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下菜碟。

梁九功目睹了萬歲爺在岸邊站的時長,去內務府傳旨時特意點播了下總管,故而事關公主們的兩件事都辦得又急又妥帖。

元衿收到梁九功親自送來的騎服時,嫁給三藩尚家的和順公主也撐著病體進宮請安。

“許久不見皇額娘,沒想到精神氣比之前足了許多。”

“暢春園風水好,我天天和小公主說說笑笑,自然也就好了。”太後拍拍和順的手,拉著她左看右看皆是心疼,“如今萬歲爺都晉封你們為固倫公主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以後常來園子裏玩,元衿現在可能鬧了,你年紀輕幫我這老婆子跟在她身後跑吧。”

和順公主與太後坐在水榭的圓凳上,遙遙可見屋裏的元衿正由著青山和烏嬤嬤替她編辮子。

先是烏嬤嬤替元衿打了一根辮子用紅繩紮好垂在腦後,元衿翹著小嘴怎麽都不滿意,又嫌棄自己門牙如今漏風不肯好好開口說話。

最後青山替她把辮子拆了,分了五股紮了幾條小辮子,再用刺金繡的緞帶繞在一起,這麽紮在腦後,元衿晃腦袋時就像隻靚麗的孔雀。

“兒臣以前來時,五公主都和她額娘一樣不愛說話,現在會蹦會跳了當真招人疼。”

太後舉著茶碗感歎:“以前活脫脫的病秧子,你可沒瞧見過年時摔得那樣,手腕和麵條似得細,臉蠟黃幹瘦得沒眼看。”

她想起害元衿摔倒的元凶,依舊氣不打一處來,隨口問跟在身後的管事太監孫國安,“那騎服皇上給六公主送了嗎?”

孫國安打太後進宮就跟著她,最是知道老人家的心思,“皇上吩咐梁公公是說每位公主都問一遍,六公主身邊的嬤嬤覺得六公主年紀還小不宜上馬,就說先不去了。”

太後擱下茶碗,嘴角勉強地笑了笑。“那也好,讓她好好待著靜靜心。”

“是是是,六公主功課一般,是該好好在屋裏用功。”孫國安哈著腰話鋒一轉,“可五公主知道六公主不去後,把自個兒得的騎服勻了一套過去,說趁天還不熱,就算不上馬也得去見見世麵。”

“要她勻什麽呀?內務府統共就送了三套,她上竄下跳的估摸還不夠換呢!”

太後嗔怪著趕緊把烏嬤嬤叫回來,讓她再去催針線房給元衿做兩套,“還有再給六公主也做兩套送去,免得我們元衿再分她。”

和順公主在旁聽完,悵然地笑著,拉著太後感慨:“五公主是好孩子,太後別怪她。”

“豈止是好啊。”太後細想著過去這些日子,元衿每每旁敲側擊都在為三公主鳴不平,“這孩子玲瓏剔透,心裏有塊明鏡,隻盼著咱們都別給她委屈受。”

說起委屈,太後又想到一事。

“我在宮裏出不去,京城好多事都不知道,這回書房要進的那些世家子弟你可都聽說過?”

她拿出康熙之前留在疏峰的紅紙,遞給和順公主瞧。

“那些科爾沁的我都熟,但京裏有幾家不怎麽來我跟前走動,你快替我瞧瞧。”

和順公主接過,隨口說:“皇額娘關心這幹什麽,萬歲爺挑的肯定都是勳貴人家,咱家孩子就是年紀不合適,不然我也求萬歲爺一起管教了去。”

太後冷哼了聲,“你當我想管?我這不是防著以後嗎?我瞧著皇上對送公主去蒙古這事心裏有了鬆動,那要不去蒙古,元衿她們不就得在京城裏挑人家了?你也別說我擔心的早,你們幾個五歲上都訂好婚事了,她們這輩已經晚了好幾年了。”

和順公主恍然大悟,不由稱讚太後的細膩心思。

“您說得對啊,如若不去蒙古,肯定要在這些勳貴老臣家裏尋額駙,那是提前看起來了,這些勳貴家裏啊……”

她隨口撿了幾件京城有名國公府的懊糟事,什麽鈕祜祿家的五嫂和二哥不清不楚,什麽佟家大房父子打得頭破血流,還有那赫舍裏家的六爺尋花問柳。

太後聽得心驚肉跳,這些事平日裏那些愛粉飾的外命婦是半點不敢傳到她跟前的。

她立即叫來了孫國安,“你快去把胤祺叫來,我得叮囑叮囑他,這些亂七八糟家的人他都看緊了,不許他們靠近元衿。”

*

元衿不知道太後已經暗中讓五阿哥在她周身畫下了安全線,隻知道京城初夏怡人,她終於要在暢春園有新的樂子了。

青山替她編的小辮,手藝比現代的化妝師還精致,她照著鏡子時除了不滿意那半顆漏風的門牙,其他皆是誠心如意。

這天午後,她抄完神童敏敏的最後一本佛經,回屋子換上騎服,帶著青山踏入馬場。

四公主性格豪爽,元衿到的時候她已經騎上馬玩了起來。

而皇子們各有不同,出塞立下功勞的大阿哥最喜騎射,早早就騎上馬練起了移動射靶,三阿哥和腿腳有疾的七阿哥都沒有上馬立在草人那裏連開弓,八阿哥、十阿哥和十一阿哥年紀小正由師傅帶著練習跑馬。

而四阿哥和九阿哥都遠遠站在亭子那裏。

他兩互相之間放佛隔著一道空氣牆,胤禛站在亭裏默默地在看書,胤禟站在亭外默默地在磕瓜子。

元衿覺得康熙說得不對,那最愛偷懶的明明是九阿哥,四哥不練騎射還知道看書呢。

她踮腳竄到胤禟身後,伸手就拿了把他的瓜子。

“嘎嘣”一下沒咬開——她忘記自己沒門牙了。

胤禟完全不給她麵子,“哈哈哈”大笑了三聲,抓起一枚瓜子磕給她看。

“等牙長出來再偷我瓜子吧。小東西。”

元衿覺得老天爺不公平,胤禟隻比她大一個月,門牙卻早早都換好了。

她鼓著嘴用手擰著瓜子殼,被胤禟嫌棄地搶了回去。

“你找我幹什麽?”

“五哥哥呢?他說午膳和你還有十一阿哥一起去宜妃娘娘那兒吃了,怎麽你們都回來了,他人呢?”

“他去接他的瘸腿伴讀了。”

胤禟沒再磕瓜子,而是用手剝了兩粒,塞進元衿嘴裏。

“五哥哥對舜安彥可真好。”

元衿至今沒見過舜安彥,可總能聽胤祺叨叨舜安彥長舜安彥短,一會兒說他功課認真一會兒說他性格倔強,還總說皇阿瑪記不住舜安彥。

今天康熙會親自來馬場,胤祺大約是想拽舜安彥來刷點存在感。

胤禟嗤得一笑,“你不樂意替他抄中庸,那就都落到人舜安彥頭上了,他可不得對人好點?”

他又剝了兩粒,攤在手掌心上,“喏,你拿一粒,剩下的給我。”

元衿把兩粒都放進了嘴裏。

“誒誒誒,過分了啊,九哥不要吃啊?”

元衿不理他,“九哥哥怎麽知道我給五哥抄過作業?”

“我有眼睛會看好不好,五貔貅沒少賄賂你吧?一整本的稼軒詞你都替他抄了。”

胤禟又剝了一把,都塞在了元衿手裏。

“你有空再抄點論語唄。”

元衿看著手裏的瓜子眯眯眼,小心地往後退了半步。

“九哥哥,抄論語幹什麽?我都背出來了。”

胤禟推推她手,催促她快吃。

可她哪裏敢吃,九阿哥這眼神這表情她簡直懷疑他在瓜子裏藏了迷魂藥。

“你五哥有舜安彥幫了,你就幫幫我,咱兩進度差不多。”

胤禟打開荷包,變戲法似得掏出兩粒小核桃並一把手心大小的夾子來,哢擦兩聲剝出桃仁塞給了元衿。

“九哥哥,就這你讓我抄論語?”也太廉價了。

胤禟舉著桃肉恭請元衿賞臉,“這東西可不廉價,那些臣子每日天不亮就要在園子外等召見,有時候等一天皇阿瑪都沒叫他們,餓得肚子直叫喚時能花重金買一把這東西。”

“啊?”元衿沒摸透胤禟神奇的轉向。

胤禟嘿嘿一笑,“五哥是隻貔貅,隻往裏咽不知道怎麽生,我和他不一樣,我要一生二二生三,錢滾錢利滾利的。怎麽樣?幫我抄個論語,哥哥帶你一把啊。”

“……九哥你才幾歲,你怎麽就……”

“我要不是年紀小,能隻在園子附近做事嗎?”

“你錢多去買人給你抄唄。”

胤禟橫眉豎眼地指著元衿低聲說:“你以為我沒找過啊?錢好掙,替抄難找,我都被師傅認出來向皇阿瑪告狀五次了。我可仔細觀察過,你替五哥抄的時候從來沒露餡過,你就是咱們書房最聰明的那個。”

元衿是大寫的無語,這九阿哥的心眼比胤祺至少翻了十倍。

“我沒空。”

“你有空,論語統共一萬五千字,你一天少抄一本那和尚的佛經,十天能多抄一遍論語。我多不要,一個月幫我抄三遍,讓我混過去就行。”

“……”怪道九哥小小年紀會做生意呢,早就替她算明白了。

“你快答應吧,我那兒好東西比五哥多多了,保證你一個字不低於一兩,五貔貅他真不如我。”

元衿掃過他,就那個鉗核桃的小夾子上都鑲嵌著兩枚琥珀,連太後宮裏都少有這麽精致的。

胤禟清楚自己手裏的東西值錢,晃著小夾子**她:“你要答應,這立馬就送你。”

他們正對峙,太監通報康熙駕到的聲音從馬場入口傳來。

胤禟趕緊要把東西都收起來,卻沒提防住元衿猛一伸手搶了去。

“皇阿瑪,皇阿瑪,您快瞧,九哥哥不騎馬不射箭在亭子那兒磕核桃呢!”

“元衿!你回來!你!!”

九阿哥驚呼著追她,可元衿溜得和泥鰍一樣快,沿著馬場外圍一路向康熙的方向蹦過去,連有人在側方都沒瞧見。

“元衿,你看著點人行不行啊!你都撞到五哥了!”

“老九你怎麽回事!你不追她不就行了!元衿,你慢點跑,別摔到了!”

“誒誒,舜安彥,你又怎麽了?是剛剛撞到你了?舜安彥?舜安彥?”

胤祺連聲的呼喚,終於讓元衿回了頭。

五哥扶著個拄拐的少年,似乎自己撞到了他,他跪在泥地裏扶著膝蓋一直沒出聲。

“舜安彥?你撞哪兒了?”

連康熙都被吸引了過來。

“胤祺,這是怎麽了?元衿撞人了?”

“五妹妹是不小心的,舜安彥本來就有傷。”

康熙已經看到遠處和胤禟追逐笑鬧的元衿了,他一別眉說:“這元衿怎麽回事,莽莽撞撞的,去把她喊來給舜安彥道歉。”

“不!”舜安彥突然驚慌地抬起頭,“不用了,奴……奴才沒事。”

他掙紮著爬起來,搶過自己的拄拐,懇求康熙:“萬歲爺,奴才想先回去歇息,請您準允。”

康熙瞧著他未愈的傷腿,想起佟舅舅說這孩子傷腿以後越發沉默寡言性格孤僻,不由一聲歎息。

“唉,行,你先回吧,老五,你送一送。”

作者有話說:

小彥子:見鬼了,見鬼了,啊啊啊,我一定是幻聽,見鬼了見鬼了!!!你們別叫她過來,別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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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掌聲歡迎小燕子出場,再喜迎敏敏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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