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外的是一堆人,至於說話的,咋咋呼呼罵罵咧咧的必然是五哥,冷嘲熱諷陰陽怪氣的必定是四哥。

其餘人大多臉上和被潑了顏料般五顏六色,唯獨九阿哥胤禟淡然地掏出把瓜子,塞了點在十弟手裏。

“磕點,別呆呆傻傻地湊熱鬧。”

十阿哥麻木地抓了顆,扔進嘴裏“哢吧”一聲脆響才回過神來,抓著九哥的手小聲嘀咕:“九哥,你真是神仙真人啊,多少年前就是你和我說這家夥他這家夥他……”

十阿哥心裏激動地恨不得舞獅,但礙於一群哥哥在前麵,後麵還有個暴跳如雷不諳男女之事的十四弟,隻能把歌頌九哥的話說得含含糊糊。

九阿哥倒是很願意聽這吹捧,但又不願傻老十把吹捧說得太響。

元衿在四哥五哥那幾個心裏是什麽地位?暢春園連角門口的青石板都知道,那是心肝寶貝,家裏的大兒子都沒妹妹寶貝,要是被他們知道自己識破在先,隔岸觀火在後,以後怕是要吃不少排頭。

十阿哥還在激動著:“誒,你說剛才這樣,小元衿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呢。”

“答應了。”九阿哥眼瞧著自己說完十阿哥滿臉見了王母娘娘樣的興奮,白了眼說了下半句,“但又沒答應。”

“你這不是白說麽?”

“小姑娘家再脾氣好心性通透,臉皮也是薄的,現在還被你們這群臭老爺們圍著抓現行,當場答應了不要給你們念叨到重孫子?”

十阿哥覺得很對,但不忘抗議:“什麽叫你們這群臭老爺們,九哥你自己不也在裏麵。”

“我和你們不一樣。”九阿哥平素一身銅臭,偏偏此時要弄得風輕雲淡、擺出一副上仙真人樣,“我是被你們裹挾過來,被迫加入的,我可半點沒有要看到這幕的欲望。”

說罷,他還捂上眼睛轉過了身。

*

舜安彥很鬱猝,在元衿生日宴上,他一直被迫堅守四阿哥親自給他安排的座位——離側門最近用來上菜的廊道旁的獨桌。

世上還有比他更悲催的人了嗎?下定決心賭咒發誓**表白,然後被對方哥哥們集體抓現行。

抓就抓了,偏生這群人精在初初嘲諷過了幾句後,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說,直接把元衿帶走了去麗景軒過生辰。

大有一股要憋死他就不讓他有下文的氣勢。

戲台上又開了出新戲,是五阿哥親點的大鬧天宮,兩個武生拎著□□耍了通花活換得滿堂彩。

趁著熱鬧,舜安彥弓著腰起身從側門溜了出去。

他想透透氣,順便也平複下心情。

從被四哥五哥親自提溜出門那刻,元衿的眼睛一直就避著他,他直愣愣盯著她瞧了快四個小時,也沒能探出表情來。

出師不捷身先死,說的就是他。

他靠在麗景軒外的一棵桂樹下吸氧,一陣風吹落,金色花蕊落在他身上,留下熟悉的桂花香,撚起細碎的花蕊時,他想到了元衿愛喝的茶。

桂花九曲紅。

隻可惜今日生辰宴上沒人準備,不過也不奇怪,往年都是他準備的,四阿哥也好五阿哥也罷平日並沒有留心到這程度,元衿在他們那裏左不過是什麽都喜歡,想要就開口。

他悄悄喊了趙進壽,讓他去取桂花九曲紅來泡一壺給元衿。

才吩咐完,肩膀被人抓住。

九阿哥笑吟吟瞧著他,“舜安彥,長本事了。”

“九阿哥。”舜安彥並不怕九阿哥,他雖然精但也好在精,隻要打點到位有利可圖,九阿哥便是暢春園最通情達理的人,“您有事吩咐。”

“有事有事,還記得之前你給我的書嗎?”

舜安彥記得,他給九阿哥送過不少歐洲帶回來的書,算術、物理、哲學皆有,九阿哥是皇子中最精通拉丁文的人,讀起那些文本障礙很低。

“您已經看完了?如果還需要,奴才再給您送些去。”

“先不用了。”九阿哥拒絕了他,臉上浮起憂愁之色。

舜安彥以為他不喜歡,於是遮掩,“九阿哥若是不喜歡也正常,即使在歐羅巴那些書也不是所有人都看的。”

“是嗎?”九阿哥的臉色稍稍鬆快了些,他問,“那這些書在歐羅巴都什麽人讀?”

“大多是學士在讀,他們會有一個圈子專門研究這些。”

“他們的皇親貴胄呢?”

“有些也會讀,但大多隻是出錢養著那些學士。”

“啊……這樣啊。”九阿哥沉吟了片刻又問,“那他們自己不懂,又如何出錢呢?豈不是要被騙。”

舜安彥一時語塞,想了想答:“歐羅巴讚助這些,便和我們這裏國子監是一樣的。”

“國子監?哈哈哈。”九阿哥大笑,“國子監學的和這個怎麽相提並論,那書裏天文地理、心學理學,國子監那是寫八股文章的。”

這種大不敬的言語,舜安彥雖然停讚同,但不能出聲附和。

九阿哥端著笑臉把舜安彥抓到一邊,“舜安彥,能找點人給我細講講那些書嗎?也不怕你知道了丟人,我確實看不太懂,隻覺得都很好玩但就是不懂。”

“……”

其實要論講解,元衿大約是最合適的,但怎麽和九阿哥解釋他十五歲的妹妹讀得懂萬裏之外的那麽書?

另一個合適的人就是他了,但他沒時間。

舜安彥最近擺爛的心思打到了巔峰,他要把前世今生沒擺過的爛一起拿出來擺,什麽公務什麽皇帝皇子都一邊去,他不想伺候了。

於是,他答應給九阿哥找個傳教士,要不遜於給康熙說勾股定理的那種,才勉強對付了過去。

勾股定理。

舜安彥嘲弄地笑了下。

小學就該學的東西,康熙學了老半天還沒學會,上次還想教元衿學,元大小姐花了吃nai的力氣才表現得像初次接觸。

他想起來就不住地笑,閃身回了麗景軒內。

可主座上已經沒了人,元衿不知道去了哪裏,四阿哥和五阿哥兩人本來一左一右陪著笑,現在也大眼瞪小眼看著像在和對方賭氣。

這是怎麽了?

舜安彥找了半天,總算看見了在一邊喝茶的七公主,作了個揖問:“七公主,這是怎麽回事?五公主人去哪裏了?”

七公主甜甜一笑,喊了句:“姐夫好呀。”喊完又捂上嘴,“不能亂叫。”

舜安彥愣了下,而後給七公主評上了暢春園元衿後援會第一和善可愛人的頭銜。

“七公主,方便告訴奴才嗎?”

七公主“哎”了聲簡略地說給了他聽。

四阿哥是有點囉嗦在身上的,這毛病大多數時候還比較收斂,但今日大概是受了舜安彥不要臉的刺激,他的囉嗦伴著戲台上的戲從開場時就沒停過。

五阿哥過去都是自詡不囉嗦的,尤其見不得四阿哥動不動長篇大論又誅心又問底的樣子,平素他就愛寵著元衿,妹妹說什麽就是什麽。可目睹舜安彥不要臉的那幕,他今日心情又十分跌宕起伏,很想和元衿細細掰扯。

所以今日主座那兒的場麵就十分詭異,四阿哥字字珠璣給元衿說著佟家人的不是和怎麽應對,五阿哥聽一句駁一句,駁完後卻不忘說一句舜安彥本人。

這麽嘮了一上午後——

“五姐剛才說頭疼,直接捂著耳朵跑了。”

“跑哪兒去了?”

“不知道啊。”七公主聳聳肩,“五姐走的時候說,誰追出來以後就再也不理他了。那臉色連十四弟都嚇住了。”

怪不得,這裏麵一群阿哥,各個臉上都寫著“我很煩”三個字。

舜安彥是不敢往裏走了,他現在就是眾矢之的,萬惡之源,進去和找死無異。

溜出麗景軒,舜安彥開始琢磨這群皇子到底後麵該如何對付。

舜安彥其實情商不差,除了不愛搭上男女關係這條線以外,他同學、戰友、親友都是一派和諧,在被揪出對元衿別有用心之前,暢春園內外對他也是交口稱讚。

但涉及戀愛問題,那就是空白,連模擬卷都沒有做過。

真是蒼天有眼懲罰他,一上手就是個終極難度。

以前那些兄弟要結婚都是怎麽辦的?買東西?送東西?去給老丈母娘做飯?陪老丈人釣魚?

好像這些招在大清朝都不好用。

而且誰家也沒有元衿現在那麽多智商超群的哥哥弟弟和城牆一樣擋在前麵啊!

算了算了。

擺爛的舜安彥決定先不管大清皇家後援會,先把元大小姐找到,剛才她還沒回答呢。

他繞著暢春園找了一圈,疏峰當在第一,可元衿不在,隻有太後跟前的烏嬤嬤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叮囑他過些日子奉著佟老夫人進宮來瞧瞧太後。

而後是園中三堤,但隻有落葉繽紛不見其人。

最後,他不甘心地去了福君廟,但尋了一圈,隻有神童敏敏的那隻銅風鈴叮咚作響。

元衿不知道跑去了哪裏,連帶彥尋那隻貓也不見了。

但她應該跑不遠,暢春園就這麽大,四角都有衛兵把守,若是要出去定會有風聲傳出。

想了半天,舜安彥冒出個年頭來——清溪書屋。

這念頭嚇了他一跳,但又覺得隻有這地方靠譜。

元衿和康熙這個父女的感情不能單純用好或者壞來形容。

先是康熙那邊,他子女眾多,最寶貝的肯定是太子,其次一眾阿哥不分先後,公主裏元衿這些年頗得他青眼。

但這個青眼畫風奇特,與皇子們的“五妹妹什麽都好”截然相反,康熙每每說起元衿都是罵罵咧咧,一副“朕要把這個小兔崽子收拾收拾見祖宗”的狀態。

另一方麵是元衿,她前世和父愛沒有關係,按照舜安彥知道的消息,元衿能裝模作樣和元家一群親戚保持表麵上的和諧,但對父親是直接互相無視,巴不得沒有那個人才好。

到了康熙這裏,她實屬經常在老虎頭上拔毛,在一眾皇子公主裏最愛和康熙對著幹,甚至幾次慫恿著兄弟姊妹連帶皇太後一起和康熙作對。

這當中的原因,舜安彥擺爛在前門外書齋那幾天裏已經想通:元衿就是意難平,難平康熙對皇子公主之間的不同心態。

可其實,這種不同,又不止是康熙一個人有。

這世間所有人,在這個世界,甚至是後來的世界,看待男女都是不同的。

舜安彥到了清溪書屋,探頭探腦地望了眼,正好碰上了顧問行。

顧問行是康熙身邊資格最老的太監,和梁九功、魏珠那幾個頗為輕浮的年輕太監不同,顧太監的嘴就是康熙的鎖,要事大事康熙隻會交辦給他,而交辦給他必然穩妥。

隻是顧太監已經年近五十,早早領了敬事房總管的職務,甚少在清溪書屋禦前做伺候皇帝這樣的累活。

舜安彥行了個虛禮,從懷中掏出自己的牌子來。

顧問行擺擺手,示意他收回去,“佟少爺,請和我來。”

舜安彥心中一淩,隻道看來自己料的沒錯,元衿確實來了康熙這裏。

顧問行躡手躡腳地帶著舜安彥走進清溪書屋,繞過正殿往後,有一排竹林圍繞,再後麵是一間翠竹搭起的小屋,隱約可以瞧見一捋煙火飄出,還能聽到咕咚咕咚的茶水聲。

顧問行站在了一排竹林後,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點了點個小竹凳子,讓舜安彥坐下。

舜安彥指指自己,指指凳子,露出疑惑的神情。

顧問行唇語道:要等很久。

而後走了出去。

隔著竹林的遮擋,舜安彥隻能看見顧問行提著燒開的茶壺走了進去。

他說:“主子爺,水開了,泡茶嗎?”

康熙的聲音傳來:“挑吧,哪個茶?”有點嫌棄的樣子,“停停停,皇阿瑪猜,桂花九曲紅對不對?”

舜安彥抿嘴笑了下,然後聽到了元衿的聲音:“皇阿瑪最懂我了,多謝皇阿瑪。”

“呸,別拿腔捏調的糊弄朕,見天的就會小嘴抹蜜地哄朕,當朕不懂呢?”康熙笑著說,“你小丫頭才幾歲,就是心眼長天上去,能和皇阿瑪這個八歲登基的人比?皇阿瑪在你這個年紀,對付的那是鼇拜、是吳三桂,你也就對付對付胤祺他們,哦,還有舜安彥那個傻小子。”

舜安彥沒聽見元衿吱聲,而後是一陣茶水傾倒的聲響,顧問行恭敬地說:“主子爺,五公主,請用茶,桂花九曲紅!奴才再去端點點心來,公主想要什麽?”

“端什麽點心,她哪裏缺這兩口吃的,小顧子你別學著那幾個皇阿哥一樣慣著她,都給你們慣壞了。”

顧問行訕笑幾聲道:“公主高高興興才好呢,主子爺不也就盼著公主事事順遂、萬事和樂嗎?您之前去漠北前,一邊為了噶爾丹忙一邊還愁著公主的婚事,好幾夜睡不著,奴才瞧著當時白頭發都長出來了。”

“小顧子,你說什麽呢?朕哪有白頭發!”康熙叱罵了句,而後還是笑說,“白頭發有什麽用,就是長了滿頭,該看不見的人就是看不見,是不是啊?嗯?”

後麵這句鐵定是對元衿說的。

舜安彥聽見元衿說:“皇阿瑪哪有白頭發,您體態矯健、黑發烏亮,望之不過三十多人。”

“又哄朕,來來來,你瞧瞧這裏,這裏就是有一根,朕都沒舍得拔,就等著你好好看看。”

“皇阿瑪辛苦,我回去一定和哥哥們說,讓他們多替您分擔,別總是在您麵前吵嘴。”

康熙許是無語了陣,總是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後,他嗔怪地說:“你們兄弟姊妹裏,你心眼最多,也最小。”

“我沒有!”

“你沒有?”

“您不信找大家來問,肯定說我心最寬了。”

“嗯,是,你最寬。你的小心眼就用在兩個地方了,一個是對朕,一個是對舜安彥。”

元衿不服氣地哼了聲,問:“顧公公,我有嗎?”

顧問行哈哈一笑,隻說:“公主對主子爺是最孝順的,至於那佟少爺嘛……公主該怎麽都是對的。”

“小顧子,你啊,越來越滑頭,誰讓你供著這丫頭了,朕今兒就許你說實話,她是不是對舜安彥小心眼了?”

顧問行笑答:“公主就算計較點什麽,佟少爺也樂得被計較,這份計較的好哪又是一般人能有福氣享受的?”

康熙說:“啊喲,聽著舜安彥該來謝恩了。”

舜安彥在竹林後撇撇嘴,尋思著自己要不要出去謝個恩。

“元衿啊,皇阿瑪給你看個東西。”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後,康熙從顧問行手裏接過了個木盒子,“這裏麵是內務府在京城的幾處園子,另外還有西山附近的地圖並圖樣,你三姐出嫁時候皇阿瑪就替你還有你四姐挑上了,結果你四姐鬧出去了漠北,現在全留給你挑了。”

康熙攤出一堆紙來,讓顧問行舉著,“你瞧瞧啊,這裏三片是你四哥他們以後的宅子,那邊幾塊靠近後海子,你額娘家就在那兒,明珠他們也在那兒。你四哥他們以後的宅子都靠近國子監,也靠近裕親王他們幾個的府邸,以後在宮外往來都方便。後海那片呢熱鬧,尤其是冬天走冰看雪都是極好的,你愛熱鬧一定喜歡。”

“四哥他們要分府了?”元衿問。

“他們的事你用不著操心,隻操心你自己。”康熙伸手彈了下元衿的腦袋瓜,“佟府夾道附近朕直接沒看,其實離國子監也不遠有個兩三裏地,但你最好就靠著點安定門那帶離那片遠點。”

元衿沒吱聲。

康熙歎了口氣,“舜安彥或許什麽都好,但佟家門你還是別去了,你四哥之前找我說了好幾回,就是不滿意舜安彥家裏的德行,怕你在妯娌之間心煩。”

“四哥就是瞎操心。”元衿嘀咕了句。

“他哪是瞎操心,就是舍不得你。”康熙頓了頓,輕聲輕氣地說了聲,“朕也不舍得你。”

元衿笑起來,“那皇阿瑪還趕我走?您這急赤白臉又挑屋子又挑園子的,就像上趕著推我出門一樣。”

“小祖宗誒,你別鬧了行不行?你四姐一個還不夠嗎?”康熙拍了拍桌子,“別以為朕不知道她和蘇赫,他們……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舜安彥聽得明白,應是千裏之外的安北將軍台上,蘇赫貝勒和四公主依然還在名分之上未有實,以康熙的三觀來說這件事實屬難以接受。

“好好的吧,你就別鬧了,朕知道你也悶得慌,明年南巡朕帶你去,也叫上你皇祖母和額娘一起去。成婚以後,若是在京城住的沒勁了,朕給舜安彥找點外省的差事,你也出去看看走走,隻要身子吃得消,出去玩的事朕都允了你。”

“真的?我想去哪兒玩您都允我?”

“當然,就是現在,你隻要讓婢女和舜安彥護著,想出去就去逛幾圈,沒事的。”

其實,舜安彥知道以康熙的角度和心態,能說到這裏幾乎是他對一個女兒最大的寬容。

“您問過舜安彥答應嗎?”

“他敢不答應!朕親自踹死他!”

舜安彥摸了下曾經被康熙辣手無情踹過的腰和臀,隻覺得隱隱作痛。

“到底是誰給您傳的耳報神,他早上才在疏峰演了這出,您晌午就知道了。”

康熙切了一聲,“那是你揪心,前幾天那拉著臉的樣子,折磨得大夥都跟著不舒服了好幾天。今兒他來認錯了,你剛才進來臉上那半死不活的樣子都沒了,明明心裏有點小高興了不是?”

舜安彥聽得心裏美滋滋一笑,更讓他笑得差點出聲的跟著傳來。

“好啦好啦,是挺開心的。而且我覺得他今天提議挺好的。”

“什麽提議?”

“像四姐和蘇赫那樣,先將就著唄。”

“朕不同意。這狗東西怎麽回事,學什麽不行學那兩不爭氣的!”

“沒指望皇阿瑪同意。”元衿站起身來,到康熙身後替他捏起了肩膀。

康熙渾身都是警覺,有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而元衿獻殷勤必是先禮後兵。

“你有話直說,你每按一下,朕的肩膀都像針紮一樣。”

“您能不能先把藏起來的人叫出來?”

舜安彥看到康熙整個人僵硬成了塊木頭。

他歎了口氣,主動從竹林後麵走了出去,掀起袍子跪下請安。

康熙嗬嗬一笑,看看女兒,再看看地上的人。

元衿彎下腰,像小時候一樣抱著康熙的手臂搖頭晃腦嘚瑟:“皇阿瑪,瞞我很難的!”

康熙尖刀般的眼神往舜安彥身上戳了幾下,暗歎自己的算盤落了空——他本來把舜安彥藏在後麵,是想軟磨硬泡元衿答應了婚事,然後把人叫出來皆大歡喜的。

結果,他又被小元衿套路了。

“你啊!!”康熙咬牙切齒,手指點了點她額頭,“朕恨不得,恨不得……”

“恨不得沒生過我?”

“那沒有!”康熙否認地極快,仿佛有股求生欲在,“朕就恨不得回你小時候,多打你幾頓,免得這麽精怪!”

元衿攤開掌心,“剛才答應的女兒都記下了啊,南巡帶我,出門玩隻要我能受得了都帶我,還有啊,我要個出入暢春園的對牌。”

“幹什麽?”

“出去玩的事您都允我啊!隻要婢女和這人陪著我。”

康熙:“……”

離開清溪書屋的時候,舜安彥相信如果古代能報警,康熙必然大義滅親要緊急報警告自己的女兒套路他。

元衿舉著手裏的對牌,喜氣洋洋地朝舜安彥晃了晃,“鄢少爺,有沒有好玩的地方去?”

舜安彥笑著搖頭,隻上前一步拉住她的對牌。

手與手,隻隔著一塊溫潤青玉牌子,溫度沒有通過皮膚傳導,但莫名心底便有股暖流。

他們僵持了會兒,最後是元衿別開了頭去。

“香山楓葉紅了,去看嗎?”

“看吐了。”

“十三陵的山巒黃了,有興趣嗎?”

“又不是沒去過。”

“我不能生造個環球給你啊。”

“哎,也是,我好同情你啊。”

舜安彥笑起來,“同情我?”

“我很難伺候的,這裏這麽無趣,你會死很多腦細胞的。”

“死就死唄,我認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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