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安彥很難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但後來他又勸自己,在這個問題上較勁沒有意義。
元衿的心很軟也很硬,這是種在中間的模棱兩可的態度,硬的時候她或許直接趕人走,軟的時候她又會百般維護。
舜安彥對自己的認知清楚,他在那個可軟可硬之間,有向上努力的無限空間,但具體能到哪兒全看表現。
但現在,康熙首先對他的表現就不大滿意。
舜安彥前往禦前給自己請差事的時候,康熙又一次發揮了自己帝王級別的陰陽怪氣:“喲,來了,終於知道自己還是禦前一等侍衛了,朕都打算給你改封了。”
舜安彥訕笑了兩下,五阿哥就接口說:“那可不是,就叫公主前一等侍衛吧。”
太子還補了一刀,“公主前要什麽一等侍衛,就叫一等牽馬。”
大阿哥、三阿哥並八阿哥九阿哥他們都笑了起來,舜安彥摸摸鼻子想:還好你們不知道後世有個詞叫舔狗,不然他得改名叫公主前一等舔狗。
四阿哥胤禛替他說了句話:“皇阿瑪,舜安彥有心,您不如準允,吳耷拉他們萬裏迢迢實屬不易十分辛苦,總需要休息休息。再則後麵要這位曾經的神童,現在的賽音諾顏部郡王去見許多人,吳耷拉他們的滿蒙藏文或許精通,可現在在江南地界需要漢文,他們實在是不合適了,倒是舜安彥……”
四阿哥瞧了他眼笑說:“漢文功課以前在上書房也是極好的。”
“可不是,他洋文也不錯,皇阿瑪不是還說到了金陵要見見荷蘭傳教士?”九阿哥在一旁插嘴也誇了他。
都這麽說了,康熙自然沒有不可的,便是給了舜安彥這個差事,又叫眾人散了去。
舜安彥自禦前出來,準備去找慎興永準備下,然後再去巴拜特穆爾那裏當差,但剛走出幾步,梁九功就氣喘籲籲地追了過來。
“佟少爺,佟少爺!您慢點,等等奴才!”
他小跑著過來打千,滿臉堆笑說:“佟少爺,萬歲爺找您回去。”
“回去?”舜安彥不知道康熙還有什麽事要單獨找他,隻得惴惴不安地理了理衣服和荷包,跟著梁九功往回走。
梁九功沒帶他去之前的正殿,而是七拐八彎地到了個戲台。
康熙也愛聽戲,到了江南隻要閑暇時刻就叫戲班子來唱,伊呀呀呀的昆曲伴著小點心偶爾還有幾個江南美人,落旁人眼裏頗有點“昏君”感。
舜安彥一靠近戲台旁便不經意地皺了皺眉頭。
“別皺,知道你心裏想什麽。”
康熙點點旁邊的位置,是個圓凳子,算是賜座給他。
“你放心,你是沒這個機會了。朕不許。”
十足十的雙標對待。
“奴才不敢。”
“不敢?”康熙吹胡子瞪眼。
“不,是不想。”舜安彥想起了元衿說的男德。
“哎,你啊。”
縱使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煩,康熙還是得承認舜安彥的態度十分端正,對元衿也十分好。
“你是不懂朕的心思是吧?老老實實帶著元衿遊山玩水,讓她多喜歡你一點就是了,幹什麽非要殺回來多管閑事?”
“萬歲爺隻是這麽認為嗎?”舜安彥反問了句。
康熙噎住,而後毀掉了身邊桌上的一盞茶,哐得掃在了地上,“多嘴滑舌!”
舜安彥從圓凳上原地降落,當場滑跪,“奴才萬死,奴才不敢。”
“起來起來起來!”康熙揮手讓他滾回原地,吩咐道,“去了那個巴拜特穆爾那裏,你要仔細盯緊點。”
“萬歲爺您是……”
“朕不放心。”
康熙這麽直白說話,舜安彥當時就是愣住。康熙不是多疑的帝王,甚至他有一股豪邁在身上,和宗室同輩以及某些皇親國戚那叫一個打成一片,之前在塞外據說鄂倫岱、阿靈阿能和康熙並肩騎馬吵嘴吵上十裏地,把康熙氣得吹胡子瞪眼這些人都不道歉。
偏偏對巴拜特穆爾他不放心。
其實舜安彥想多問一句為什麽,但還是住了口。
康熙叫他趕緊起來,又讓梁九功重新上了茶,並賞賜他喝下。
茶水滾燙,落入口中就像刀割一樣過喉嚨。
舜安彥的心態現在並不好,因為他知道自己接了一個十足的燙手山芋,這個燙手山芋可能會毀了他。
康熙見他那個奇怪的表情,便知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你要是現在就不說話,老老實實的退出去,帶上公主去蘇州,朕也可以放過你。”
可是舜安彥想了一想還是搖了頭。
“你倒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康熙看看他,莫名的笑了一笑。“我不明白佟國維為什麽會有你這樣的孫子。”
康熙知道在別人孫子麵前說人壞話不好,可他還是說了出來。“他這人最是狡猾,不該沾染的事情從來不沾,要是他現在溜都來不及,隻顧著老老實實的把額駙拿到,還會多管什麽呀?”
舜安彥搖搖頭說:“祖父是祖父,我是我。萬歲爺,奴才自有奴才的心性在,若沒有這份心性,奴才絕不敢在公主麵前如此晃悠。”
康熙哈哈大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繼續喝吧。”
舜安彥揭開茶盞,又喝了一口,然後擱下問:“萬歲爺還是疑心他和南邊的事情有關嗎?”
康熙不治可否一臉高深莫測。
舜安彥也有些明白過來,帝王心思是最不好戳破的,此刻要是戳破他將康熙置於何地?
巴拜特穆爾不但來都,而且還是痛快的來了,人家明麵上擺的就是問心無愧,這個時候作為朝廷的代表,康熙還要疑心人家,那就不容人沒有雅量。
康熙想做一代聖主,所以他絕不想認下這樣的帽子。
所以隻有舜安彥自己把這個帽子給扣下來。
“奴才知道了,奴才覺得他有大問題,會緊緊的盯著他。”
康熙這才作罷,吩咐梁九功把桌上的點心都賜給舜安彥:“去和佟國維說,佟家門裏現有五個世襲佐領最近有一個空出來了,給他的這個大孫子。”
舜安彥沒有推辭,隻是磕了個頭表示感謝。
他知道自家祖父現在肯定高興壞了,佟家人口眾多,世襲佐領為表平衡一直在各房之間跳來跳去地傳承。
因為不喜歡一家獨大,所以康熙遲遲沒有在佟國維名下放第二個,現如今明擺著賜了一個給不到二十的舜安顏,那便表示他認了舜安彥會成為佟家的繼承人。
這是給佟國維家的殊榮。
舜安彥此刻並不想計較康熙的心思,他隻知道自己惹了個大麻煩,但這個麻煩又不得不去。
現在他攬下的事情很簡單,如果巴拜特穆爾真的有壞心思,那麽就像當年一樣,他親自去處理,從他手裏出去比從別人手裏出去好的多。
他好歹能擋一擋,給那人想那條路或者指明他一條路。
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舜安彥也沒有多想,隻是想到了元衿當年安穩快樂的笑容。
總是還想護一護她的,讓她高興一點,他也能高興一點。
不要把那點快樂的回憶蒙上陰影。
……
舜安顏去麵聖的時候,元衿就在園子裏逛著,太後喜歡聽戲,他不喜歡,所以遠遠的聽到了昆曲的聲音,她便逃了開來。
這麽一逃就誤入了一片園子。
單獨的隔在那邊,很寥落,很寂寞,很像當年的福君廟。
當然裏麵的人也是當年福君廟的人。
巴拜特穆爾站在當中,正在喂一些大雁。
“你怎麽在這兒?”
他回過頭:“公主,你看,我終於看到了南方的大雁,原來他們來這裏是這樣子的!”
巴拜特穆爾說話一直很平靜,元衿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如此興奮的喊聲。
“您快看,他們會褪一層毛,他們的聲音也會比在那個時候要尖細!”
一隻大雁跳在他的手臂上,慢慢的彎下頭顱,蹭了蹭他的臉頰。
巴拜特穆爾伸出消瘦的手臂,摸了一摸它的脖子,那樣溫和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暢春園裏的樣子。
元衿看了一會兒,最後也笑說:“我害怕我就不過來了。”
巴拜特穆爾有些遺憾,垂著頭捋了捋大雁的毛說:“其實他們真的不嚇人,他們是草原上最和善最通人性的動物了,不像那些馬,那些牛他們還會踢人,還會往你臉上吐口水。”
他說這話時臉上有隱約的煩惱。
“怎麽了?你是被馬踢過還是被牛吐過唾沫。”
“老實說。”巴拜特穆爾低下頭有些羞澀,“都有……”
元衿當場哈哈大笑起來,她難以想象這麽神仙般的人物被牛被馬這麽欺負是什麽樣的場景?
巴拜特穆爾歎了口氣說:“我這次回去往牧民當中走了幾道,你知道的草原的人都是從小和馬一起生活,可是我不是,我是和佛經一起生活的。牧民他們一看見我,便讓我參觀他們的馬。那些野馬靠近我就像靠近怪物,有一次有一匹馬直接踹了我一腳,氣的我當時就鞭打了那個馬主人。”
元衿本來在笑,可是他突然這麽一說,她就笑不出來了。
“那是馬的過失,你打主人幹什麽?”
“他沒有管好馬還傷到了我,這是我們的規矩。”巴拜特穆爾理所當然地回答,“我已經對他們十分仁慈了,要是在我父王或者是我祖父時候,他們應該已經被鞭打到死了。而且我如今已經還俗,如他們碰到的是我師傅那便是碰傷了神,傷了神的身體,他們便是千刀萬剮,便是全家入地獄,都難以抵消罪過。”
巴拜特穆爾一慣溫文爾雅,元衿和他相處總是覺得十分的舒心,她珍惜的喜歡的都是他平和的性格。
此刻他說這話時也沒有十分凶殘,口氣就像往日和他解說詩詞和佛經一樣的口氣,但元矜越聽越覺得毛骨悚然。
“你……”她猶豫了一會兒,不知道如何開口。
“怎麽了?”巴拜特穆爾不解地問。
“沒什麽沒什麽。”元衿連退了兩步訕笑了一下。“我從沒有聽過你這樣說人,所以不太習慣。”
巴拜特穆爾呆滯了片刻,而後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公主是覺得我過於殘忍了嗎?可是這是我們漠上的法,其實在大清也有這樣的法。就比如之前我曾經聽說,有王公貴族的家裏打殺了自己的奴仆,可萬歲爺最後判定的並不是死刑,隻是令他削去了爵位,這個道理漠上也是如此,我能夠如此對待他們,已經是寬厚至極了。”
“嗯,我知道。”
元矜短促的回答了一聲,但麵上的猶豫和退讓十分明顯。
“我知道公主心善。”他笑了一下,十分的溫和,帶著十分的寬容。“您不喜歡屠刀,所以隻要見到您,我的屠刀一定放下。”
元矜還是笑著,在笑意裏有著疏離和迷茫。
巴拜特穆爾冰雪聰明,他單看元衿的表情,便知道他和自己沒有想到一塊兒去,也並不認同自己剛剛發的誓言。
“算了算了。公主這裏是江南,我能見一見您夢裏的一些東西嗎?”
他提起了一個全新的話頭,企圖把之前的事情接過去。
“你想看什麽?”
“我記得您說夢中有一株桂花在?”
“哦,那個啊……”元矜抿唇一笑,突然想起舜安彥那天種樹的傻樣,“他已經走出夢裏了,你要是想看我們還會在杭州待幾天,我帶你去看就是了。”
“是嗎?它是怎麽走出夢裏的?”
這時候舜安顏已經整理好自己的東西,並且按照康熙的吩咐走馬上任。
他正巧就聽到了巴拜特穆爾問這句話。
“郡王是想看嗎?沒問題,奴才護送您去就是了。”
舜安彥的臉黑的跟鞋底沒什麽區別,元矜知道他們醋缸又打翻了。
她於是走了幾步,靠近他悄悄的從背後拉了一下他的荷包袋子。
她的意思很明白:你快閉嘴吧!
舜安顏其實本來不打算和巴拜特穆爾計較,他自認為巴拜特穆爾不算正兒八經的情敵。
所謂情敵首先要自己喜歡的人對對方有情,舜安彥已經給自己洗腦,堅定的相信元矜對喜歡此人的喜歡算友情。
愛情?他都沒有完全爭取到,這個人更不配。
現在,元衿這麽明目張膽的站在他旁邊,他的心裏就更舒爽。在荷包袋子被拉的那一瞬,他立馬回過頭,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
“公主也要去嗎?沒問題,反正我上次種的時候你不是還擔心走了看不見那桂花了嗎?沒想到吧,不過幾天就又可以見到了。”
元矜十分無語,男人的小心眼可以變成什麽樣子,她上輩子就見過,爭風吃醋起來說不定還能打架。
以前她的怨種閨蜜容柳柳總把眼前的“鄢洵”定義成特殊的存在,說他這個人冰冰冷冷的絕對不會加入男人之間無聊的、像孔雀一樣的開屏鬥爭。
那時候這女人是怎麽感歎來著?
元矜仔細回憶,越想越覺得無語。容柳柳說像這樣的男人心裏都是事業,就算有喜歡的人,也一定是以高傲的一些方式來吸引對方,而不會用那種無趣的開屏和爭風吃醋來把自己變得庸俗。
若有機會元衿一定要讓她看看,其實這個男人也不過是凡人也會如此。
可是連元矜自己也沒有注意到,在那一刻她的臉上是掛著笑容的。
眼前白衣的巴拜特穆爾笑了下問:“那我們什麽時候能去?”
舜安彥點了一遍行程:“明日早膳以後,萬歲爺希望您去靈隱寺和高僧一起講解佛法,講的篇目就從心經開始,後日寧波還會有幾位高僧到這裏,你還要再講一次,但是這一次可能要講的佛法不止於心經,再大後日就要上路去蘇州了,蘇州寒山寺也是有名的寺廟。”
“也就是說接下來兩日我被排的滿滿的,每一日都要對答佛經,是不是?”
“沒錯。”舜安彥答話。
“那選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我大概這輩子也隻會來一次了,錯過了就沒有下一次了。”
舜安彥有時候就覺得神童敏敏有點綠茶,他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但是現在這種感覺比以前更加明顯。
但是沒有辦法,元衿在旁邊,他得把大度的樣子做到極致。
元大小姐有的時候就是莫名偏袒這個男人。他生氣她就幸災樂禍,所以他不能氣。
大丈夫能屈能伸,就讓他看看,就讓他看看自己對元衿多好。
於是舜安彥叫人準備了馬,他們又一次走出了杭州行宮,往杭州山裏走去。
元衿是感覺最怪異的,她往來這片山林兩輩子,但現在被夾在當中有點暈頭轉向。
巴拜特穆爾反正是端著一如既往的笑意,但舜安彥……
她和這個人混久了,已經知道他什麽德行。
“誒,你的臉快臭死了!”在踏進山路的時候,元衿悄悄地靠近舜安彥和他說,“我給你個鏡子照照?”
“有嗎?我哪有?”舜安彥咧大了嘴巴,擺出個十足的笑容,“我笑得很開心,我特意和萬歲爺要了差事來陪他的,哪知道公主腿腳比我快。”
這他媽的還叫沒生氣……?
元衿好想掀翻他,但是前麵還有巴拜特穆爾,他兩交頭接耳時,他回頭看了好幾眼。
“怎麽走?佟少爺能帶路嗎?我第一次來。”
“行,我帶路。”
舜安彥策馬揚鞭,走快了幾步讓自己的馬匹走到了最前麵。
於是這般,他們的順序又變成了,舜安彥在前,巴拜特穆爾和元衿在後並排。
本來元衿和巴拜特穆爾是有許多話可以聊,但經過剛才的尷尬,兩人一時之間都不怎麽開口了。
還是巴拜特穆爾先開口,許是無法忍受這樣的安靜,這樣隻有山風呼嘯的安靜。
“公主,我來南方之前,格桑花已經開了。”
“是嗎?”她還記得,他曾經養過的格桑花,“當年福君廟的格桑就沒活太久。”
“他們的家鄉是草原,自然能茂盛的生長。”
“你還說過,你的地界上的第一座寺廟要養一株格桑呢!”這時候,她的思緒有被拉回了很久以前,他們剛相識的時候,那時候真的很簡單,她當他的許多話都是瞎說。
可是如今,好像又一點點要變成了現實。
“您身體已經好了許多,我期待著你有一天去我的土地上看一看。”
他發出這樣的邀約,換得元衿高傲的一笑。
“我四姐就在那邊,我肯定會去的,她總是寫信催我去呢,還說要我身體好了帶我一起去賽馬。”
她說到這裏手舞足蹈地說:“我們以前在馬場裏四姐的馬術最好,我老是比不過她,可是我也騎得不差,而且我喜歡馬。”
她無憂與無慮的說出來,才又想起來剛才,巴拜特穆爾說自己被馬踢的事情。
“不是我也不怕。”他搖了搖頭說。“我那裏有許多自小馴養的馬,他們很服從於我,不會踢我的,到時候我可以騎那些馬就行。”
同時,在元衿說起四公主他的臉色驀然沉了下來。
元衿騎在馬上,因為山道彎彎繞繞,而且她實在很喜歡這一帶,裏麵有很多她和外婆的記憶,所以並沒有注意旁邊人的臉色。
“四姐是不是在你們那兒做了很多的大事,你聽說女班的事情了嗎?四姐上次跟我說,她已經選上第一批人了”
元衿是打心底的為四公主驕傲,要知道蘇赫這個人勇武有餘,但智謀不足。像是女班這件事情,舜安彥提出以後,旁的人都不知道如何執行,甚至也不支持。
但是四姐得知以後興奮地給他寫了一長串信說出了很多想法,而且已經執行了不少,甚至抵住了很多男人的壓力。
“聽她說,她首先要教她們學字,在後麵會養一批人出來先學醫術,治病救人,在你們那一塊最合適不過了。”
元衿一個人喋喋不休了許久,但是始終沒有得到旁邊人的回應,這才有心思回過頭去看了一眼。
“你怎麽了?”
“對不起,公主,這件事情在我部這裏還沒有執行。”
“為什麽?”
“我覺得還有一些不合適的地方,所以正在與四公主商榷。”
“怎麽不合適了?”
他抿著唇遲遲不說話,一直到舜安彥回過頭來提醒他們前方快要到了。
“公主先別說話了,這裏山路比較彎,你也知道到時候摔跤了可不好。”
他是一句關心,但是好像又使了個眼色。
他們倆人之間已經有了許多的默契,在這一刻元衿讀到了舜安顏的意思:以後再談,這種爭吵沒有意義。
元衿小小地點了下頭,但還是有一些心灰意冷。
她素來以為自己與神童敏敏之間有一些共識,他們不用說話,就會對這個世界也有很多共同的想法,共同的認知,也享受過一片共同的安靜。
但是好像他也是不一樣的。
就像她曾經和舜安彥說過的,他的皇兄們的所謂的仁慈一樣,他的所謂的仁慈好像也是這樣。
“其實這件事情是我支持的,你知道嗎?”
元衿弱弱的開了口,隻說了這麽一句話,然後就閉口不言。
巴拜特穆爾清俊的臉龐閃過了十分的驚訝,但是隻有一瞬間他就掩飾住了。
然後小聲開口:“我和四公主商量的是如何執行,而不是這件事本身。”
“怎麽說?”
“四公主挑的第一批人裏有一些人是賤奴。”
他說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咬的口音極重,而且用的是蒙古文。
“那又如何?我記得你曾經十分的同情他們。你說過草原的天要變那是要很久的,我們現在所做的就是希望能夠長久地慢慢地有些改變。”
這個道理若是旁人來問,元衿大概說也不想說,就像她從不搭理皇兄們之間的明爭暗鬥一樣,可是麵前的是巴拜特穆爾,她便非要和他理論一番。
她覺得他能懂。
“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是做事要慢慢的來。”
他很是歎了一口氣。
“我從小在王帳裏經曆過的事情太多了,這些人有野心,他們或許會……”
巴拜特穆爾緩緩說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我父王曾經十分寵愛一個賤奴,不惜免除了他的賤籍,結果呢,我和我的母親在法王麵前修行時,他曾經想趁我們不備,想要廢除我母親的王妃之位。”
“後來呢?”
“後來……”
他的麵目森然,語氣也變得十分的嚴肅。
“我母親將這對母子做成了人鼓。”
“這是什麽?”元矜沒有聽說過,直接問了出來。
可是前方的舜安顏卻變了臉色,他猛然的勒住了馬,讓自己的馬驚起,差點掉了下來。
“你怎麽了?”元矜關心的抬起頭高聲地問,還不忘打趣他。“你騎馬不是很好嗎?”當年在上書房,可是好的連蘇赫都忘不了他。
他笑了一下說:“就是想提醒你快到了!不要聊得這麽專心!”
他話雖這麽說,但是卻給了那位神童一個警告的眼神。
人鼓,他見過,就是把皮剝下來做成鼓,這般殘酷,從這人嘴裏竟然能輕溜溜的說出來。
作者有話說:
修好了,道歉道歉,這章都有紅包,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