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人族盡了心,人族是記著這份恩情的。”太叔永生看著陸契機傷感的模樣,出聲勸慰著說道:“兆億人族的信仰之力,能夠供養著鳳凰神族永生不死——隻要人族不滅,鳳凰神族便也永遠不會死亡。與日月同輝,天地同壽。從根源上來講,人族和鳳凰神族是一榮俱榮的關係。”

陸契機看了太叔永生一把,說道:“人族危難,我自然會竭盡所能來保全。至於他怎麽想,這不是我能夠決定的。”

“我明白。”太叔永生點頭說道:“上一次你盡力了,這一次你也同樣盡力了。人族的危難,主要還是需要人族自己來解決。”

“院長要調停九國戰爭?”

“深淵族即將要破壁而出,那些人族統治者為了一已私欲還在互相廝殺不休,等到他們打的你死我活兩敗俱傷之時,還有何能力去抗擊惡魔?贏伯言——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太叔永生麵露怒色,沉聲喝道。

陸契機眉頭微皺,說道:“戰事已起,戰火正燃,雙方正慘烈廝殺之中,怕是不容易叫停吧?”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倘若他們還癡迷不悟的話,那麽,這場爛攤子我也不管了。到時候即使贏伯言得了天下,看他怎麽樣去麵對那深淵億萬三眼魔種的侵襲——”

“人心貪婪。”陸契機輕輕歎息,說道:“怕是這場戰爭——即便院長親自出麵,怕是也調停不了。在深淵惡魔從那陰陽門大量湧出來之前,他們又怎麽可能相信數萬年牢固不破的陰陽界石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間破碎呢?”

“那便讓他們親自去那陰陽界石麵前瞧瞧。”

“就算他們真的去了,也親眼所見——到時候,人族是否能夠全力抗擊魔族仍然是個未知之數。每個帝國出兵多少?強者幾何?怕是都會在心裏有自己的小算盤——倘若我在此番除魔之戰之中損失慘重,到時候還能否保持自己的帝國實力?倘若大戰之後其它強國前來攻伐怎麽辦?”

“上一回的屠龍之戰結束後,九國實力排名進行顛覆性的改變,第一強國大周排名遠在孔雀大武之後,甚至還有天靈國直接滅國,現在變成了靈族——這一回,他們不會汲取上次的教訓?”

“人心呐——”太叔永生也是相當的無力。他雖然貴為星空學院的院長,卻不是這人族之主。人族有九大強國,小國無數。那九國皇室又豈會聽從自己這個老頭子的命令?而且,九國之中又有多少股大小勢力?亂世之中,誰不想拚命的保全自己?誰又不想趁勢而起?

想要將九國之力擰成一股繩和深淵族火拚,實在是太過困難。

倘若大家各有心思,各存實力,不想死戰,隻想保留,到時候如何麵對那如洪水猛獸一般從那陰陽界石衝過來的惡魔?

星空學院的密室裏麵有一塊明月壁,石壁之上可以映照出萬年前屠龍之戰時的殘缺場麵——魔族的凶殘以及他們難以殺死的天性讓人見而生畏。

星空學院立校之後,每一年都會將各國皇室的一些重要人物帶到明月壁前觀看那萬年前的屠龍之戰。居安思危,不能讓他們安逸了萬年之後就忘記了深淵惡魔曾經給人族帶來的痛苦和劫難。

隻是,怕是在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時,也沒什麽警示功效吧?

陸契機沉默不語。

人族的安危是她的職責使命,她也不願意看到人族被滅族,她也不願意失去人族的信仰之力。

但是,倘若人族連自己的安危都不在意,自己又能做些什麽呢?自己的努力又有什麽意義?

對於人族修士而言,長老不死是他們永恒的追求和話題。

但是,對陸契機而言——不死的生命又有什麽新奇?

這一世還有一個李牧羊,下一世呢?倘若連李牧羊都不在了呢?

活著,是需要伴侶的啊!

“我將要遊走九國,嚐試著去調停這場戰爭。說服他們暫息兵戈,九國王者隨我一起去陰陽界石那邊看上一看。”太叔永生看著陸契機,出聲問道:“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怒江之底,修複界石。”陸契機沉聲說道。

“那好——”太叔永生點了點頭:“李牧羊那邊——暫且放一放吧。讓他過幾天平靜的日子,他和人族的緣分——非淺。”

“江底見。”

陸契機對著太叔永生微微鞠躬,然後身形躍起,化作一顆紅色的火焰落入怒江之中。

“龍鳳方能呈祥——”太叔永生看著那波濤洶湧的江麵,喃喃說道:“倘若少了那頭小龍,怕是這人族就很難安詳下來吧?天劫啊,都是有定數的。”

……

……

已是寒冬,江南亦有春色。

和天都終日灰蒙蒙的天氣不同,即使已經過了臘八,江南的花未凋零草有綠意。

落日湖畔,體內的龍魂覺醒頭一遭見到那萬鯉朝龍壯觀場麵的地方,是李牧羊的新居之所。

他倒是想住回原處,但是自己龍族的身份被傳得世人皆知,若是讓人知道那頭小龍又跑回來了,怕是人去城空,整座江南城也落不下幾個人了吧?

李牧羊不願意打擾別人的生活,更不願意讓別人打擾自己的生活。

他在落日湖畔一偏僻之地建了院落,又在院落四周設置數道禁止,倘若沒有枯榮之境的實力,怕是很難闖入打擾他們。

李牧羊心意已決,就在這裏生活養老,倘若父母願意,他再帶他們去自己遍布在神州各處的龍窟看看。

那裏有數不盡的寶石和丹藥,李牧羊沒辦法幫他們永生,但是,他希望他們能夠盡量的活久一些。

李牧羊也害怕,害怕雙親老去,害怕家人盡失,自己一個人活在這世界上太過孤單。

李牧羊坐在落日湖畔,看著散發出白色霧氣的湖麵發呆。

風吹柳枝,水鳥輕啼。

沒有人潮,沒有機心,沒有那如影隨形的刀劍——李牧羊覺得這種生活真是很舒服。

他所求的也無非如此。

“聽風聽雨過清明,愁草瘞花銘。樓前綠暗分攜路,一絲柳,一寸柔情。”

李牧羊心無所思,隻是想要呤詩。

腦海裏湧現讀書時先生所教的詩詞,順口便讀了出來。

“撲嗤——”

身後傳來女子輕笑的聲音。

“這首《風入鬆》是詩人懷念情人的作品,詩人和情人在此依依惜別,聽著淒風苦雨之聲,獨自寂寞地過著清明。掩埋好遍地的落花,我滿懷憂愁地起草葬花之銘。樓前依依惜別的地方,如今已是一片濃密的綠蔭。每一縷柳絲,都寄托著一分柔情。怎麽?你也和人在此分別嗎?”

李牧羊點了點頭,說道:“還真有。”

“真的??”宋晨曦那張精致無暇的小臉湊了過來,因為身體逐漸康複,她的臉上有著動人的紅潤。皮膚也不似以前那般透明一般的白皙,但是卻給人青春洋溢生機勃勃的感覺。

活著真好!

或許,宋晨曦心裏也會有這樣的感歎。

“真的。”

宋晨曦的大眼睛轉了轉,好奇寶寶一樣地問道:“是崔小心?”

“你怎麽又知道了?”李牧羊笑著說道。他很喜歡宋晨曦這種帶著點兒孩子氣的模樣,小女生就應該有小女生的樣子,整天的擔心這個憂心那個做什麽?

長的好看的女孩子,沒事的時候笑一笑,那可比天上的陽光還要溫暖。

“大家都知道啊。”宋晨曦也學著李牧羊的模樣,很沒有形象的靠在粗壯的樹幹上麵,從腳下拔了一根甘蔗草放在嘴裏咀嚼著,汲取著那微甜的汁液,笑嘻嘻地說道:“小心回到天都的時候,大家就都知道了。說江南城有一個少年和崔家的小心小姐關係密切,小心小姐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被崔家給帶回天都城的。”

“隨著你聲名鵲起,你們倆的緋聞就被傳得越來越多了。而且後來還傳來小心拒絕和宋家婚事的消息,大家就更加覺得那是為了等候她的心上人——落日湖這麽美,你和小心都在江南,自然會來這邊看看了。”

“確實是小心。”李牧羊輕輕點頭,這種事情倒是沒有什麽需要隱瞞的。“你知道呢?小心對我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倘若不是她的話,我都不知道——”

李牧羊認真的想了想,說道:“我都不知道人生應該有所追求。”

“然後呢?”

“然後我就像是突然間開了竅一般,看什麽懂什麽,記什麽熟什麽,做什麽成什麽,從班級的倒數第一名變成全校前幾名,而且被星空學院這樣的奇跡之所錄取——你能想像嗎?我以前黑的跟炭一樣,李思念總是對著我的臉照鏡子。你看看我現在——你看看我現在?你臉紅什麽?”

宋晨曦慌忙將視線從李牧羊的臉上挪開,嘟啷著說道:“都怪你太好看了嘛。”

“說的也是。”李牧羊點了點頭,說道:“我剛才對著湖水看了看,你猜怎麽著?”

“怎麽著?”

“湖裏的魚都沉下去了。”李牧羊說道。

“——”

“真的。不信我試給你看。”李牧羊拖著宋晨曦的手跑到湖邊,對著湖水裏麵照了照,湖邊正在嘻戲耍鬧的遊魚果然都像是沒有了知覺似的沉了下去。

宋晨曦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李牧羊,說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沉魚牧羊——你覺得這個外號好還是桃花公子好?”

“——”