇這小家夥,要我跟著它,天哪,我一定是瘋了。”他一定是急瘋了。

“不,奇奇這小家夥極通靈『性』,當初就是這小家夥將我們帶出『迷』霧森林的,我看,它似乎要告訴我們什麽,我們就跟著去看看吧,說不定有意外的發現。”他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可能『性』,一個月了,他已經一個月未見凝兒了,他也快瘋了。

這個西秋國,不能少了她,冰晶宮也不能少了她,他們更不能少了她。

“千落凝,你為何不醒,你知不知道浪費了我多少銀兩,我花的好心疼。”他的心是在疼,卻無法確定,究竟是為她而疼還是為銀子而疼。

他的心裏一直都隻有金錢的,隻有金錢才不會背叛他,嫌棄他,拋棄他。

“等你醒來,我一定要好好敲詐你一筆。”對著昏睡不醒的她,柏迦繼續喃喃自語道。“不然,你醒來,我勉強同意不收你利息好了,你快點醒哦。”雖然不收利息確實心好痛,不過似乎他更希望她能醒過來。

這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鐵公雞,一『毛』不拔,竟然破天荒的原意“不收利息”這是多麽難得的一件事啊。

心裏又經過一番掙紮,終於再一次讓步“這樣好了,我賠本了,少收你五成報酬,隻要你醒來。”

柏迦獨自在那兒喃喃自語,床榻上的女子仍然臉『色』蒼白的昏睡著,沒有絲毫轉醒的跡象。

一個多月的相對,或許連柏迦自己都未察覺到,他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