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門三公?”陸行空的嘴角浮現一抹嘲諷,說道:“孔雀王倒是開出了一個好價錢。”

“我知道陸公不喜虛名,但是,你的兒子陸清明,你的孫兒陸天語,還有名為李牧羊的少年——一門三公,何等顯赫。就算神州一統,九國歸一,陸氏也仍然是這世間一等一的豪族。陸公難道當真不考慮一下嗎?”

“我兒清明忠厚踏實,略通軍務,政務倒是一般。我孫天語生性憊懶,做一個富貴閑人倒是合適的,身居高位反而是害了他。至於另外一個孫子牧羊,他的事情天下皆知,隻求自在,隻修長生——要這公侯之位又有何用?”

頓了頓,黑袍老者接著說道:“再說,孔雀王應當知曉,隻要我還活著,這西風國內便是一言九鼎,無人敢忤逆。雖說降了孔雀王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是,在這西風國內,我陸氏卻和皇族無異——主仆主仆,主是主,仆是仆。地位再高的仆人,也仍然是仆人。何不在這西風國內做一個自在君王?”

“哈哈哈——”孔雀王大笑出聲,看著麵前的黑袍長者陸行空說道:“陸公當真這般想嗎?”

“有何不可?”

“倘若是以前,陸公要做這西風國內的富貴閑王也並沒有什麽不好。但是,現在局勢不同了。九國征戰,西風國土大半落入我孔雀之手。陸公覺得,這自在君王還可以做多久?”

陸行空眉頭微挑,問道:“怎麽?孔雀王覺得一定可以拿下我西風?”

“不是可不可以的問題,而是必須要拿下。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不僅僅是西風,其它諸國皆要落入我贏伯言之手——”孔雀王朗聲說道,自信滿滿,仿佛摘天下江山如探饢取物。“陸公是世間一等一的聰明人,眼前這點兒時局不可能看不明白吧?”

“我看未必。”陸行空說道。

“哦。”孔雀王嘴角帶著一抹嘲諷的笑意,說道:“聽聞陸公有‘沙鷹’的綽號,世人多稱其心智堅毅,智慧如海,倘若陸公是為了反對而強行反駁伯言的話,倒是讓伯言看輕了一些——”

“孔雀王問我時局,我倒是也想要問問孔雀王時局——難道孔雀王就看不出孔雀王朝現在正處於內憂外患之僵局,深入泥潭而難以自拔?”

“願聞其詳。”

“內憂一,孔雀王以一已之力征戰神州,雖然有黑炎帝國相助,但是,畢竟是做慣了主子的人,黑炎的林氏就願意淪為孔雀王的臣子?就算黑炎王願意,怕是黑炎帝國內的那些將士也不願意吧?將軍不用心,士卒不用命,這支援的力度怕是也極其有限。”

“內憂二,孔雀王剛才所說西風帝國大半國土落入孔雀之手。不僅僅是西風,其它諸國也有相同的狀況。自孔雀大軍開撥始,一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可是,同樣的這問題也就來了。占領的地方多,就證明孔雀王朝需要分兵的地方多。世人皆知,孔雀王朝兵多將廣,但是,如此分下去,能夠跟隨便孔雀王繼續作戰的又有多少?憑借那些士兵,孔雀王能夠繼續保持不敗戰績?”

“至於其三嘛,本不願提,怕增加孔雀王心事。不過,既然孔雀王問起,卻又不好不答——聽聞孔雀王朝長公主千度消失不見蹤跡,直到現在還遍尋不著——世人皆知孔雀王愛女,怕是孔雀王此時心急如焚吧?而且,長公主消失,怕是孔雀王朝的一些人也有了想法吧?誰讓孔雀王就隻有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呢?”

“倒是有些道理。”贏伯言並不與陸行空爭辯,點頭說道:“那外患呢?陸公是不是也要給我列出個一二三出來?”

“外患隻有一條。”陸行空沉聲說道。“就是那些來自深淵的三眼惡魔。”

“伯言深以為然。”

“這樣說來,孔雀王還有信心一統神州?”

“聽陸公這麽一說,伯言還非要一統神州不可了。”贏伯言笑嗬嗬地說道:“先不管內憂,就是這外患,就讓我輩追星趕月,時不待我啊。隻要集合神州之力,才能夠與那些來自深淵的醜陋家夥抗衡。國公大人覺得我說的可有道理?”

“你也說有這一套說詞來蒙蔽院長的?”

“院長是何等睿智的人物?豈會被我所蒙蔽?伯言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才讓院長接受了我的觀點,繼而答應幫我約見陸公——所以,我和陸公才能夠有機會坐在這裏喝茶啊。”贏伯言端起麵前的破碗,美滋滋的品了一品。

然後,他將碗舉到陸行空麵前,說道:“茶水尚溫,我敬陸公一碗?”

陸行空端坐不動。

贏伯言也不急,就舉著破碗懸在半空等待。

良久。

陸行空終於端起了麵前的破碗,將裏麵的白開水一飲而盡。

……

……

星空學院。觀星樓。

陸契機站在觀星樓頂,看著山澗雲霧籠罩,紅色的怒江奔騰不息,紅浪翻滾。

數萬年了,這山還是這山,這雲還是這雲,這怒江也不曾有任何的改變。

可是,世人不知,他們不知,在那怒江怒底,那守護著人族的陰陽界石即將被魔族攻破。

那陰陽界石是那頭龍所立,是犧牲了整個龍族才換回來人族這數萬年的平安——倘若再發生一次浩劫呢?

“李牧羊——”陸契機嘴裏咀嚼著這個名字,輕輕喚道:“你在哪裏?”

李牧羊失蹤了。

與孔雀王朝的那位長公主一起消失了。

外界傳言眾多,有人說他帶著那位長公主隱居去了,有人說他們一戰而雙雙死亡,還有人說他們被卷到一個世人所不知道的領域再也出不來了——

可是,陸契機知道,他一定還活著,一定在某一處地方。

她感覺的到。

隻是,當神州有難的時候,他會再一次的站出來嗎?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打破結界——”陸契機眼神堅定,在心裏默默地對自己說道:“結界不能破,界石不能碎,魔族——不能進來。”

陸契機咬了咬牙,然後衝到觀星樓閣樓,用腳尖重重地踢響了那懸掛萬年而不響的“警魔鍾”。

鐺!

鐺!

鐺!

……

銅鍾九響,聲音響徹星空學院。

繼而向整個斷山,以及更遠處的怒江、乃至整個花語平原蔓延。

嘩啦啦——

星空學院被驚動了,無數人朝著觀星樓所在的方向湧了過來。

“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何‘警魔鍾’突然間響起?”

“會不會是魔族入侵?魔族沒有入侵,‘警魔鍾’不得無故敲響——”

“魔族入侵——魔族入侵了——”

……

此時晨曦初至,天色初白。

正是星空學院師生熟睡或者修行的時刻,聽到警魔鍾的響聲,一個個紛紛從深山老林山洞結界院落或者床榻之上躍了出來。所有人都麵帶迷惑,滿臉滿臉震驚。

魔族,那傳說中的魔族——當真入侵了?

羊小虎一夜沒睡,他正處於破壁的關鍵時刻,這一段時間沒有上課,當然,也沒有什麽好上課的,因為班級裏麵的學生幾乎走光了。

李牧羊的龍族身份曝光,星空學院的屠龍專業便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屠龍院係裏麵教出了一頭小龍,這種事情去哪裏說理去?

羊小虎也很冤屈好不好?那個李牧羊進來的時候——誰能看出來他是頭龍啊?

李牧羊離開了,贏千度離開了,陸契機離開了,楚潯離開了,包括其它幾名學生也因為九國戰事的原因各自回國——

羊小虎成了光杆老師,索性也就潛下心來修行破道。無意間讀了一本名為《花鳥集》的書籍時,竟然丹田火起,氣海沸騰,隱隱有了再次破壁晉級的征兆。

羊小虎大喜,立即閉門修煉。境還沒破,卻聽到了這刺耳的鳴鍾聲音。

他長袖一甩,雙腿閃電般朝著觀星樓奔了過去。

等到羊小虎到達之時,觀星樓前麵的星光廣場已經聚集了無數星空師生。

所有人都抬頭張望,想要知道警魔鍾為何無端響起。

還有人朝著觀星樓頂端飛了過去,想要一探究竟,給大家一個答案。

“喲,羊師來了。”孔離仍然是那幅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傲嬌模樣,很是鄙夷的看著羊小虎,一臉嘲諷地說道:“聽說羊師閉關修煉,這是要踏入星空之境了嗎?”

“孔師笑話了。”羊小虎趕緊對著孔離行禮,說道:“隻是有所感悟,所以才閉關未出。空師也知道,小虎剛剛才踏入枯榮不久,想要星空,那是難如登天。還是孔師和夏侯師機會最大。”

“你們倆鬥嘴,扯上我做什麽?”夏侯淺白甩著長袍悠哉悠哉的趕了過來,很是不滿的瞪了羊小虎一眼,說道:“誰不知道你以讀書破道,最是前途無量。亙古以來,那些讀書破道的、寫詩破道的、丹青破道的,哪一個不是天才人物?哪一個不是星空之下最耀眼的存在?我等勤修苦煉,還不及人家看幾本破書——還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不敢不敢,夏侯師——笑話小虎了。”羊小虎連連作揖。“兩位都曾是小虎的授業恩師,小虎永遠是孔師和夏侯師的弟子。”

想來也覺得欺負這書呆子無趣的緊,孔離看了一眼夏侯淺白,說道:“你知道警魔鍾為何無故敲響?”

“你知道?”夏侯淺白抬眼看向高處,出聲問道。

“不知。”

“那就等著看吧。”夏侯淺白說道:“若是魔族入侵,也不會如這般的風雲浪輕。會不會是無知學子故意敲響了那警魔鍾?”

“無知學子又怎麽可能敲得響那警魔鍾?能夠敲響警魔鍾的自然也不會是無知人物——”

這時,高空之上,一個年老的師長對著觀星閣樓厲聲喊道:“何人鳴鍾?”

謔——

閣樓之上,紫發紫眸一身白衣的漂亮女子閃現在窗台。

“陸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